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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节
    苏然然点了点头,还没来得及说话,一旁的秦悦已经挤眉弄眼地凑上来说:“哟,叔叔,挺有心啊,居然还记方小姐公司的艺人叫什么名字。”
    苏林庭掩唇轻咳了两声,略不自在地移了目光,说:“我就是觉得这个事挺新鲜的,这个年代居然还有人相信鬼魂这种无稽之谈。”
    苏然然点了点说:“没错,我也觉得很蹊跷。练习室里的架子鼓突然自己动了,本来应该是个偶然事件,据现场的人说,前后时间不超过一分钟,可却有人这么巧把它给录了下来,还把那个视频放到了网上。”
    苏林庭若有所思,“你看了现场,有什么问题吗?”
    苏然然摇了摇头:“除了在旁边找到些掉落的墙灰,没有什么异样。那副架子鼓是旧的,以前经常上台表演,应该做不了什么手脚。”
    “墙灰……”苏林庭思忖了会儿,又说:“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再去一趟,看看那间房旁边有什么,也许能找到答案。”
    秦悦眼珠一转,又插了句,“要不叔叔你和我们一起去呗,我感觉你已经猜出什么了。”
    苏林庭淡定地收着碗筷,“我要实验室,哪有空管这种闲事。”
    秦悦看着苏林庭故作镇定的背影,对苏然然挤了挤眼,说:“你爸爸……有问题啊……”
    苏然然从不猜测父母之间的事,她记挂着方澜对她的嘱托,于是在工作结束后,又去了一趟“研月”。当然,不放过任何凑热闹机会的秦悦也已经等在那里。
    “你问那间房的隔壁?”
    方澜听见她的问题怔了怔,又叹了口气说:“那里原本也是一间练习室,但是已经很久没用过了,因为……那就是袁业猝死的地方。”
    那里原本是tops的专用练习间,自从袁业在某次单独排演时倒下后,钟一鸣不愿再留在那个伤心地,于是搬去了隔壁,从此,那间房再也没人敢进去,就这么被上锁尘封。
    “那间房一直锁着吗?钥匙在谁手上呢?”苏然然问。
    “钥匙就在前台,没有特别看管,公司练习室原本就不是什么机密的地方,更何况那间房不吉利,前段时间还有闹鬼传闻,所以也没人敢再进去。”
    “闹鬼?你之前说过,公司有人听见发出奇怪的声响,还有什么鬼影,都是在那里吗?”
    方澜点点头,“嗯,没错。”
    苏然然心中添了几分笃定,更加迫不及待想进去那间房,可他们拿到钥匙开门时,才发现这间房的钥匙居然早已经被人换过了。
    方澜皱起眉头,叫来保安把锁撬开,进门后忍不住惊呼一声,只见与隔壁练习室中间相隔的那堵墙被凿开一个大口子,上面还留着许多大小不一的坑洞。苏然然走到那坑洞旁仔细看了许久,在地上找到一根小小的沾了血的木刺。
    她把所有事想了一遍,终于抬起头说:“那天的事件发生时,钟一鸣的助理在哪里?”
    方澜想了想,道:“好像没看见她,不知道去哪儿了。”
    苏然然抿了抿唇,说:“发生这么大的事,她都没过来看热闹吗?”
    秦悦凑过来,带着一脸求知欲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是不是已经想明白了?”
