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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1节
    她读李渔全集,一定是要满二十册的,市面上十七册的版,把之前三册里含李渔评金瓶删减得几乎成了论语之类的语录体。看不得。
    秋一水经过这半年的“潜心研究”,还发现了一个漏儿。就是上海古籍出版社影印的三言两拍。什么金海陵纵钰亡声。什么隋炀帝逸游召谴,都在。
    她跟她老爹说,我要一套影印版的三言两拍。
    杨征说,床上放的不是?
    她说那是盗版,别字太多,看了恼火。
    她爹到处谋,实在找不到。虽然上世纪印出来的东西,也不说多花钱,可难在“物以稀为贵”。
    杨征问。我找到一套原版《十三经注疏》,
    她说,不能拔苗助长,我就算学习古汉语,也要由简入难。汉语有个演化的进程,由上古到中古到近古。诗经先秦散文汉赋唐诗宋词元曲明清小说,我要逆流而上,把握汉语的文脉,循序渐进。先看近古,也就是明清小说。
    杨征是说不赢她的,
    秋一水就算脑子再撞一次,记忆噼里啪啦再次糊汤一团,狡辩、强词夺理的能力只增不减。
    是的,半年前那昏天暗地的腊八节,
    国有国殇,两起举世瞩目的车祸,夺了黎三敏的命,伤了谢儿玉的元气……这种事,秋一水竟然也赶着凑上了热闹,她也于当日“闹出个车祸”玩儿,栽沟里又撞坏了脑子,致使,再次记忆混乱:一夜回到她“云英未嫁”前!那时候,她才参加工作几年,舅舅被捉进去好几个年头了,她“壮志酬酬”,一心就想当大官把舅舅救出水深火热!……说来也是唏嘘,真实的秋一水那年头,早已跟谢家屎尿事搞不清白了,结果,现在,这搅屎棍到会把自己“洗白白”了,把谢家一大家子忘得一干二净!折磨的,永远是她那倒霉的爹……
    可不,杨征怎的不咬牙切齿恨死秋一土!!
    看看,这绝世妖孽威力大吧!
    不说他放出来的当天,大雪漫天,天气异象,连折两位国之重器!
    单说他害惨秋一水……一水这脑子本来就折腾得要把人逼疯,结果,疯上加疯!……所以说,秋一土万万放不得出来!真不知哪位不长眼的幕后“见鬼开恩”把他“特赦假释”出来,杨征去你妈的,趁秋一土车祸同样也撞晕没醒,赶紧把大祸害又送回了府河监狱,“信口雌黄”说他一出来就交通肇事,万不符合“假释条例”,必须重新收监!
    这样,大祸害果然只是出来打了个转儿,看看,威力何其大……杨征暗自庆幸,最幸运的是,他把秋一土送回去的及时,晚一步,秋一水醒了,看见她舅舅了,哎哟,这天不得翻了,秋一土不定又怂恿神经病干出啥伤天害理的事儿……
    这下好,她把谢家忘得干净,谢家正好也垮了,两个跟她纠葛不清的死了,一个正在跟她纠葛不清的……据杨葡萄从京城“侦察”回来的情况说:小宝好像也失忆了。这蛮好,谁也不欠谁的,彼此忘了,干净。
    杨征这样恨切了秋一土还有一点,
    虽然这对秋一水来说她也不在乎,在乎她的人也不在乎,
    但是,毕竟是伤害。
    秋一水因为这次车祸,破相了。
    右脸颊一道蛮长的伤疤,
    看上去竟像北斗七星……星斗固然美丽,可毕竟是疤痕,毕竟是破了相……
    杨征背着秋一水真的流泪了好几场,所以你说他不恨死秋一土?说他“交通肇事”都是轻的,恨不得给他加多个杀头的罪,最好直接毙了!于是,人家是想方设法花钱把人往外捞,杨征是想方设法花钱把人往牢里送!得亏如今燕州形势复杂,不过秋一水留在燕州的这些老嫡系们各个混得却风生水起,耳朵听着杨征痛诉秋一土罪状,眼见躺床上破了相的秋一水,小庄他们“义愤填膺”,相当于助杨征把秋一土重新丢回大牢!
    小庄这些老嫡系为秋一水做的,绝不仅仅只秋一土这一桩。
    她记忆里自己是才参加工作呀,意味着,起码,她得回原单位吧。这样,嫡系们各部门协同愣是把秋一水扳回了军校当老师!
