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右相被弹劾,自当派位份能够与之相当的人去查,而左相大人一向身体不好,此事还得在儿臣及诸位哥哥中找寻人选。因此儿臣自告奋勇担当此任。”翟珏面露微笑侃侃而谈,看上去不知比平时他和翟羽对话时可值得信赖多少。
“你呀,能干是能干,但还是缺乏些处理这类事务的经验。此事牵扯过广,全部交给你,朕还不够放心……”敬帝抚着唇上短须,甚为赞赏的感慨,视线又带向另一头,“琛王,前些日子你查贪污案颇有心得,不如你也一块去趟江南吧。”
翟琛面色不变,一如往常,不急不缓地单膝跪下领旨。
“哦,还有‘叫嚣’着可以大义灭亲的羽儿……”敬帝似笑非笑地看向目光凝在翟琛背上的翟羽。
翟羽大惊,收回目光,仓皇跪下:“孙儿在。”
“朕记得你一贯跟在你四叔身边,这次也跟去好好学学,可别嫌寒冬腊月路途遥远,知道吗?”
翟羽不敢违抗,连忙磕头领旨。
“你们两个做叔叔的好好带着他,把案子查妥,不得有失!”
一扬一沉的两个声音同时道:“儿臣领旨。”
“羽儿跟朕回暖阁,朕还有几句话叮嘱予你,其余人等,就此退朝吧。”敬帝懒懒挥了挥手,起身,结束了这次早朝。
翟羽一路忐忑,跟着走在前面一语不发的敬帝往暖阁走。她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去撒娇,可敬帝的背影却明显表露出他在发怒,她怵着,不敢轻易上前去黏糊。心里突然隐隐的察觉,即使敬帝平日里对她再好,她心里对他的感情也不是可以全然依靠与信赖的亲情。
可转念一想,或许敬帝心中也有这样的想法,她连忙打起精神,紧走几步,追上敬帝:“皇爷爷,您在生气么?”
敬帝面带安慰的看向她,然后摇首长叹了声气,翟羽便知道自己又赌对了——
“皇爷爷,有什么就跟孙儿说吧……虽然孙儿也担心外公……”声音越来越小,她微微嘟着唇埋下头去。
“羽儿长大了……”敬帝慨叹着牵过她手,握在手心。
翟羽有些紧张,自从夏风自她的脉诊出了她的女儿身后,对于“牵手”这类举动,她便极为抗拒。但她又立马想到某次问诊时,她告诉了徐太医此事。他先是有些失神,匆匆就告退了,但就在不久前却给了她样药膏,让她每天涂在腕脉处,可以乱掉脉象特征。今早小满为她涂过,应该无虞……
想到夏风,翟羽有些怀念山中的时光,那无忧无虑的畅谈与玩闹,仿佛离自己已经好远了……却或许正如近日多人对她慨叹的那样,她长大了,不该再有这些不切实际的贪恋。
“你对江南贪污案还有什么别的想法么?”
在翟羽失神感慨的时候,敬帝却又问道。
翟羽赶紧找回意识,却不急着回答,而是再度在整个脑子里过了一遍江南贪污案中所牵扯到的人事关系——她如何不明白,如果此事右相真的牵扯其中,太子又怎么可能脱得了干系……这事不知是谁领的头,翟珏也可能,四叔也可能,总之目的很简单,步步折损太子的势力,再将他拉下马来……
目的相同,她想的清楚,才在朝堂上请旨彻查的。不过当时是一时激动又是形势使然,现在再想,唯一忽略的,就是敬帝的感受……
难怪他如此火大,怕是对太子失望有之,担心亦有之。
可在朝堂上还得做出只有愤怒而无沉重的表现,难怪他下得朝堂,便再不发一言……
这番揣度一下来,她便立马颤抖着跪了下去,低着头带着哭腔道:“皇爷爷,孙儿有话,却不知该不该说……”
“你说吧,”敬帝看着心疼无比的扶起她,慈祥地说,“有什么事,皇爷爷给你撑腰。”
翟羽抿唇:“孙儿担心……此事可能与父王有些关联。孙儿不信,不信他和外公会这样,但孙儿害怕……怕有人……”
敬帝拍拍她的手,低声安抚:“别紧张,只是有些事不是‘不信’二字,就能解决的……”
翟羽愕然,张口结舌,仿佛感受到了事态的严重,良久才说:“那孙儿刚才还说‘大义灭亲’……皇爷爷,您气孙儿方才考虑不周全么?”
