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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节
    萧奕辰拿过手机,道:“黄警官,我是安安的爸爸,我和陶睿现在离那地方近,正准备赶过去。”
    黄煜知道他肯定劝不住萧奕辰,孩子被绑架做父母的肯定都要急疯了,便只是叮嘱道:“好,但你们一定要小心,安全为重,千万别逞强,我们已经派民警赶过去了,可能比你们晚一点到。”
    挂断电话,萧奕辰便目光紧盯着前方认真给陶睿指路,陶睿把车速提的极高,汽车霎时间犹如离弦之箭般飞窜出去。
    根据信号追踪显示的位置,陶睿把车开进一片狭窄却拥堵的工业区。这是新工业区建成之前的老工业区,几年前大多数的企业就已经统统搬走,这时候还剩下几间工厂仍在苟延残喘地运转着。
    企业搬走后,以前的老厂区还没来得及拆除,经常便有流浪汉或者没地方住的人过来暂住。
    老工业区破败不堪,许多外墙都是脏兮兮的一片污迹,不过地面因为有环卫清洁还是比较干净的。浅灰色的水泥路因为年久失修,又承载工厂大型货车的不断出入,很多地方都凹凸不平,车开起来也比其他路面明显要更颠簸许多。
    萧奕辰跟安安的通话一直持续着,这让萧奕辰觉得颇为费解,不知道绑匪究竟在耍什么手段,难道是想引他们过去再一网打尽?
    只是无论如何,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萧奕辰也必须要去闯一闯。
    因为信号连接着,所以追踪起来极为方便。进入工业区后,萧奕辰便根据黄煜的电话不断调整位置,最终他们很快便找到信号停留的一间小型的废弃工厂的旧仓库。
    陶睿把车开过去的时候,正好看见另一个方向也有辆车开过来,那车看见陶睿将车停在旧仓库门口,突然猛地减速又迅速转弯开走了。
    这种反常的行为极其可疑,萧奕辰跟陶睿都明显发现了,只是他们因为顾及安安的安危,所以顾不上去追踪这辆可疑车辆。
    旧仓库没有上锁,铁门下面是安着凹槽的,铁门上锈迹斑斑,红棕色的铁锈卷起一片一片。
    萧奕辰握住铁门的把手,将虚掩的铁门用力朝右边拉开。铁门很久没有使用,拉开的时候发出刺耳尖锐的声响。
    萧奕辰心急如焚地冲进旧仓库,第一眼看见的便是遍布废弃机器的空荡荡的仓库。头顶的吊顶散开,有的仅靠一个角摇摇欲坠地固定着,像是随时都可能掉下来。
    萧奕辰走的再近点,就看见血淋淋地倒在地上的老头,脑袋边还歪七扭八地倒着不少破碎的陶罐及瓶子。
    陶睿紧跟在萧奕辰身旁,没发现仓库内有多大的危险,便疑惑道:“难道不在这里?”
    萧奕辰紧蹙眉头,他环顾着破败的仓库,提高声音喊道:“安安?安安你在吗?爸爸来接你了,你别怕,爸爸会保护你的。”
    陶睿跟萧奕辰分开,在仓库另一边查看情况,也大声喊着安安的名字。
    陶睿刚在四处翻找的时候,手机铃声便响了起来。陶睿有预感地取出手机,便果然如他所料地发现手机屏幕显示着陈平安的名字。
    陶睿心头暂时被搁置的巨石又被猛地拉的坠起来,他愣愣地盯着手机屏幕发了一会的呆,然后便近乎屏气凝息地接通电话。
    陈平安清楚陶睿大概已经紧张到不能呼吸,便没有卖关子,直截了当地宣布结果道:“愿输服输,你得兑现裸奔的承诺。”
    陶睿太过紧张,声音都变得无比怪异低沉起来,“真的?”
    陈平安稳重道:“鉴定结果绝没有一点误差,是我亲自动的手,两次鉴定结果全部一致,只要你没给错鉴定样品,那就是不可能有错的,结果证明安安的确是萧奕辰的亲生儿子,不过安安也是你的亲生儿子。”
    陶睿心头悬着的巨石轰然落地,他猛地转过头去看萧奕辰,只是从陶睿的位置暂时已经无法看见萧奕辰。
    陶睿在这一刹那浑然被巨大的惊喜所密密麻麻的笼罩,俨然忘却他答应过的坑爹的赌约,然而在疯狂的惊喜过后,他心头又快速涌过复杂的莫名的难以言说的愧疚情绪,心疼萧奕辰的,心疼安安的,还有就是没能跟萧奕辰和孩子度过的以前的所有岁月的遗憾。
    陈平安唤醒陶睿的心神,“怎么?被这巨大的惊喜给吓傻了?”