    最主要是舆论控制,这得花多大的功夫啊,不能在她面前轻易提“从前”,提谢家……所幸秋一水身体好转后,专心研究事业业务,其它事一如既往的大咧咧洒洒脱脱,加上落了个脸部残疾,她如今生活基本上“两点一线”,单位——家,很少出门,倒不是她自卑,她主要是有自知之明,脸上的疤陌生人看了还是吓人,少吓人好。
    小庄站门口,听见她爷俩儿说“影印版三言两拍”的事儿了,
    进来,“没那么难弄,多走几个地方打听打听就好。”
    按说,她才参加工作那会儿,根本不认得小庄。小庄是她当了领导后才不情不愿当了她的秘书,最后被折服。
    小庄属于“强塞硬挤”挤入她的记忆里!
    说来也好笑,神经病因为脑子更混乱了,所以有时候不经吼,你只要气势比她壮,她有时候估计一细想脑子疼,也就让了步,人说啥她就信了啥。
    比如这年份,
    她说,“今年怎么是这个年头……”
    你就唬她,“你连你几几年生的都忘了?”于是,神经病的基本资料全改小年纪。
    比如她不记得小庄了,
    小庄就唬她,“我当你助教这一两年,年纪比你大(显然,这是鬼扯,秋一水改小了年纪撒),结果你混成讲师了,我还是助教!你得意是吧,把我都忘了?一个小车祸真是厉害,把你忘恩负义的德行都给撞出来了,你真行!”好咧,顺水推舟,吓唬得神经病彻底不敢开车了!每天上班,小庄来接。这样也好,学校全由小庄罩着,得以“屏蔽”不少会加重她脑子混乱的“人为因素”。也确实,有时候或多或少会出现叫她迷糊的情状,她就会头疼,人心疼她,她也心疼她自己,所以干脆全装马大哈忽略不想了……
    ☆、3.66
    这几天徐俊忙,见他的人用“难于上青天”来形容估计也不过分。于是会议间隙,张邦臣赶紧端着水杯走廊等着,徐俊一从会议现场出来,连忙地双手奉着就迎了上去。
    徐俊一手插军裤荷包里,也没接。轻笑,“张处,您这关照我可不敢当。”
    张邦臣去年因福利落实的事儿跟徐俊他们闹过,所以徐俊不会给好脸子也料想得到,如今眼前的大事儿必须求到他头上。就算官阶比他大一级,也不得不放下身段赔小心,“咳。徐主任,你这话说的,真是叫我汗颜,上次确实是误会,你大人不记小人过,翻了那篇儿行吗。”
    徐俊就是笑,单手插裤袋继续走,张邦臣只得端着水杯忙跟着,就算心里一肚子气,面上也得忍着,“徐主任徐主任,上次是我不懂事儿不了解内情就跟着瞎闹,这会儿着实是得求您帮个忙。水华园旁边的门面,我老亲娘在那边开店十几年了……”
    徐俊心里冷笑,知道他这会儿装孙子就是为这事儿。
    他这段时间忙。不晓得几多人求他,就是为清华旁水华园一片门面房拆迁,
    那片区域本属于空二大院儿。才开完的七大决议全君一切军蜀住宅区不得变更房产用途,于是一些改造后的门面房面临拆迁。不过这个拆迁有阶段性目标,也就是指部分由于各类历史遗留问题造成的房屋变更可以缓拆。徐俊现在负责的就是“房屋变更”核查工作,简言之,他手握鉴定到底是“必须立刻拆”还是“可缓拆”的权力。
    说实话,若是其他区域,徐俊也懒得去为难眼前这个二百五,人云亦云的东西,上次闹他也是被人当了枪使。
    可是,他知道张邦臣老亲娘那排门面房,别说是他张邦臣来求,就是阎王老子来求,不谈“遗不遗留”问题,必须拆!
    为啥,
    怪只怪那排门面房在清华旁边,
    谁住过清华,
    秋一水来京大半年就租住在那里,
    在那里,有太多小权不愿去回想的过去!……小权现在是“斩草除根”式在将秋一水在京留下的一切痕迹统统拔去,他受不了眼里再有一点秋一水的影子,可想,她住过的地方,就算划不进红线内,他想法设法也要划进红线拆掉!怎肯保留一丝一毫……
    谈不上恨秋一水了,
    小权彻底死了心,
    那段时间他们是陪着小权一路走过来的,小权那深入骨髓的痛……秋一水太不是人!竟要跟谢儿玉私奔?!那小权算什么,她把小权置于何地了?!
