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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节
    两个人正纠结,陆歆只听到耳畔一阵银铃声,他猝然回头,只见车帘微掀,帘后女子一双冷眸讥讽的看了他一眼,接着,帘子飘然落下。
    陆歆无语,怎的这样的时候偏偏被她给看到?
    陆歆一恼,使劲扯下钱娇娇的手,喝道:“够了!再闹,信不信我抓你进衙门!”
    钱娇娇皱了皱鼻子,生气的哼了一声,转身就走,嘴里还骂着:“死陆歆!臭陆歆!亏我对你这么好,居然敢凶我!”
    陆歆长舒一口气:“总算走了。”
    赵胜哈哈大笑:“大哥,你就从了娇娇姑娘吧!其实她也蛮可爱的!”
    “可爱?那给你娶回家做二房行不行?”
    赵胜连连摆手:“那么能吃,我可养不活!”
    陆歆瞪了他一眼,脚步不由自主的跟着那银铃儿马车去了。
    沈茹想起方才陆歆同人拉扯的情景,便觉得膈应,隐隐心头浮起几丝烦躁。
    小茜探头看外头,突然叫道:“姑娘,咱们家胭脂铺前头围了好多人,好像有人闹事儿啊!”
    沈茹一惊,立即探头,随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果然,沈家胭脂铺前围了一堆人,隐约听到一个妇女尖锐的吵闹哭叫声。
    “停!”
    沈茹立即下了马车,快步到了胭脂铺前,拨开了人群,见一个四十多岁的白胖妇女扯着赵掌柜又哭又叫。
    “你说!你们沈家卖的什么胭脂,我家姑娘白嫩嫩的肌肤,就是擦了你家的胭脂才毁了容颜!你们要怎么赔!你们要是不赔,老娘就跟你们拼命!”
    赵掌柜满头大汗:“这位夫人,您说的哪里的话,我们沈家的胭脂铺卖了这许多年,什么时候毁过人的容貌?你不要诬赖我们!”
    “诬赖!”白胖妇女提着裙子跳了起来,一屁|股坐在了胭脂铺的大门口台阶上,捶胸顿足大喊大叫:“谁诬赖啊!谁诬赖啊!青天白日的,谁稀罕诬赖你们!我们家姑娘擦了你们的胭脂毁了容再也嫁不出去了!你们是杀人犯!你们是罪魁祸首!我要叫|春陵县,天底下的人全都知道,你们沈家卖的不是胭脂,是毒|药!”
    “夫人,不如这样,你家姑娘到底是毁了容颜还是怎样,我们也没看到。你让你家姑娘给我们瞧瞧,我们才知道到底是不是我们的问题。”
    “给你们瞧?!好,就给你们瞧瞧!看看你们做的孽!”
    白胖妇女爬起来,拉过一个戴着头纱的年轻女子,将年轻女子的头纱一摘,只见满脸红色的丘疹,还有的地方冒着黄脓,看着就像癞蛤|蟆的脊背一般,着实恶心。
    “啊哟!”
    “天啦,真的擦胭脂变成这样的吗?这么说,沈家的胭脂真的有毒哟!”
    “啧啧啧,再不敢买了!”
    “是啊,太吓人了!”
    白胖妇女又替女子将纱巾拢了回去,得意的看了赵掌柜一眼:“怎样?你们看到了吧!你说,我家姑娘的脸该怎么赔!”
    赵掌柜暗自心惊,沈家的胭脂卖了这么多年,真是头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难道真是张家胭脂出了问题?
    “不如……您家姑娘的医药费我们赔?”赵掌柜小心翼翼的说。
    “光赔钱就行了吗?!”白胖妇人趾高气扬的叫道:“你们不但要赔钱,还要道歉!我要你们将你们沈家卖毒胭脂的事情一五一十的用纸写下来,贴在你们胭脂铺门口,还要贴在县衙前的公告栏上,不然,我就去告你们!”
    赵掌柜面白如纸冷汗直流,若果真跟妇人那样说的去做,沈家这么多年的声誉就毁于一旦了!他如同一个木头人一般定在那里,竟不知道该怎么办。
    沈茹拨开人群,站了出来。
    “夫人……”
    白胖妇女转头,不屑的看着这个娇俏的姑娘,冷笑:“你是谁?赶什么趟?”
    沈茹微微一笑:“我是谁不重要。我只是想问,夫人家的姑娘是何时买的沈家胭脂,又是在什么时候擦的胭脂,什么时候出的丘疹?”
    她一连串的问话,让呆若木鸡的赵掌柜如梦初醒,是啊,这些话他怎么没问?
