“像这样的菜,你一天能卖多少斤?”柳丛之接过了方便袋,弯腰蹲下身来,捡起地摊上的青菜,慢慢地装进了塑料袋里。
“也就一百多斤吧,多了也卖不出去,差不多就行了!”市场上的人越来越多,晓红的地摊前也站了一排人等着买菜。她一边答话一边约秤,忙个不亦乐乎。
“这些菜,你都给我约约,样样都要十斤,约好了,放在一边,帮我看着点儿,一会儿,我会让人来拿!”柳丛之装好菜,起身站在一旁,慢腾腾地从腰包里掏出一百元钱,等晓红给大家约完菜后,递到了她的手里。
孙晓红把钱握在手里,低头翻开钱包一看傻眼了。她刚才是卖了几秤,可兜里的钱都拿出来也不到十元钱,就算是把三轮车上所有的菜都卖光了,也找不开这百元大钞啊!
“我兜里的零钱不够找零,你还是给我零钱吧!”她为难地看了男人一眼。这时,有人前来买菜,晓红忙着过秤,她拎起秤砣,把它挂在秤杆上,把柳丛之冷在了一边,又开始卖菜。
柳丛之接过钱来,伸手摘掉脸上的墨镜,没说给钱,也没有离开的意思,他不动声色地站在晓红的身后,一直看着晓红手忙脚乱地把三轮车上的菜都搬了下来,都放在了地摊上。
有了昨天的经验,今天的菜卖得特别顺手,没出半个小时,三轮车的菜都被抢购一空。看着鼓鼓的钱包,晓红心里暗暗得意起来。
“麻烦你把这些菜帮我送到那边的摊位上吧,我到那边给你找零钱去!”柳丛之见她把菜都卖完了,这才上前搭话。
“好吧!”孙晓红嘴里答应着,她一边收拾地摊,一边清理烂菜叶子。等抬头顺着柳丛之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不觉一愣。
在那片露天的屠宰场里,她又看见了那辆搭着几张牛皮的蓝色货车,她心里咯噔一下,突然想起了早晨出门时,二姐将她堵在胡同里跟她说的那些话来,心里顿感厌恶。她的偏见马上就在脸上显露出来。人家也没说什么呀,她想发作,也找不出任何理由。
她看着眼前这个衣冠楚楚的男人,想必就是远近有名的柳丛之吧。像他这样财大气粗的“富豪”,可能是平时对人吆五喝六惯了,竟然跑到菜市场上对一个小姑娘指手划脚,她的确很难接受。若不是二姐从中作梗,她的反应可能也没有这么大。
看来,他们这是在暗地里串通好了,现在是故意来试探我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打我的主意,想得真美!”
看到这里,孙晓红皱了皱眉头,她弯腰把兜里的菜都倒进了车斗里,随口说道:“大哥,前面的人太多了,路都被堵死了,三轮车根本就过不去。一样的菜市场上有的是,要不,你到那边去买吧!”说完,她就绷着脸,一言不发了。
“这些菜秤都过了,袋也装了,再到那边去买,那多不好!要不你再等我一会儿,我去找点儿零钱给你送来!”男人有些为难,他四下里看看,见周围没有熟人,索性挤进人群里不见了。
晓红见他半天没来付钱,以为骗她,见有人前来买菜,就把这些菜全都给卖光了。
孙晓红卖完菜,她骑在三轮车上,优哉游哉地离开了集市。她正高兴地往前走,不料想一辆蓝色的货车很快从后面追了上来。
货车停下后,满身油渍的柳丛新从车上跳了下来,无所顾忌地朝她走来,他身上的血腥味儿,散发着恶心的味道,像中了邪咒一样也跟着飘了过来。
孙晓红知道他来拿菜,顿感头皮发炸,后背直冒凉风,她蹬车的两脚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一个杀牛的混混,看他能把我怎么样?”她心里嘀咕着,马上就镇定下来。
“我大哥刚才在你这里买了一些菜,差多少钱?我给!”柳丛新说着,撩起上衣,露出腰间的钱包。
“不用拿了,那些菜都被我卖了!”孙晓红瞥了他一眼,她不慌不忙地说,柳丛新伸手刚要取钱。可他的手还没等伸一半,就停住了。
“让你卖了?他买你那么多菜,你怎么说卖就给卖了呢?不是都说好了吗,他身上没有零钱,让你在市场上等他一会儿,他取完钱后,就来拿菜。又没说不给你钱?大家大业的,他能差你这点儿小钱啊?”柳丛新一听,气得脸色发白,他想发作,又憋了回去。他把脑袋转向一边,满脸都是无可奈何。
“他也没说等多长时间啊,要知道他还来拿,我也不能把菜卖给别人啊!你们不着急,我还着急回家呢!”孙晓红的狡辩也不无道理,她也不想让柳丛新扫了面子,就装作什么都不懂的样子振振有词地说。