    谢儿玉的车祸现场,人们把谢儿玉从车里捞出来送去急救,同时,车里还发现了谢儿玉的一些文件资料:他和黎欢的离婚材料,以及,他迁回燕州的户籍资料,包括,他为秋一水办理的取消在京临时户籍,他和秋一水的返回燕州户籍联名资料……摆明,他要和黎欢离婚,然后,带秋一水回燕州落户!
    小权多伤心,她这是要一走了之,她还是回到谢家的怀抱,做他谢家的人!我呢,一水,我左小权算什么!你招呼都不跟我打一声,悄悄儿的,就准备这么回老家再一次跟我老死不相往来了吗!……这次,小权是被伤透了,你不知道当他得知这些资料,那震惊的眼,红着……小权转身扶着窗台,那紧抓的手,多么用力……他低下了头,也许,那一刻,小权眼角着实湿润了,一生里,第一次付出这么多,结果,她根本不在乎……
    至此,小权不想再听到任何事关秋一水的一切!
    自然,他并不知道一水也出了车祸,一水昏迷了小半个月,一水甚至破了相,一水更疯了,啥都忘了……
    徐俊心里再次感慨了下,
    天下至宝,小权要什么没有?独独一个秋一水啊……
    回到现实里来,
    徐俊挺干脆地回绝了张邦臣,这事儿一点余地都没有,拆定了。
    张邦臣当时脸色就难看起来,端茶杯的手也放下来变成单手捏着,
    “什么一点余地没有?那凭什么总策的方岩家能不拆!哦,他家是卖闺女你了还是给了你下辈子养命钱,拆定了,他家就能不拆?!”
    徐俊轻轻扭过头看他,眼中可锐戾,“说话注意点,可别把老子惹毛了,那也就顾不得你闺女、你下辈子过得好不好了。”
    张邦臣脸一阵红一阵白,是不敢再翻腔,他知道徐俊他们的手段,真不能为一时过个嘴瘾就愤愤忘形了。最后,脸涨得比番茄红,“好!我就看看你明天怎么个拆定了,方岩家你拆不拆!”气呼呼走了。
    徐俊冷笑,傻比。
    结果,
    真到第二天强拆时,
    徐俊真遇见幺蛾子了!
    拆到方家时,方岩要死要活,脱了军装光着膀子且完全不顾形象了,站在家门口大叫“你们谁敢拆老子家一砖一瓦,老子叫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想想方岩不过总策一个副参谋,平常看着也小心小意窝里窝囊,突然哪儿来这大的横气?
    一开始“拆军”们以为他也就属于“狗急跳墙”型,怕你闹个屁,多少比你不晓得横几多的鬼难缠不照样一路被拆过来啦?于是,上去揪住他的人往外面甩,一个字,拆!
    方岩泼皮一样骗赖一下躺地上!声嘶力竭叫“叫你们头儿来!叫你们头儿来!老子怕他不好跟左小权交差呀!”
    一来,这方岩也太做得出来了,泼妇一招都耍出来了,
    再,
    主要是提及了“左小权”。
    徐俊来了,
    面对面,
    方岩还光着膀子坐地上抽泣。
    “说吧,您是哪路阎王给您做保了?这是跟您说,您后面元首的表娘舅家都得拆,您这是作啥呀。”徐俊也是哭笑不得,弯下腰问,
    方岩一抽一抽,“我,我,我是小年亲口说,不,不能拆……”
    “谁?”徐俊听清楚了,故意问一声,真是胆子大啊,幺蛾子都打到那位主儿身上去了!
    “小,小年!小年说我家就可以不拆!”方大胆还真大声说了出来,
    徐俊慢慢直起身,脸上表情似笑非笑,
    徐俊他们这类魔王,生平最恨就是一些人不地道地专捡人的薄弱处使绊子,而他们的应对法,就是硬碰硬,好,你找我的软肋撒,老子就用我的软肋跟你撞个你死我活!
    徐俊小声说,仿若是带着笑的,“行,先拆了再说,大不了我再给小年负荆请罪。”一使眼色,众人上去就要强拽起方岩,方大胆这下也彻底傻了,他们不买小年的账啊……
    却,
    这时候,
    现场驶来一辆车,
    众人看过去……也都一怔!
    真是想不到啊,小年真的亲自来了。
    ☆、3.6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