    “真有,有点,”陶睿说话都结结巴巴的,他被这消息冲击的大脑一片空白,语无伦次地道,“安安,我还得找安安……”
    陶睿说着便往萧奕辰所在的旧仓库的另一头跑去,他在这一秒无法控制的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萧奕辰跟安安。尤其安安还没有找到,陶睿顿时感觉心脏像被一只手牢牢攥紧,有点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陶睿跑着跑着又猛地停下脚步,他目光无比复杂纠结地注视着面前的一幕。
    萧奕辰喊安安出来的时候,安安便认出他的声音从躲藏的角落里钻了出来,他一张白嫩嫩的脸变得满是灰尘,衣袖上也灰扑扑的,还蹭着许多锈迹。
    安安小心翼翼地先看了萧奕辰一眼,然后便迈开短腿像颗小炮弹似的撞进萧奕辰怀里,他瘦弱的手臂紧紧搂着萧奕辰脖子。
    萧奕辰无比心疼地把安安抱起来,轻轻拍着安安后背,温柔地轻声细语地安抚道:“没事了,有爸爸在呢,是爸爸不好,不该把安安交给别人,以后爸爸会一直陪着安安的。”
    安安依赖的把脑袋埋进萧奕辰怀里,侧脸轻轻蹭着萧奕辰,没说话也没哭闹,看起来跟平常好像没有任何差别。
    陶睿没去打扰萧奕辰跟安安的团聚,他在这一刻突然有点近乡情怯的无比紧张的情绪,手都有点微微发起抖来。
    电话里陈平安的声音再度将陶睿拉回现实,他没听清陈平安在说什么,便心不在焉的道:“你说什么?”
    陈平安于是重复一遍道:“我说安安找到没有?”
    陶睿满脑袋都是萧奕辰跟安安,以及他刚得知的消息,应付陈平安应付的极其敷衍,“……刚找到。”
    陈平安不禁松一口气地道:“那就好,找到孩子就好,别的都是其次,不跟你多说了,你先好好陪萧奕辰跟孩子。不过萧奕辰也真厉害,他就能悄无声息地把孩子养这么大,你眼光真没错,养孩子不容易,尤其萧奕辰一个男人,安安情况又比较特殊,你必须得对萧奕辰好,不然我都要替他鸣不平了。”
    陶睿又深深地看了萧奕辰一眼,的确,从陈平安提起那个可能性,在陶睿心底埋下种子以后,陶睿就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男人能怀孩子的极特殊的案例陈平安已经给陶睿科普过,他听的时候便觉得胆战心惊。腹腔妊娠的成功率极低,是靠在大网膜内汲取养分供给胚胎发育长大的,期间还可能经历无数的危险,稍有不慎不仅孩子难以保住,就连大人都会面临生死的危险。
    陶睿不知道萧奕辰是怎样鼓足勇气的,他当时的心情又是如何。他此时此刻内心深处除了心疼还是心疼,只想要对萧奕辰跟安安极尽可能的好,来弥补他以前所缺失的应该肩负的一份责任。
    无论萧奕辰还愿不愿意跟他在一起,陶睿都必须肩负起这份责任。
    毕竟从始至终陶睿愿意对萧奕辰所有的好,都不是为了从萧奕辰那里获取什么,他只不过就是单纯的因为喜欢萧奕辰,所以想照顾萧奕辰想对萧奕辰好。
    对陶睿来说,萧奕辰以前那样高兴任性又肆意妄为的嚣张模样实在是可爱极了。
    第36章
    陶睿站在原地又等了一会,见安安情绪差不多平静下来,便走近萧奕辰身边,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认真专注地看安安。
    从见安安的第一面起,陶睿就觉得他跟安安有种熟悉的难言的默契。
    这种默契使他情不自禁地想靠近并了解安安,也使安安破天荒地愿意跟他交流,之后他接近安安,对安安好,也都是出自真心。
    陶睿希望安安能过得好,这种莫名的情绪跟他当初读书时情不自禁想对萧奕辰好一模一样。
    陶睿觉得这就是命运的安排,他注定还要跟萧奕辰有交集,也注定他今天必然会知晓安安的身世。
    只是陶睿突然想起来,他之前误会萧奕辰的时候还拒绝过安安的示好,那还是安安第一次对他有亲昵的表现。
    陶睿不禁苦笑懊恼不已,他当时怎么能跟孩子一般计较,就让安安碰一下怎么了?安安内心比较敏感,他想要再打破安安内心,博取安安好感大概会是件极为任重道远的事。
    接着陶睿又想起来,他那晚在不清楚安安“妈妈”的真实身份时,还讥讽怒叱过这位所谓的“妈妈”,指责对方丢下孩子不管,还不知羞耻地干出未婚生子的事,更骂对方说他真没种。
    陶睿万万没想到,他竟然会成为自己口中不知羞耻不负责任又没种的“妈妈”。
    萧奕辰还在轻声安抚安安,他放轻声音温柔小声地说话,“安安饿了吗?爸爸今晚带安安去吃大餐,安安想吃什么?”