    苏然然站起来拍了拍手,笑着道:“我们去找他吧,其实也没什么玄机,谁都能玩的小把戏而已。”
    隔壁间,钟一鸣正抱着把吉他接受媒体的采访,他讲述着自己和袁业一起写歌、出道的经历,说这把吉他是袁业送给他,而他写得第一首歌就是用这把吉他弹出来的,说到动情处,忍不住低头紧掩双目,肩头微微耸动。
    苏然然很看不惯这种作态,正准备进去当众戳穿他,却被方澜一把拉住。
    她轻轻摇了摇头,一直等到媒体都离开,才带着两人走进去,对钟一鸣说:“我们已经去过隔壁间了,你还真是有耐心,为了导演那场戏,背着我做了这么多事。”
    钟一鸣的脸色变了,随后又不屑地撇了撇嘴说:“我根本不明白你们在说什么。”
    苏然然看向他身边的圆脸小助理,她的脸已经煞白,双手紧张地搓动,于是冲着她大声道:“那么你应该知道吧。”
    小助理吓了一跳,猛地抬起头,苏然然走过去抓起她的手,眸光闪了闪,问:“你的手指怎么伤的,是不是在隔壁的时候,被棍子上的木刺刺到了。”
    小助理的脸上血色全失,求助地看着钟一鸣,后者却是黑着脸偏过头去,坚持不发一言。
    苏然然并不需要他说话,她会揭露出他的伎俩:“你是学音乐的,应该能了解物体间共振的原理,尤其是乐器,很容易引起共振。所以你为了导演这出闹鬼的戏码,特地想了个法子。你偷偷换了隔壁房的钥匙,让她每天晚上跑到那边,用棍子不断敲击墙壁,你怕声音传导不过来,还特地把墙壁凿得薄一些。我想,你们一定试了很多次,才终于找到一个合适的频率,能够引起那个金属吊镲产生共振,即使没人敲击,也能振动起来。当时,他们听到的鼓声,其实是她在隔壁敲击木板的声音,只是你故意喊出那个鼓响了,所有人在震惊下自然会受到误导,然后吊镲又刚好自己动了,于是所有人就认为真的是有鬼魂回来打起了那副架子鼓。”
    钟一鸣终于笑了出来,他把吉他搁在旁边,扬着下巴对苏然然说:“你倒是挺聪明,不过那又怎么样,我做这件事,对公司难道没好处吗。现在外面都在讨论我,讨论tops,讨厌研月,这个年代,有话题才有热度,我是剑走偏锋,但是至少我成功了,我让所有人再度把目光放在我身上。”
    方澜冷笑一声:“研月不需要这种歪门邪道的炒作方式。”
    钟一鸣斜眼盯着她,一脸桀骜地说:“那你可以去媒体告发我啊,看到时候是谁吃不了兜着走。”
    然后他扬着头,捞起那把吉他就要离开,秦悦却突然喊了声:“等等……”
    他走到他身边,目光一直盯着他手里的吉他,“这吉他你改过没?你没发现这个弦钮有问题吗?”
    钟一鸣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狐疑地抱起吉他看了几眼,又不耐烦地说:“你又在玩什么花样?”
    秦悦突然一把从他手里抢过吉他,直接扔在了地上,其中一颗弦被外力一压,竟倏地弹开,猛然拉出一颗弦钮,然后只听那吉他发出“砰”的一声响,竟从内部炸裂开来。
    屋里的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秦悦第一时间抱住苏然然往旁边躲,方澜惊魂未定地拍着胸脯,余光瞥到他们身上,许久没有挪开。
    苏然然被他压在怀里,很不舒服地立即挣扎出来,道:“你抱我干嘛!”
    秦悦不乐意了:“我这不是怕你受伤吗!”
    苏然然整理着被他弄乱的头发,说:“这种程度的爆炸伤害半径不会超过50厘米,我们站的地方不会有事。”她抬眸看了眼钟一鸣,说:“如果有人抱在身上,可就不一定了。”
    秦悦暗自咬了咬牙,冲她甩去一个怨念的眼神:看把你能的,下次不管你了!
    钟一鸣不可置信地盯着那把烧得焦黑的吉他,终于从震惊中清醒过来,喃喃说:“真的有人要杀我!”他突然抬头瞪住方澜,指着她问:“是不是你!是不是你!”
    方澜大吼:“你疯了吧,乱说些什么!”
    钟一鸣还处在惊吓状态,瞪着眼逃一般地跑了出去。
    苏然然走到吉他的残骸旁,捡起一块焦黑的物体放在鼻子旁闻了闻,说:“这里面应该被装了甲烷,琴弦弹出来的一瞬间,会摩擦出非常高的热量,甲烷遇热就会爆炸。”
    方澜皱起眉,问:“谁会做出这种事!”
