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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节
    距离太远了,虞操行没有习武之人那样敏锐的眼神,看不到山顶上的谌巍。但他似乎确认山顶上有人在看他,伸手从身边仆役手中接过了一只精致的千里眼,架在眼前。
    他架上的速度有点慢,因此只看到了迎面扑来的青色剑光。
    迅雷一击!
    从山顶到山脚,剑光所过之处,切口整齐的树枝齐刷刷往下掉,连雪幕也被劈开了一条明显的通途,半晌剑气散去,才有新的雪将半空中的空洞补充。
    就是这一个照面,跟随在虞操行身边的仆役和麻雀便全灭。
    除了虞操行。
    连他胯。下的马都被剑气一分为二,滑落的肠子内脏到处都是,可是虞操行就是安然无恙,谌巍冲他而去的剑气像穿过风一般穿过他的身体,宛如那翻身落地的人是个太过真实的幻象。
    谌巍不至于分不清自己的目标是幻觉还是真实,但他的确没看出虞操行用了什么手段躲过这一剑。
    更让他疑问的是,无论是现在,还是他重生前,他所知道的所有关于虞操行的资料,都是天资聪颖,文采斐然,朝廷斗争里面对不按常理出牌的大国师,竟然能保下那么多勋贵世家的酒囊饭袋,实在了不起。
    但虞操行不能习武,在祝呪上也没有什么天赋。
    很多人说起这件事,都认为是太。祖为防止虞氏做大,下毒暗害了虞氏唯一的继承人,废了他的天赋。而谌巍和车炎见过几面,自认为以这位帝王的心胸,并不会用这种邪道手段,虞操行不能习武学祝呪,应该是他自身的原因。
    耳目清明的夫妻也会生下天生眼盲的孩子,以祝呪传家的虞氏自然也可能生出一个学不了祝呪的继承人。这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也就是世人喜欢乱猜,天底下哪里来的那么多隐情。
    过去谌巍是这么想的。
    现在他不确定了。
    虞操行用千里眼看到了谌巍面前一闪而过的诧异,笑了起来。
    “为何那么吃惊?”他站在一地尸体中,漫不经心地抛出惊天秘闻,“雪表弟的祝呪,可是我引入门的。”
    说完,他甩动马鞭,啪的一声打在湘夫人上。
    湘夫人的剑尖被马鞭的力道打得一偏,错过了要害,瞬息间下山的谌巍一击不成,没有停下,转眼间就出了七七四十九剑。
    一时间,虞操行面前是漫天剑影,剑势好似有无数湘妃竹随风摇摆起伏,虞操行击落一棵,另一棵又弹起,剑气则像是湘妃竹上的重重竹叶,片片相连,遮天蔽日。
    飒飒——
    剑气在虞操行的马鞭行留下无数白痕,道道入木三分。
    眼见不好,虞操行再次甩动马鞭,但他的动作却不像是把马鞭当做鞭子甩。只见深紫的光点从马鞭上甩落,如一阵春雨没入了鲜血淋漓的地面。几个呼吸后,专心对付虞操行的谌巍突然听到脑后一阵厉风袭来,他脚踏梅花阵避过,侧眼一看,竟然是之前已经死在他剑下的麻雀手持毒弩射向他。
    摇晃站起来的不止那刺客一个人,就连劈成两截的马匹也将自己的身体拼起来,向着谌巍扬起马蹄。
    这是实实在在的祝呪之术了,而且还是被大国师车山雪列为禁术的炼尸鬼道。
    “歪门邪道。”
    谌巍说。
    话音未落,他剑势陡变,摇晃却坚稳的剑锋突然如星子一般闪烁起来。
    辰龙宗的紫微剑歌以内息牵引为精髓,但相同的剑招从谌巍手中用出来,和年轻时车山雪用出的完全不同。仿佛只是裹了紫微剑歌的皮内里还是青城剑门的罡风十八竹,只算假冒伪劣产品。
    但假冒伪劣的紫薇剑歌糊弄没有脑子的僵尸却非常成功,很快,那些僵尸们一个个原地转圈,动弹不得,而谌巍直取僵尸背后的虞操行。
    这回他砍中的是替命傀儡。
    如真人般精致的傀儡咔嚓一声裂开,谌巍看着出现在木傀儡后面几丈远的虞操行,眯着眼确认这个是真是假。
    “谌掌门一句话都不想听我说啊。”
    虞操行道。
    谌巍身后的僵尸们接连摆脱了紫微剑歌的影响,却没有向着谌巍扑上来。
    他们听从主人的命令等候原地,而僵尸的主人同样眯着眼,打量着谌巍。
    他道,“其实我近日正好想和谌掌门谈一谈,没想到就这样遇上了,太巧。”
    不等谌巍说话,他又推翻了自己之前所说:“不是吧,区区一路隐藏行踪,却在这里撞到了据说闭关的谌掌门,傻子才相信这是偶然。所以,谌掌门找我有什么事?”
    谌巍:“……”
    不,你搞错了,这真的是偶然。
    但谌巍才不会把真相告诉虞操行,他毕竟是身居高位那么久的人,就算不喜欢打机锋,也知道该如何以不变应万变,听到虞操行带着试探的提问,他反而将问题抛了回去。
    “你知道我为什么找你。”
    谌巍和车山雪的盟约有裂痕,虞操行判断到。
    想来也是,他那表弟可不是会和盟友好好相处的人。
    实际上,一直到现在,虞操行也不明白为什么谌巍会突然出手救下车山雪,这两个人又为什么联手。但是这两人的联盟对付起来必然棘手,如今有撬墙角的功夫,虞操行自然抓住不放手。
    他随口说了几句对车山雪明褒暗贬的话,发现谌巍并不动容。
    也是,青城掌门对大国师才是真正的了解至深。
    于是虞操行也不在这方面下功夫了,换了个话题道:“谌掌门是如何知道雁门关之事的?”