    陶睿无法控制心头蜂拥的复杂的感情,无比关切道:“安安没事吧?”
    萧奕辰摇头,“没事,就身上有点擦伤。”
    陶睿点头,顿时松一口气地道:“嗯,那就好,现在什么情况?”
    安安头是枕在萧奕辰左边肩膀的,陶睿也是站在萧奕辰左手边的,他说着便抬起手忍不住想摸摸安安,以前安安是会让陶睿摸的,他对陶睿一直有着比其他人更强烈的好感。
    但这次安安却在陶睿手指落下,将要触到他头顶的时候,突然轻轻扭着换了边肩膀,从萧奕辰左边的肩膀换到了右边肩膀。
    陶睿抬起手臂,又因为失去目标而尴尬地悬在半空,半晌才极其无奈悔恨地颓然放下手臂。
    萧奕辰很清楚地目睹了全过程,他幸灾乐祸地瞪了一眼失望至极的陶睿,然后抱着安安笑道:“陶叔叔上次不理安安,我们安安也是有脾气的是不是?我们就不理他,也不给陶叔叔摸,让陶叔叔后悔去吧,他以后就再也不敢惹我们安安生气了,是吧安安?”
    安安轻轻蹭萧奕辰肩膀,露出一条眼缝偷偷瞥了陶睿一眼,然后又飞快的把脑袋藏起来。
    陶睿无语道:“不是,有你这样的吗?没事也让你说出事了,我跟安安关系好着呢,安安,叔叔说的没错吧?”
    安安缄默不言,跟以往一般没有给出任何答复。
    萧奕辰听见陶睿说的话,却突然百思不得其解地奇怪瞥陶睿一眼,不太懂陶睿明明先前还对安安有所芥蒂,现在态度为何突然转变如此之快。
    陶睿很多的细微表情跟不易察觉的动作,都清楚地透露出他对安安发自内心的疼爱,这种疼爱比以前更甚,就好像……好像陶睿真把安安当成亲生儿子一样的对待。
    萧奕辰猛地被他想象出的假设给吓一跳,最终还是果断地推翻了他的假设。
    萧奕辰心想着,陶睿大概最终还是选择相信他做出的解释吧,更相信萧奕辰没有给自己劈腿。
    至于安安年龄从逻辑上说不通的问题,也有可能是陶睿又自己脑补出什么千奇百怪的理由吧?
    只是说不出究竟是为什么,在察觉到陶睿态度有所转变时,萧奕辰还是不由地猛地松了口气。
    陶睿突然怒不可遏地气势汹汹地开车离开诊所那天,萧奕辰便觉得心情尤为糟糕,之后的几天他心情不但没有好转,反而随着一天又一天的时间愈演愈烈。
    萧奕辰总觉得他心底拢着一股极度的阴霾不安的情绪,这种压抑的情绪死死纠缠束缚着他,让萧奕辰无法躲避,无法逃离,更没办法将其驱散。
    萧奕辰会给陶睿解释也是因为深受其扰,实在不能放任陶睿那样的去误解他。
    现在萧奕辰察觉陶睿因为听过他的解释,便对安安的态度出现令人意外的突然转变,萧奕辰心底的阴霾气息也像被撕开一道缺口,让这道沉闷压抑的气息能够顺着缺口不断向外飘散。
    只是萧奕辰高兴归高兴,却是不可能把高兴的情绪摆在脸上让陶睿看见的,否则陶睿又要蹬鼻子上脸,不知道得瑟成什么样了。
    萧奕辰心底舒服不少,表面却没再理陶睿,他抱着安安转身往仓库外走,一边冷哼道:“你脾气不是挺大的嘛,把车开着头也不回地就走了,连解释一句的机会也不给我。”
    陶睿这会知道是他理亏,便紧跟在萧奕辰旁边,略感尴尬地低声道:“这事是我的错,我没弄清楚情况,我跟你道歉行了吧?以后保证不会再犯了。”
    萧奕辰突然不解道:“就因为我之前说的话?”
