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罩点点头,“可是将军不知道的是,秦深是真正的孤儿,我不是,我的家人是王妃刻意掩下之后装作孤儿送到王爷面前的。”
秦戎轻敛眼眸,“原来从一开始,她就想要我的命了。”
秦罩端着茶杯抿茶,没接话。
没有人再说话,清若把糕点吃完,还有糕点渣的手伸过来拍了拍秦戎,秦戎低头看,条件反射拿出专门给她备着的手绢,拉着她的手给她擦手指,一边擦完等着清若伸另一只。
“这只不脏。”话是这么说着,但是她动作却是在把手伸给秦戎。
清若低头看着秦戎给她擦手,“你先出去等我,我和他说两句话?”
秦戎抬头,“嗯?”有些奇怪,手上的动作却没停。
清若点点头,没哟开玩笑,“你先出去等我,就一会。”
他又定定看了她一点,而后点头,“嗯。”
收了手绢站起身时候揉了揉她的头发,“乖点,嗯?”他倒是不担心秦罩,只是怕她动静弄得太大,他们还要在古塘待一段时间的。
清若漂亮的眼睛全心全意看着他,里面干干净净却只满满倒影着他的模样。她点头,声音清亮的软,“好。”
秦戎起身离开,没有再看秦罩一眼,出门时候又看了一眼背对着他坐着的清若,而后关上了门,负手站在了门口。
“姑娘有何指教?”秦罩先开的口。
秦戎是什么人,秦罩不说十分了解,但是七分还是有的,只是一个漂亮的小女孩,秦戎这次都没带秦深,怎么可能带着来这,而且看得出来秦戎对她照顾有加却一点没有任何担心。
“你知道悬崖下的传说?生死由天?”
哪片悬崖,自然是秦戎和秦深之前掉下去的那片。
古塘战成历史由来已久,战城生死一瞬间的事多不胜数,那悬崖就在古塘城旁边,能在战城旁边还成为一个传说,可想相传的时间有多久还有其恐怖性。
古塘处在两国交界山脉处,那悬崖一边是古塘的山,一边是敌国还是其他地方却没有人知道,为什么?
从古至今,派去探寻的军队,全都了无音讯,不知是死是活。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秦罩收到的命令是下毒配合宫里来的人杀了秦戎,他无从反抗,因为家人的命还在别人手上握着。
可是他跟了秦戎这么多年,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何况他和秦深两人陪着秦戎这么多年,三人出生入死,亲疏情感上其实原本那些血缘上的亲人还要亲。
可是那些是他的血脉亲人,过不了道德和他自己心里的那关。
何况人活在世,谁没有私心,跟着秦戎这么多年,秦戎交给他们的本事不少,跟着秦戎见识的人和事更不少。
秦戎在,他永远只是秦戎的侍卫,即便在军队里领着副将的职,可是到底别人提起他,前面永远带一个秦戎,那是他的主,似乎他不管有多成功,多努力,一切的前提都是秦戎给的机会,跟着秦戎才有的地位成就。
秦戎和秦深死了,只会是宫里派来的花溪杀的,没有人知道他在其中做了什么,古塘战事不能没有主将,以后,就是他秦罩,而且他和秦戎的关系,这些士兵对秦戎的忠心,只会对他有利。
只是,最后不知道是他还有良心未泯还是秦戎命大,最后的结果是他和秦深一起掉下了悬崖。
其中当然有秦罩刻意的成分,如果秦戎在下面死了,那最后的死亡结果他只能是间接,而宫里给的任务也完成了。如果秦戎没死,那他也没有违背宫里的命令。
清若这么问,秦罩一时间没有给出回答,他给自己添了茶,端着茶杯抿了一口茶之后才把视线落在茶杯上轻声道,“现在将军已经回来了,将军要怎么处置奴才悉听尊便。”
清若偏着头,神情懵懂问,“意思是和我没什么关系让我不要多管闲事咯?”
秦罩没说话,也没抬头,只是看着手里的茶杯。
对面的小女孩也不恼,声音干干净净的清亮,“秦戎这人看着冷硬,可是你和秦深跟着他时间久了,都知道他有多心软。多次要置他于死地的人,只因为是他的血亲,所以他一退再退。秦深再过分,他也只是带着我半夜避开来了古塘,他不想罚秦深,也不想闹开让秦深处境更糟糕。至于你,你当然也清楚如果秦戎回来,你也是受人牵制,他也不会要你的命。最多逐出去,依你的本事,富贵一生也不难。”
“是吧,你们都吃准了他的心软,就忘了本分得寸进尺?”