    苏然然若有所思地望着钟一鸣离开的方向:“你不是说他曾经收到过死亡威胁,我觉得你应该让他注意些,可能真的有人想对付他。”
    方澜一脸凝重,秦悦却靠过来轻松地说:“不管了,反正那个闹鬼的事解决了,我们回家吃饭去。”
    苏然然“嗯”了一声,站起身往外走,方澜却突然走到秦悦旁边,用极小的声音说:“明天我去找你,有事和你谈。”
    秦悦怔了怔,转头见她的表情十分认真,心里莫名有些忐忑,却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第二天,秦悦果然在家里等到了方澜的拜访。
    秦悦给她倒了杯水,问:“方小姐找我有什么事?”
    方澜往四周看了看,似是十分感慨地说:“你应该知道吧,我曾经在这个家住过3年。苏林庭,有没有和你说过我们的事。”
    秦悦抬了抬眉,笑着说:“他说过你当时漂亮又聪明,追求者无数,连我爸爸都是你的裙下之臣呢。”
    方澜骄傲地笑了笑,掏出根烟点燃,漂亮的眼眸在青灰色的烟雾中显得有些迷离:“没错,当时学校里追我的人有钱的有,有权的也有,可我不知为什么就是喜欢他,觉得他和别人不一样,觉得他专注做学问的时候有种迷人的性感。所以那时我总是找机会跟在他身边,可他太自卑,总是躲着我,有一次我实在急了,就把他堵在实验室门口,当着所有人说:反正我方澜就是喜欢你苏林庭,你看得上我也好,看不上我也好,都别想让我对你死心!”
    似是忆起曾经那段肆意张扬的青春时光,方澜的眼中泛起光亮,继续说:“那件事以后,他终于敢正面对我的感情,我们也就顺理成章地开始恋爱,毕业后,还立即结了婚。”她的眼神渐渐黯淡下来,“可婚后的生活并不像我们想象的那样美好,我和他是完全不一样的人,他钟情他的学术研究,我喜欢艺术和交际,怎么说呢,我们之间好像永远隔着一片海域,他在他的世界发光发亮,而我去了那个世界就会变得黯淡无光,我曾经试着收起自己的羽翼,只是跟随他就好,所以我才选择生下了然然。可我始终接受不了自己只能顶着林太太的名字过一辈子,后来,我得了很严重的忧郁症,那时的我突然觉得累了,既然我们的世界无法融合,为什么不干脆放开彼此,何必再做对方的牵绊。”
    她低下头狠狠抽了口烟,掩去眼中的泪意,突然又站起身,走到秦悦面前,盯着他问:“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个吗?”
    秦悦心中隐有所感,却没有开口,方澜看着自自己手里弹下的烟灰,突然发问:“你是不是喜欢然然?”
    秦悦怔了怔,“喜欢”这个字眼对他来说太过陌生,但他很清楚,他对苏然然有着某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只是不知该如何去定义。
    这时,他听见方澜继续说:“作为朋友,我很欣赏你,你身上有很多和我相似的地方。”她顿了顿,接着说:“可作为母亲,我觉得你一点也不适合然然。”
    她把烟摁熄,笑了笑说:“或者说,你配不上他。”
    ☆、23|20|12.21
    秦悦把手搁在沙发靠背上,痞痞地笑了笑说:“喂,你说的也太狠了点吧。”
    他语气仿若毫不在意地调侃,方澜却从他眼内骤降的温度中,看出他动了怒。
    她走回沙发上坐下,喝了口水,继续说:“没错,你确实长得挺帅,家里也很有钱,但是你应该也明白,这些对然然毫无用处。”
    秦悦偏过头,眼里闪过一丝愠意,方澜继续说:“你是个聪明人,应该懂我的意思。然然的性格很特殊,她没法走出她的世界,只有在哪里,她才能做自己擅长的事,绽放出独特的光彩。所以她需要一个能懂她在做什么,陪她在那里共同进步的伴侣。而在你所熟悉的世界里,然然只是一个木讷又平凡的女人,也许你现在会为她显出的不同而动心,可有一天你们都会忍受不了这种差异,会想要对方为自己而改变。可我不想看到然然因为你,失去自己的光彩。”
    “她为什么要为了我,失去自己的光彩。”秦悦终于转过头,似笑非笑地盯着她。
    他的身子微微前倾,语气却是前所未有的认真,“我这个人其实很简单,如果我喜欢她,她的世界就是我们的世界,她想飞,我就替她做一对翅膀,她要发光,我就替她照亮,如果我们在一起是需要以她失去自己为代价,我有什么资格说喜欢她。”
    方澜怔住,她万万没想到这个向来嚣张跋扈的公子哥,能说出这样的话,迟疑了会儿,又追问:“可你真的能甘心吗?”