    陶睿犹豫片刻,没说他已经知道安安身世的事,避而不谈的认真道:“我相信事情有很多原因,我为之前竟然误解你的事向你郑重道歉。”
    萧奕辰眼底夹着迷茫地愣愣的盯着陶睿,他表情混杂着无数的诸如惊愕、感动、欣喜又茫然的情绪,然后萧奕辰无措地抿了抿唇,在陶睿直勾勾的注视下有点别扭地扭过头,心跳不知为何突然加快,像怀揣着一头小鹿般。
    陶睿把话说完后,气氛突然诡异的沉默下来,流转着不知名的颇为微妙的气息。
    萧奕辰为转移尴尬,连把视线转向他进仓库就发现的倒在地上的血淋淋的老头。
    萧奕辰先前只是不经意的晃过几眼,因为老头满脸的血迹,所以基本只能看见大片鲜红的血液,无法辨认出清晰的轮廓。
    但这会萧奕辰再认真地仔细观察着,便猛地脸一沉,神色也变得极为难看。他背脊挺的笔直,大脑深处一股无法压制的愤怒火焰越燃越烈。
    陶睿敏锐地注意到萧奕辰的脸色变化,疑惑道:“你认识?”
    萧奕辰脸色还是很难看,他唇角抿成绷紧的直线,紧蹙眉头寒声道:“当然认识,我这段时间经常带安安去附近的公园玩,每次都能碰巧撞见他,他还爱买零食给安安,也一直很有耐心地陪安安玩,零食我没要,但总不能阻止他跟安安说话吧。不过他每次穿的都人模人样,挺和蔼可亲的,我心想着他是老人家,肯定也是喜欢孩子的,就没太过提高警惕。我是真没想到他会是这种人,还有他抢走安安干嘛?勒索还是拐卖?监控里的那几个他的同伙呢?他们会不会就在刚才那辆车上?”
    萧奕辰说着情绪也变得越发激动起来,他紧咬着牙齿,歇斯底里的怒意在体内肆意冲撞叫嚣。
    陶睿轻轻按着萧奕辰手臂,他眉间也拢着凛冽森然的杀气,沉声安抚道:“你别激动,会吓到安安的,下车的时候我已经把车牌照跟外型告诉黄煜了,他们会把人抓住的,这事我们后面再处理。只不过他怎么会昏倒在这里?还受了重伤,该不会是安安打倒的吧?”
    萧奕辰必须用力深呼吸才能勉强压制愤怒的情绪,他刚稍微压下情绪,不想在安安面前表现的太暴力,便猛然听见陶睿说的最后一句话。
    萧奕辰以不可思议的惊愕表情莫名其妙地瞥陶睿一眼,无法理解地道:“麻烦用你的脑袋好好想想,安安他还不到四岁,怎么可能能打倒一个成年人,再说这人也没老到走不动路,以安安的细胳膊细腿,你觉得这现实吗,有丁点儿的可能性吗?”
    陶睿反问道:“那你怎么解释现在的情况,难道绑匪打昏同伙,然后还把安安单独留在这里?”
    萧奕辰思绪混乱理不清头绪,很是心烦意乱地道:“我怎么知道,没准他自己走路摔的一脸血,或者是绑匪之间发生冲突?”
    陶睿觉得萧奕辰的猜测漏洞百出,于是无比认真地分析道:“首先成年人走路是有可能摔倒,但摔成这样技术上肯定达不到,他脑袋边还有这么多碎片,你别告诉我碎片还会自己跳起来往脸上砸?还有绑匪就算发生冲突也会把安安带走,你说的压根没一点可能,我还是倾向于安安,没准他发挥出聪明才智,就英勇果敢地把绑匪给解决了呢。”
    萧奕辰知道他说的没理,但也无法相信是安安把老头打成现在这样的,更认为陶睿匪夷所思的想法简直毫无逻辑。
    找不到理由来反驳辩解,萧奕辰便索性以眼神实施镇压,他目光斜睨着陶睿,眼底夹着尖锐的冰冷的刀子,嗖嗖地统统射向陶睿,摆出一脸“你再跟我争就完蛋了”的凶狠的誓不退让的表情。
    陶睿无可奈何的盯着萧奕辰,他有成千上万的确凿理由能证实他的猜测,只是因为萧奕辰眼神的杀伤力太强,他最终还是无语的抬头看了眼头顶的铁皮,无计可施的妥协道:“行,你说的有理,不跟你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