“没有,你的回答很好,”敬帝松开她手,转而前行,“而且虽然明着这样说了,你心里却知道什么才是最重要的,这样很好,毕竟他是你父亲。”
这意味着赞扬她对亲情的重视么?
翟羽心里暗恨敬帝对太子的偏爱,却又侥幸于自己又在敬帝面前过得一关。
“是,孙儿谨记。”她恭声回答,跟上敬帝的步子,听他继续叮咛——
“此次江南之行,你小心些,对人对事都是这样。”
“嗯。”
“朕会找密使带着朕的手谕联络你,有什么消息都即时地通过他传回京城。”
“是。”
“不要太信任你的四叔。”
“……”
翟羽倏地一颤,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也同样想不通敬帝此句为何来的如此唐突?
刚好他们已经到了暖阁前面,敬帝身边的大太监于庸已经为两人打起了暖阁的帘子,但敬帝却驻足转身看着默然低头的翟羽,叹道:“羽儿,朕知道他对你其实亦师亦父,即便偶尔罚你失了当,这半年你又因顾清澄的事和他闹着别扭,但你对他依旧感情匪浅。可是你该明白,来自你最不防备的人的伤害,往往更能轻而易举毁了你。如前段时间,疏远些,对你成长也有好处。”
翟羽心惊胆战,却是只能点了点头,轻声道:“孙儿明白。孙儿……其实,也早看此人不惯。可是,感情有时候并不听人使唤……”话没说完,翟羽便在心底苦笑起来:却不想她在敬帝面前,亦真亦假地,说了最实诚的一句话。
敬帝目光凝在她身上良久,最后转身,轻声苦叹了句:“珹儿,也曾和你一般乖巧,还恰巧说了同样的话……真是父子,都重感情啊……”
还没待翟羽自此长叹中回神,他就又道:“你回去好好准备吧,朕也累了,就不留你多言了。”
于庸让进敬帝,对她微微躬了躬腰,落下了帘子。翟羽看着那藏蓝的门帘微晃,这才想到了太子名讳一个“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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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感情?
太子重了哪里的感情?
敬帝倒是重感情,要不怎么会对太子百般迁就?
那该不会他口中的“父子”,竟是指的他自己和太子吧?可又依旧看不出太子何处重情……
翟羽紧蹙眉头转过身时,又是一身疲惫,却还得撑着撑着,在自己已然似混乱似空旷的脑中,将敬帝所言,反复揣度……正焦躁的想抓狂的时候,眼前却突然有人影一晃。
她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的人,只觉原本就复杂的情绪,变得更加让她头疼了。
尤其是在来人不由分说,抓起她的手拖着就往前走的时候……
15两难
“七叔,你要带我去哪儿?”翟羽不敢惹得太多人侧目,便紧紧追上表情戏谑的翟珏,压低声音问他。
“陪我出去一趟呗。”翟珏侧头冲她笑了笑,握住她的手更紧了些。
从他手的力度,翟羽明白了他没有说出口的意思——如果她不跟他出去,他不会罢休。
她越发头疼,却只能无奈地说:“你松手吧,这样太引人注意,我跟你出去就是。”
翟珏弯了弯唇,松了手。
一样将她藏在马车的暗格里,出得宫门,翟珏放她出来,打趣的说:“小羽毛,毫不反抗被我这样偷偷带出来,你就一点不怕我在宫外杀了你?”
翟羽震惊的睁圆了眼睛:“七叔怎会害侄儿?”
翟珏闻言,笑得丹凤眼角都向上微微翘起,摇着头说不出话。
翟羽懒得理他,移开目光,正想问莫非他带她出来就只是到这离宫门并不远的地方,又是欲做什么,就看见有侍卫牵来一匹黑色骏马,皮毛油光水滑,浓黑似墨,神骏非凡。
“走吧。”翟珏止住笑,从侍卫手中接过缰绳,先翻身上马,再微微弯腰,将保养打理得极为精细的手递到了翟羽面前。
“去哪儿?”翟羽一时没动,只是抬头看向他。
翟珏微笑着,没有回答,只是手依旧递在那里。
翟羽讽刺地撇了撇唇角:“我现在可以后悔,不跟你去了么?”