    谌巍不客气道:“你管我如何知道。”
    “这的确不关我的事,”虞操行笑了笑,“只不过,谌掌门忍下报复之心救下车山雪,大概是为了百姓福祉,却不晓得自己救错了人,实在是可惜。”
    谌巍冷冷看着他,等着听虞操行怎么编。
    这一份杀意没收敛好,察觉到的虞操行瞳孔猛缩,面上却不动声色。
    “不信,”他道,“谌掌门知道,车山雪在自己身上养了烛龙之种吗?”
    “……”
    不,先等等,烛龙之种是什么?
    谌巍一脸懵逼地想。
    虞操行大笑:“烛龙之种,灭世之种,谌掌门什么也不知道,却诓我的话,为什么不去问车山雪本人?看他会不会告诉你,他的眼睛其实已经——”
    猖狂的喊声被打断了。
    知道无法打探再多,谌巍直接一剑劈下。
    凌厉剑光蓦地斩断了不远处的一棵树,吱呀吱呀说话的虞操行,不,是又一个替命傀儡分明没有受到攻击,却很斩断的树一样断为两截。
    被。操纵的僵尸们不顾一切扑上来,而隐藏在树后的气息倏地远去,只在树根上落下点点血迹,干掉所有僵尸只用了一个呼吸,可就是这样一点时间,被耽搁的谌巍已经追不上去。
    谌巍也没想追,他转身向着另一个地方疾行。
    青城剑圣不是去质问车山雪的,他是意识到自己搞错了一件事。
    他以为救下落雁湖的车山雪就能万事大吉,但听虞操行这些真假难辨但至少有七八成真实的话,很显然,在谌巍不知道的时候,车山雪已经独自一人作死了不止一回两回。
    不管是要为人族挣出一片生机,还是向人求爱,车山雪要是在他视线之外的地方一命呜呼,他还重生个屁!
    着急的谌巍紧赶慢赶,终于在二更天的时候找到了青城镇铁龙站站长说的那一辆铁龙。
    还有伤痕累累的垂死拖兽,断成几节扭曲成麻花的铁轨,无数山匪的尸体,以及沧海桑田般大改的地形。这些和翻到的铁龙车一起,共同组成了山谷里的狼藉。
    翻倒的铁龙车周围没有一个活人。
    自然也没有车山雪。
    第45章 有更新,没更新
    区区山匪是打劫不了车山雪。
    应该说,大国师他老人家的名声在山匪强盗这儿,比什么青城剑圣断刀门少门主武夷楼楼主更加可怕。因为青城剑圣当了掌门后,除非要事绝不出门——对于一剑可以扫过半个大衍的人来说,出门不出门都一样;而断刀门少门主六山九府乱窜,眼里只看得到高人前辈;武夷楼楼主更是神隐之辈,黑暗里活动的魑魅魍魉才会对他的大名如雷贯耳。
    至于大国师——
    大国师对于一切妨碍治下百姓好好种田做生意的东西,都深恶痛绝。
    自他走马上任,官兵便时常在那种穷山恶水出刁民的地界来回奔波,就像犁地一样,誓要把土匪强盗等种种杂草犁得没法从地里长出来。时间一久,土匪这玩意儿直接销声匿迹,年轻如宫柔这般的小祝师,对土匪这个词都感到陌生了。
    以至于她一脸懵逼地说:“这大傻个吼什么呢?”
    哗啦,众人身后的木门拉开,从里面走出的车山雪看起来就像任何时候一样沉稳可靠,除了李乐成,没人发现他在铁龙车上病了一场。
    比起远在山上的山匪,眼里翻涌着乌云雷霆的大国师才是更有威胁的那个。
    一觉醒来就打劫的车山雪显然心情不怎么好,他冷笑一声,道:“愣着干什么?一点山匪都收拾不了了吗?”
    “是……是!”有能力出战的众祝师应道。
    还有官员们没动,因为之前事发匆忙,这一批跟过来的基本是文官,虽然也习武,但那一点武艺就别拿出来说了,基本和常人无异。
    现在他们看着拿起法铃法剑就奔出铁龙的祝师们,各个手足无措。
    车山雪瞥了他们一眼,道:“升旗点灯,表明身份。”
    文官们闻言,连忙提着长袍在铁龙过道中跑得飞快,活似背后有鞭子在抽。
    两边山上的山匪只等待了片刻,便看到原本灯只亮了三节车厢的铁龙把所有的风灯都点亮了。
    见此,一个枯瘦山羊胡文士轻摇羽扇,不要钱一样对着高个子匪首拍马屁。
    “山主的狮子吼功力越发精进了,这铁龙少说有百丈长,近二十节车厢里的人,都被山主一声吼醒了。”
    被称为山主的高大匪首并不似外表那般粗野愚笨,闻言无语瞪了山羊胡文士一眼。
    吼醒了又不是吼死了,这有什么值得夸的?
    他这样想,突然听到几声尖叫。
    “那是什么?”
    山主连忙转头一看,发现铁龙车那边有数面旗帜无人扶持悬空飞起,急如刀的风雪将它们拉扯成平展的一面,山壁上的无数火把照亮了上面的图案,是黑漆漆的乌云掩着七颗组成勺状的星子。
    啪嗒。
    有人手里的火把掉在地上,在积雪里滚了几圈,熄灭了。
    “山山山山主,”一个人抖如筛糠地问,“乌乌乌乌云北斗旗!”
    这个人胆子很小,嗓门却很大,其他眼睛没他好的人一听乌云北斗旗这个名字,就像烧开的水一样沸腾开。
    “铁龙上是大国师?”
    “不是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