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冰河一边谄媚地帮母上大人顺气,一边斜勾着唇,叫:“汪汪。”
纪月牙青筋直跳:“你给我闭嘴。”
当时两家人在餐桌上笑成了一团,谁也没有想到——
c市的栀子花多。
每年一到四五月份,各个小区的道上、角落里簇着大团大团的白。公交车和商场门口也有两鬓斑灰,身着粗布外衫的老人拎着自制的竹篾篓子兜售,一块钱一两朵,别在衬衫的口袋扣子或者精致的女士坤包带上……所过之处,香味好似撩起了整个春天。
一大早,老纪骑着自己“除了喇叭不响哪儿都响”的永久牌老古董去城西给还赖在床上的任苒女士买包子,火急火燎捂着热气回到家门口,一眼就看到了蹲在门口那一团。
他赶紧把车踹一边:“我的闺女诶,知道你待嫁心切,不是离领证还有两天吗?不是说话我给你把身份证户口本送过去吗?怎么一大早就跑回来了,穿个袄子冷不冷啊!春捂秋冻没听过吗!!和栀子花比美呀!!”
“爸。”
闺女难得正儿八经唤自己一次,老纪正错愕,一低头,便撞见小姑娘一双哭红的眼睛。肿肿的像核桃,伴着两个夸张的眼袋陷在苍白的小脸上,显得楚楚可怜。
“爸,”纪苒柚再出声,哽咽得不成样子。
她一下子扑到老纪怀里:“我不要嫁人了!!我受不了他了!!什么事情都以自我为中心!!根本不考虑别人的感受!!我真的受不了他了!!我要和他分手!!”
老纪听得一愣一愣,先把闺女圈进暖和的客厅,又给她熬了碗姜汤端出来:“你说的……是顾沉?”
原谅他还是有点不相信。
“不是他还能是谁!”纪苒柚哭得话都说不清,“我真的受不了他了!!我要和他分手!!不对……”
她喃喃道:“我已经和他分手了……”
第81章 易燃易炸
本来想说什么,老纪瞧着自家闺女止不住的眼泪,默默递了一张纸过去。盯着她抽噎着心绪平复不少,他这才低声试探:“我可能……不太信?顾沉怎么你了?”
先不说老顾家教,就冲自己和他见那几面,那孩子子性格那般沉稳,也做不出什么离谱的事儿啊!
“比起劈腿神马,”老纪屈拳捂嘴,轻咳两声,“我更倾向于……他不让你吃旺旺小小酥?”
撒泼打滚是小孩子求而不得的惯用发泄。
纪苒柚上幼儿园的某次买了一包旺旺小小酥,吃一半搁茶几上去上厕所,被下班回来的任苒正好看到,没收,“你上火了不能吃这种垃圾食品,苒苒你怎么不听话”还没教育出来,小柚子眼巴巴地瞅着妈妈手里的零食……
一秒,两秒,三秒,嚎啕声把三层家属楼楼顶饲养的鸽子都吓得一懵,忙不迭扑棱着翅膀逃离。
纪苒柚吸了吸通红的鼻尖:“几百年前的梗了,老纪你是准备玩一辈子吗?”
老纪耸肩:“我最多嘲讽你前半辈子,后半辈子归那小子嘲讽。”他想了想,正色道:“你也是这么大人了,要真因为旺旺小小酥闹分手得多丢脸,怎么也要因为水煮鱼麻辣烫啊!”
说着,老纪坐到了闺女旁边,把抽纸搁在腿上装知心姐姐。
纪苒柚用自己肿得像核桃的眼睛瞟他一眼,闷闷又带点理直气壮,道:“他强关了我电脑,还剪了路由器的网线!!”
………
初心这东西,就像古镇小桥黄昏时候、你偶然看天、天上恰巧路过的那朵漂亮云彩。
在以后很多很多次抬头中,你偶尔会看云,偶尔会看飞机,偶尔会看碧空如洗。你记得曾经见过的那朵云很美,却不在记得她美成何般,让你那时那么动心。
写文亦是。
纪苒柚当初开《宦杀》纯属心血来潮,可成绩越来越好后,现在的她,反而束缚于所谓的情节和卖点,以及技巧。
她想在《仕杀》第三部中多一点感情元素。但是第二部的订阅数据显示,感情戏多的地方,往往跳订也多。她的原生态读者很大比例是汉子,他们爱看的是舌战朝堂不是卿卿我我。她想把文风走得温情一点,但是秦黛的试读效果并不好。她想铤而走险写点隐晦关系突出新意,可莹草编辑说“深情留不住,套路得人心”……
她一遍又一遍地打大纲,一遍又一遍地推翻。她徘徊在“市场、读者喜好”和“自我内心表达”间,反反复复犹豫不决。
从二月持续到四月,整整两个月,纪苒柚的大纲还没有确定,而发布会在一天一天逼近。纪苒柚每天都花大段时间坐在电脑前琢琢磨磨,让顾沉带饭,让顾沉请假,让顾沉早点睡不要管自己。
好几次顾沉想说什么,看她心无旁骛的状态,只得默默把话咽下。
汀水河畔外风景依旧,草长莺飞,栀子花开,一片春光叫嚣着烂漫。
汀水江畔某业主家内,气氛压抑无比。从几十句话到十几句话再到无话,屋里的空气都好似不通。二氧化碳的凝固态又叫干冰,蓄蓄着易燃易炸。
然后,某一天……
大清早醒来,某人还坐在电脑前,身旁的枕头连个褶皱也没有。顾沉一边穿衣服起身,一边淡淡道:“我帮你请假,带饭,你最好给我睡一觉,要是我中午回来看到你原地没动……”
“要是我晚上回来看到你原地没动……”
“你自己说的最后一点马上写好,要是我第二天早上醒来你还在原地没动……”
凌晨四点,卧室角落台式电脑桌上传来的码字声均匀而清晰。
顾沉戳了楚冰河,麻烦他看一眼码字软件在线时间,楚冰河睡意朦胧地截个图。
三十几个小时,完整两个通宵。
顾沉迈长腿过去,双手环胸,居高临下睨着她掉两个大眼袋的“瘾君子”容貌,薄唇抿成一条线,然后,长臂一伸,直接把人端到床上:“睡觉。”
“哎呀呀,最后一点,马上就好。”
“你昨天也是这样说的。”顾沉微笑。
纪苒柚人在他怀里,哪怕眼皮子已经重得抬不起来,她还是尽可能去够键盘:“真的,最后一千字。”
“你昨天就也是这样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