“怎么?”翟珏挑眉,唇角笑意妖冶,“敢在朝堂上义正言辞地说要‘大义灭亲’的皇长孙殿下,现在却要临阵退缩?”
翟羽咬牙,他笑容更深:“放心吧,如你先前所说,不会害你,耽误你一点时间就是。”
他的笑妖到毫不正经的地步,可翟羽却莫名觉得他的言辞里有种莫名的诚恳。再思索了一下,她便躲开翟珏的手,自己努力够着那马背撑上了马坐在了马鞍的前半部分。一上马,她就想骂自己是不是脑子坏掉了,硬着头皮问:“没有另外一匹马么?”
“马车前面不是有几匹么?”翟珏挑眉,随后唇边抹开浅笑,“但是,灵曜的速度太快,我怕你跟丢。”
“你可以放慢些,”翟羽耐着性子,尽量平和地想劝服翟珏让她换匹马,“反正两人共乘也会影响速度不是么?”
翟珏缓缓摇头,“一,灵曜就不知道‘慢’为何物;二,小羽毛你轻的就跟片羽毛似的,哪里影响得了它?不过,小羽毛,七叔劝你一句,想办法长高些。男子瘦还可以称作清雅文秀,矮的话,怕许多女人就不喜欢了,看你刚刚上马……”
翟羽终于额爆青筋,忍无可忍:“少废话!”
翟珏被她截断话也不怒,反而一笑,随后懒懒的扬鞭,象征性地轻点在马臀,灵曜便一振精神,抬蹄疾驰。
灵曜的确是匹不可多得的好马,怕是还在翟羽的“流霞”之上,速度极快,却又十分平稳。可翟羽虽然也爱马,此时却无心艳羡激赞,只为翟珏牵着缰绳的手环过她,时不时若有似无的蹭过她胸前……
这让她直懊悔刚才为什么没坚持要换马,更是十分想骂人。
好吧,她目前依旧很平,又紧紧地裹了胸,他的手臂应该感觉不出来什么……可很烦躁的是,她身为一个“男”的,怎能为这“正常接触”反应过激?
她不能直言让他注意些,不能一碰就敏感地躲闪,挡胸更是万万不可以的……而再后退,就会靠入翟珏的怀里,于此,她也决计不愿意……只剩下一条途径,那就是淡定地忍住。
翟羽挺直背脊,捏拳:忍!
等她以后有本事了,一定要狠狠揍他一顿,以报今日之仇……
“小羽毛,你刚刚跟父皇去暖阁的路上,没说什么你要‘大义灭亲’之类的话吧?”在她故意转移注意力,望着路边极速后退的景物心烦意乱时,翟珏却突然出声问她。
“没有!”翟羽没好气的回答,“我说我一定会保证外公不被心怀叵测的小人诬陷栽赃!”
“哦,”翟珏噙着笑又问:“在你心里,我就是那个心怀叵测的小人吧?”
“这话可不是我说的。”翟羽翻了个白眼,回答的漫不经心,只顾着低头,将两臂夹得紧了些,希望能借此挡开一些碰触。
“没事的,”翟珏倒也是一脸不以为意,微微笑道,“我只是想说,宫里一向缺这份亲情,虽然父皇他自己就不太重视,但又偏偏最忌讳别人对亲情轻易践踏。我担心你若还是坚持什么可笑的‘大义灭亲’,会惹怒了他。好了,到了,下来吧。”
他勒住灵曜,一样先姿态绝美地翻身下马,再将手摊开,递向翟羽。
翟羽为他说的话有些怔神,那种先前便隐隐察觉到的“诚恳”又一度浮现,她凝视着翟珏神态慵懒的笑脸,竟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半晌,才回过神,一样没有将手递给他,自主地从马上下来,侧身绕过他,在眼前这片树林前已经有些枯黄的小草地上走了两步。
翟珏似是依旧不介意她没领他的情,懒懒的勾了勾唇角,收回手,自灵曜马鞍边的皮质囊袋里取出一管玉箫后,便放灵曜随处吃草去了。
“坐吧。”翟珏先找到一处草地,随意坐下后,又对翟羽抬抬下巴,示意她也随意。
翟羽呼出一口长气,选了个离他五步远的地方坐下来,看着他直接道:“说吧。”
翟珏笑着摇了摇头,一言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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