    秦悦手指随意搭在一起,懒懒说:“有什么不甘心的,不管她变成什么样,只要她是我的就够了。”
    方澜的喉头莫名哽了哽,突然想到,如果当初她和苏林庭能够有这样的勇气,很多事会不会不一样。
    她调整了自己的情绪,这个答案让她满意,才决定说出下一个来意,“很好,那我再问你,你有没有亲手赚过钱,如果离开你的家庭,你怎么保证自己的生活?如果然然需要资金,你怎么帮她?”
    秦悦这次终于被问住,他以前从未想过要自己赚钱,可自从那次被她质疑后,他开始有了认真想去做一些事的念头,至少让她知道,自己并不是那么废柴。
    方澜见他迟疑,胸有成竹的笑了笑,从包里掏出叠合同递过去,说:“这是档马上就会开播的音乐选秀节目,阵容非常很强大,话题性也高,现在正在有潜力的新人参赛,第一名会得到50万的奖金。我想你替我们公司去参赛,如果能得奖,我们还可以继续包装你出道。”
    秦悦看都没看那合同一眼,只咧着嘴笑道:“你相不相信,如果我签了这个合同,去参加那个什么比赛,我爸马上就会收购你们公司,把它改成秦氏旗下的某间商贸公司。”
    方澜的脸有点黑,又轻哼一声说:“幸好当初没选择秦南松,有钱又怎么样,就是个变态控制狂。”
    秦悦立即一脸赞同的附和,“没错,你要是嫁了他,一定会把你关在家里做家庭主妇,大门不出,二门不跨。”
    方澜皱眉打了个寒颤,于是刚才还剑拔弩张的两人,终于在谴责秦南松的话题上达成了高度一致。
    最终,方澜虽然没有签成合同,却在她最担心的问题上得到个安心的答案,于是满意地告辞,临走前对秦悦说:“然然这个人,其实根本就没开窍,我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开窍的那天,所以,你可能会很辛苦哦。”
    秦悦不置可否地抿了抿唇。
    送走了方澜,他走到阳台点了根烟,斜靠在栏杆上,眸光在青灰色的烟雾中微微闪动,过了许久,他才低头笑了笑,喃喃道:“原来……是喜欢吗?”
    几天之后,万众瞩目的明星音乐秀“天籁之声”终于到了决赛阶段。
    无论是媒体还是观众,都对这场决赛报了极高的期待,微博热搜指数居高不下。这除了因为节目本身的热度,更是因为之前那场知名的闹鬼事件,甚至还有人在网上下注,赌到底能不能在现场看到袁业的鬼魂重返舞台。
    直播当天,钟一鸣作为话题度和人气最高的选手,特意被节目组安排在压轴上台。
    晚上6点,直播已经进入倒计时。舞台上大幕开启,灯光就位,后台却显得紧张而混乱,工作人员进进出出地忙碌着,选手们在休息室里进行着最后的排练。
    钟一鸣的休息室里,方澜沉着脸,抱胸大声问着:“他人呢!”
    钟一鸣的助理和经纪人也是一脸焦急,可有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小助理带着哭腔说:“他之前说要去厕所,结果这么久还没回,我们也不知道他去了哪?”
    方澜看了看时间,急得大喊:“还不给我去找!”
    虽然她十分不齿钟一鸣利用死人来炒作的手段,可这次他是代表“研月”公司参赛,现在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这场决赛,如果出了纰漏,势必会影响到公司的信誉。
    她焦躁地按了按太阳穴,期盼着千万别出什么岔子,转过身,却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在门口一闪而过。
    她皱了皱眉,立即追了上去,疑惑地问:“你怎么在这里?”
    那人就是曾经因为参赛资格与钟一鸣争执过的周珑,他转过身,插着兜一脸轻松地说:“我来给同公司的艺人助阵,不可以吗?”
    方澜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于是盯着他警告:“你最好别给我搞什么鬼!”
    周珑笑了起来:“瞧方总这话说的,我能搞什么鬼?我还能杀了他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