    白胖妇女一愣,随即说“是昨日买的胭脂,今早擦的胭脂,擦了以后半个时辰以后就成了这个样子了。”
    “那么,你家姑娘在擦了胭脂和发作丘疹之间,还有半个时辰,是否还擦过其他的东西,吃过其他的东西?”沈茹立即问。
    白胖妇女眸光闪了闪,叫道:“自然没有!你这个小丫头,我为什么要跟你对质!我只要这掌柜赔钱!道歉!”
    沈茹冷笑:“据我所知,脸上起了丘疹,未必都是胭脂造成,若是对什么东西过敏,那也是有可能的,如果不弄清楚起疹子到底是什么原因,又怎么能一气的将罪名全部扣在沈家的头上呢?”
    围观中人有人道:“沈家大姑娘说的对呀!万一是你家姑娘吃了东西不对造成的呢?”
    白胖妇人恍然大悟,盯着沈茹的脸,气急败坏的跳起来叫道:“我说是谁呢,原来是沈家大姑娘啊!你是沈家人,当然帮着沈家说话!我说了没吃就是没吃,从擦了胭脂到发作,短短半个时辰什么都没擦,什么都没吃,怎样!你还想抵赖是不是?!”
    沈茹勾唇,“我不抵赖,既然你说我家胭脂有毒,我说我家胭脂没毒,双方各执一词,不如这样,你将你买的那盒胭脂拿出来,咱们试一试,便知道有毒没毒。”
    白胖妇女眼底掠过一道惊慌之色,“我哪里会留那样的毒物在身边,一发现有毒立即扔臭水沟里了,谁还留着毒|药在身边啊?”
    沈茹冷笑,这妇人,明摆着讹诈。她家胭脂即便是换了张家的货物,也是经过细细检验才能上柜的,张家胭脂再不好,也不过调色不匀质地不细,哪里能有毒?
    “赵掌柜!”沈茹叫了一声,赵掌柜立即低着头过来,“姑娘请吩咐。”
    “将昨日卖给这位姑娘的胭脂同批胭脂拿几盒出来。”
    “是。”
    趁着赵掌柜去拿胭脂的当儿,沈茹借机向围观的人解释:“我沈家的胭脂,但凡上柜都是经过检验的,胭脂每一件都标着数字,编号一个接一个。如今这位夫人拿不出那盒毒胭脂,我便让我家掌柜拿出三盒同那盒胭脂编号相连同一批次的胭脂出来试试,各位可有话说?”
    人群中纷纷点头。
    “大姑娘做的没错,我家铺子同一批次的货物也都是一样的!编号相邻的自然没有差别!”
    沈茹看向白胖妇女:“夫人,你觉得如何呢?”
    白胖妇女恨恨骂道:“验就验,我看你能验出朵花来!”
    赵掌柜取来了胭脂,一连三盒胭脂,同一批次编号相连。
    他有些担心的问:“姑娘打算怎么验?”
    “很简单。”沈茹看向众人,“我现在就将这三盒胭脂分别擦在我的额头,左脸和右脸,大家如果有耐心的,可以等半个时辰,届时,毒还是不毒,结果一清二楚。”她的眸光幽幽的飘向那白胖妇人,妇人眼底隐隐掠过一丝惊慌。
    小茜和赵掌柜都急了:“姑娘,你怎么能亲自试验呢?万一……”
    沈茹摇头,朗声道:“没有万一,我相信我们的胭脂。”
    “这位沈姑娘好胆气啊!”
    “没想到沈家能有这样能干的女儿啊!难得难得!”众人纷纷感叹。
    白胖妇人心里不安,奈何现在骑虎难下,骂道:“怕你啊,验就验!小心花了你这张如花似玉的脸!”
    陆歆赶过来时,已经知道这里出事了。看她竟然如此镇定,不由得对她刮目相看。
    沈茹在店铺门口摆了一把椅子,她就坐在那儿,分别将三盒胭脂,每盒擦了一些在脸上不同的位置。即便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依然娴雅的如同一朵兰儿。
    陆歆同众人一起等,时间如水般缓缓流过,白胖妇人和戴着面纱的姑娘明显的焦躁不安起来。
    陆歆锐眼如鹰,已经看出几分意思,他看了赵胜一眼,赵胜立即站到了另外一边,两个人形成了掎角之势,牢牢的堵好了出路。
    ☆、黄雀在后
    半个时辰悄然而至,白胖妇人拉着戴白纱的姑娘一面瞅着沈茹,一面悄悄的两脚往后挪着,一直挪到众人的边边上,瞅着人群边上一个缝隙,正要溜走,不想两个人脚跟才动,衣领子被人跟捉小鸡似的攥了起来。
    白胖妇人被人攥着,脚不点地蹬弹着两只胖短腿,如同杀鸡似的尖叫起来:“杀人啦,杀人啦……”
    沈茹看过去,只见那边逮着妇人的男子朝她狡黠的勾唇一笑,沈茹见是他,有些意外,但没有回应,淡淡转过眼去,问赵掌柜:“时辰可到了?”