秦罩眉眼心一跳,视线越发紧紧压在茶杯上,秉着呼吸保持着声音的平稳,“姑娘说笑了,奴才不敢揣测将军的心思。”
“可是怎么办?”她软软的开口,“我偏偏不会放任任何一个人,妄图伤害他之后还活着。”
秦罩猛地抬起头,视线里是来不及掩饰的冰冷杀意。
对面坐着的小女孩姿态闲适,笑得有些懒洋洋的可爱,眨着漂亮的大眼睛口吻似乎是在说自己心爱的玩具,“我不许有人伤他一丝一毫,就是我,也不可以。”
秦罩想要站起来,才发现自己站不起来。
低头看,不知道什么时候,哪里冒出来的藤蔓把他的双腿缠得严严实实,秦罩想要出声,可是藤蔓几乎是扎眼的时间已经蔓延裹紧他的全身,而后上面鲜嫩的叶子冒出一颗小小的种子,直直喂进他嘴巴里。
秦罩发现自己根本反抗不了,只能张着嘴,惊悚的瞪着眼睛,感受着那颗种子从他的嘴巴里到喉咙里,而后进了肚子感受不到了。
脚下的藤蔓快速收回,而后室内在没有一点痕迹。
秦罩弓着身子咳,往外呕东西,可是一点呕不出来,声音哑得不行,“你,你给我吃了什么。”
“喏~”秦罩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她坐的椅子旁边的椅子,她手指间似乎捻着一颗同样的种子丢了上去。
而后拿椅子居然像是从内部瞬间长出了无数藤条,每一根都在空气中摇摆,鲜嫩的颜色,灵活的动作,明明是生命力极其旺盛的画面,却看得人不寒而栗毛骨悚然。
被撑破的椅子木屑让空气都染上了陈木屑的味道,有些刺鼻,更刺激大脑。
“嘭!”她两个手指间轻轻一捏,厚实的椅子直接被藤蔓撑爆,木屑四飞,秦罩心神惧裂脚步不稳往后退,撞在了后面柜子上却一点感觉都没有,还想往后退。
“噗。”轻轻朗朗的噗笑,而后指尖一捏,空中四散乱飞的木屑瞬间像是时间倒流一样从新融合恢复了刚才椅子的样子,连表面的颜色都没有变化,一点都没变,而方才在空中张牙舞爪的藤蔓也已经消失不见。
似乎,只是他的一场幻觉。
清若站起身,往外走,“如果你想体验一下爆体而亡,我不介意让你早点死。”
哪怕心里早有准备,秦戎和秦深在那片悬崖下没死,而花溪带去的人消失得无影无踪,秦戎一路高调回蜀地,肯定是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
但是心理准备和现在亲眼所见,秦罩还是失声,眼睛死死盯着那个椅子,里面一片血红。
清若打开门,秦戎转回身看着她,“吓唬他了?”
清若摇摇头,主动去牵了他的手,“该用膳了。”
秦戎失笑,也没往里面看,笑道,“走吧,先用膳。”总要先喂饱这个无底洞的胃。
秦罩已经用了他的书房,后面的寝室秦罩倒是没用过,但是秦戎也不想再住那了,睡不睡觉倒是无所谓,关键是清若他肯定要带在身边,之前那个院子就一件寝室,不方便。
整个军衙女性数量屈指可数,而且都是些上了年纪的老妇人来帮忙做一下针线活或者厨房里帮忙。
古塘城不比别处,战乱人杂,丫鬟着实不好找,家里年轻的女孩,外面来做生意的商人不会带着来,世代在古塘的,不嫁人之前根本不会出来抛头露面,就是嫁了人,貌美得还在做些不需要露面的活路。
秦戎不担心她的安全问题,但是没有人照顾着,她在外面学习适应力再强他也不放心,总是要放在身边看着才行。
秦戎回来了,一方面是调查父亲的死因,另一方面他是将军,回来了自然要接管现在古塘的所以事宜。
说是用膳,其实只有清若在吃,小厮们摆了桌,秦戎草草吃了点就带着下面来汇报消息的进了新整理出来的书房,就在清若吃饭的里面,她在外面吃饭,秦戎在里面听汇报。
她饭吃完,秦戎已经换上了戎甲,还给她套了一声黑漆漆的衣服,让她把头发整个挽起来戴上帽子,带着她往军营里去。
营地大本营在城边,出了军衙外面的马匹已经备好,秦戎带着清若,带着急急忙忙从营里赶过来的各位将领又浩浩荡荡往营里。