“这事儿让你办的,说你点儿啥好听呢?我啥也不说,就想问问你出道今年了?你这手可够快的,连个眨眼的功夫都不给,还能不能讲点儿信用了?”柳丛新气得直翻白眼,他哪里知道孙晓红这是故意气他。
“你不会给他留着啊,再着急回家也不差这点儿时间!”柳丛新的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孙晓红。
这张脸清秀、冷漠,寒气逼人,高傲得拒人千里之外,一点儿也不给他套近乎的机会。面对这样的女孩儿,柳丛新有点儿望而怯步了。
刚才过来的时候,哥哥还特意嘱咐他,跟人家小姑娘说话时,一定要注意分寸,有话好好说,给人留个好印象呢。可是自己还没说啥,就被顶了回来,他的笑容一下子僵硬起来。
“我自己的菜,我愿意卖给谁就卖给谁。我现在不想跟你吵吵,你要是觉得你有理的话,回去去跟你哥说去,别跑来来烦我。我可没工夫跟你磨嘴皮子!”晓红满脸通红地说。
“满市场都是买卖人,数你厉害,我彻底服了!”柳丛新说着,嘴角上扬,撇了一下。
“他又没给我钱,我知道他买不买呀。再说满市场的菜,我都告诉他去别出买了,你跟我生气也没用,你不会再去买呗,用得着跟我大呼小叫吗,这么多人看着,好像我欠你什么东西没还似的。真没见过你们这样的有钱人,在市场上买点儿菜也这么矫情!”孙晓红说完,两手握住车把,推起三轮车就从他的面前无所畏惧地走来过去。
“这小姑娘的嘴巴也太厉害了,我也没说啥呀,咋还弄我一身不是了?得,菜没买着,还挨了一顿刺儿!这都什么事儿啊!”柳丛新站在马路中间,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又指了指晓红的背影,他支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一个字来。
他今天的心情本来很好,被人抢白了之后,他很难再高兴起来。他气得手心痒痒,如果现在有人给他拿块板砖,说不定一激动他能把她的脑袋给打爆了。他在集市上混了这么多年,竟然被一个小姑娘给数落得哑口无言,真的咽不下这口气。
可咽不下又能怎样,这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情,也难分对错,算了,懒得跟她一般见识。
没有拿到菜,他只好原路返回,他郁闷地上了车,一屁股坐在副驾的位置上,有叫司机把车头折了回去。
他一肚子气回到肉摊旁边,从案板上拎起一块牛骨头,使劲往地上一摔,气得浑身颤抖。他还故意找茬把一个帮工的给狠狠地骂了一顿,才算解气。
孙晓红目不斜视地低头骑车,她的三轮车刚拐进胡同,二姐就从对面迎了过来。
“这么快就回来了,今天的菜卖得挺顺利呀,是不是被人给包圆了!看看咱们家的晓红,天生脑袋就灵活,再好好培养培养,将来过日子也是把好手,要是能碰到一个有钱的人家嫁过去,那日子可就没谁了!”
这句话本来是句好听的话,可是到了二姐的嘴里,就变得阴阳怪气了。殊不知道,用心良苦的柳丛之,刚才又来胡同了找二姐,他想方设法创造一切机会,就是想让自己的弟弟和孙晓红接上线,为了他那个不争气的弟弟,他还是真是拼了。
难怪胡同里的人,都暗地里说二姐的坏话,每次在胡同里面到她的时候,都觉得她心里有鬼似的。孙晓红猜测着,她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为了能摆脱二姐的纠缠,她“嗯”了一声,两脚一用力,那辆三轮车嗖的一下,又从她的眼前冲了过去。
孙晓红回到家里的时候,妈妈已经回来多时了。刚才,她光顾生气了,她把早上妈妈嘱咐她的话忘个一干二净。还好家里还有一些,要不,她还得返回市场去买。
午饭后,爸爸喂饱了白马,在院子里找了一把笤帚,将车箱扫得干干净净,他们下午还要去菜地摘菜,趁着这几天没雨,他们想尽快把地里的菜都处理掉,然后准备抢收大田。
妈妈则脱下那件沾满泥渍的上衣,把它摁在水盆里,慢慢洗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