    赵掌柜连声道:“到了到了!”他兴奋的说:“时辰到了,正如姑娘所说的,我们家的胭脂怎会有问题?”
    沈茹脸上抹着淡淡粉红,白底脸面红的胭脂,如同桃花般好看,哪里有半点中毒的迹象?
    众人哗然,议论纷纷。
    “这女人还真是,我就说嘛,沈家这些年,什么时候卖过毒胭脂了?”
    “就是就是!这是诬陷啊!得抓到衙门去!”
    “真是居心叵测!”
    陆歆冷眼睨着那妇女,斥道:“说,到底是谁让你们来诬赖沈家胭脂铺的?!”
    妇人慌乱的抹着眼泪嘴巴里呜呜囔囔的不知道说些什么。
    赵胜揪着那个戴着面纱的姑娘,一把把那个姑娘的纱巾扯下来,再仔细看那姑娘,登时愣了一下,转头对陆歆说:“大哥,我……我好像认得这女的。这不是迎春院的杏花吗?”
    迎春院,是这里的青楼,这妇人拉着她家所谓的“姑娘”来吵闹,谁也没想到居然是青楼的姑娘。
    陆歆浓眉一蹙,立即拿了腰间的水囊,将清水往杏花的脸上一泼,那些红痕脓包顺着清水哗啦啦的往下流,变成了一个大花脸。
    人群骤然沸腾了。
    “嚯!好狠毒的栽赃嫁祸!”
    “捕快大哥,这一伙不良人,敢情是骗子来着!快点将她们抓进衙门,好好的赏一顿板子!”
    “大家放心,自然是要抓回去的!”陆歆揪着那妇人,转身便走,他回头又看了沈茹一眼,只见她面色清淡的说了一声:“辛苦捕快大哥了。”跟不认识他似的。陆歆心里抑郁,只得揪着妇女和杏花同赵胜一起回了衙门。
    沈茹对着众人满脸微笑的朗声说道:“所谓树大招风,我们沈记胭脂铺多年来承蒙乡亲们照顾生意,以后若再有这样的宵小来诬赖攀咬,还望各位街坊多多的声援。”
    “当然当然……”人群应和一番,便纷纷散去了。
    进了店铺,沈茹一张脸立即冷了下来,对赵掌柜说:“我爹来了?”
    “方才就赶来了,从后门进来的,在后堂中喝茶呢。”
    沈茹入了后堂,见沈万银身着一袭金万字深棕色长袍翘着脚坐在方桌边在喝龙井,看她走了进来,沈万银放下了茶杯,圆胖的脸上露出几分惭色。
    “爹,张家的胭脂货,撤了吧。”这是沈茹看到他的第一句话。
    沈万银知道是自己的错,如果不是听了妇人床边撺掇,就不会让人知道自己用了张家胭脂,就不会借题发挥想着来诬赖沈家。
    看女儿阴沉沉的脸,沈万银低了头,叹了一口气:“罢了,撤了便撤了,这件事由你。这桩事能圆满解决,倒是亏了你。”
    “不如,咱们也造自己的胭脂坊吧?”自打用了张家的胭脂,沈茹一颗心就经常悬着,这次能解决了,下次呢?若是别家的胭脂又出了问题怎么办?说到底,自己没底,还不如自己亲自来做亲自监督。
    “前店后坊我也不是没想过,前几年不是也鼓捣了一个胭脂坊么?师傅不行成本又高,结果还不如采买来的划算,便停了,”沈万银摇头,“爹也年纪大了,铺子本就事多,哪里顾得过来?”
    “不如,父亲让我试试吧。”
    “你?!”沈万银瞪了圆圆的眼睛,“你一个姑娘家?万万不行!”他连连摆手,“会让人笑话的!”
    “爹,若是我们能有自己的胭脂坊,将来卖出的才算得上是真正的沈记胭脂啊!”
    真正的沈记胭脂?沈万银动了心,“如果你真能找得到有用的胭脂师傅,我就让你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