秦罩不在,秦戎没说,其他人也没问,秦罩是将领,但是更是秦戎的近侍,比起军令,秦戎才是他的主。
之前秦戎不在,营里虽然瞒着消息,但是敌国还是知道了,趁着秦戎不在,大举进攻了两次。古塘城易守难攻,虽然没有失城,但是两次下来士兵伤亡很重。
入了冬季,天气和粮草成了两军最大的问题,加上下了一场大雪,原本白热化的战事这才冷凝下来。
靠近营地,空气里的血腥味更重,秦戎耸了耸鼻子屏住了呼吸。
很奇怪,明明他现在也是妖怪的范围了,对血腥味不说喜欢至少不应该是像现在这样觉得难闻才对。
秦戎下马,走到清若的马边把人抱下来,感受了一下,没有呼吸……
不过秦戎也想起来了,他会呼吸完全是因为几十年习惯了,清若大概是没有这个习惯的。
秦戎来抱她也是习惯性动作,后面跟着的一堆糙汉子就这么石化,然后看着秦戎直接牵着人家小姑娘的手往里面走。
“……”
营里戒备森严,虽然已经得到了秦戎回来的消息,可是真正看见的时候整个营里冷肃的气氛才有了变化。
不少还带着伤在营帐里修养的士兵都被外面一声声秦将军叫得激动不已,相互搀扶着走到营帐门口,即便不和礼数,不过依旧远远的开了口,“秦将军。”
一处一处的影响传开,原本只是四散的,小声的,之后变成了大声而整齐的,除了巡逻守卫的侍卫靠得近,其他的士兵都是远远离着,可是整个军营里一声一声整齐而洪亮的秦将军。
清若转头看秦戎,秦戎脸上没有笑意,可是即便是侧面看着,他的眼眸也亮得惊人,似乎身上冷硬的戎甲都在发着光。
他是真的喜欢这里吧,不是喜欢战争,只是喜欢这些士兵。
明明是所有百姓和官员口中的阎王爷,手里的人命数都数不清,可是偏偏,这个人心软得不行。
第26章 、秦戎(11)已替换
一路到了主营帐门口,秦戎站定,一只手牵着清若,一只手搭在剑鞘上,回身,身边的将领自然知道他有话要说,两边分开站好,神情都有些激动。
秦戎看着周围想要围过来又有些顾忌军营规矩的士兵们扬眉,开口的声音沉稳,因着风声传开很远。
“秦戎回来了。感谢你们所有人,秦戎在此立誓,总有一天,会带着你们回家乡。”
他的声音里没有多少激进鼓动的成分,话语很平稳,可是一字一句,他没有称本王,说了秦戎。
秦戎这个名字,在民间可能没有秦王爷这三个字震动,可是在军营里,所有人都知道,秦戎这个名字,是多少士兵压在最深处的坚定和信仰。
场面一时间安静到只有风声。
秦戎转身毫不犹豫进了营帐,而外面,只有声小声压抑而又坚定的话语,“我相信。”
外面的将领站了好一会,每一个都仰头看着冬天有些阴压的天空咽了咽口水缓掉嗓子里的酸涩,总有一天,他们会回去的。
主账里面的高台只有一个主座,他们进去的时候,坐在主座的是那个穿着一身黑衣精致得有些过分的女孩,帽子拿掉放到桌子上,坐着身体半斜手臂撑着下巴,腿一晃一晃的。
而秦戎则是站在一边柜子处正在找这段时间的战报分析。
众人也不知道看到这一幕自己什么感觉,不过大家都没说话。
外面有士兵送茶水进来,秦戎从柜子边转头,“送一壶花茶……算了,奶羊进来。”
士兵低着头,一直没有四处看,这会听见秦戎的话弯腰躬身,“是将军。”
主账中间同样是沙盘和巨大的桌子。
秦戎抱着从柜子上拿下来的战报,走过来一一在中间的桌子上摆开,“过来看。”
众人收敛了其他心思,围拢过来,秦戎站在中间,人高身长,指向沙盘,“这几个月的事,一一在沙盘上还原。”
四个将领快速走到沙盘四方,而后开始从秦戎出事之后所发生的事情一一在沙盘上走演。
自然不可能是当时完完整整的情况全部还原,而且敌国那边他们只能做到大概,就是当时也不可能清清楚楚知道敌国的具体情况。
秦戎面上无怒无绪,偶尔稍微点点头,将领们站在一边,如有错开的地方,在上前去讨论或者是汇总一下情况之后四个将领继续在沙发上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