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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节
    “你方才说,你是本宫宫中扫地的宫女?”景璇玑漫不经心地把玩着自己的手指头,目光清澈。
    宫女应道:“是,奴婢是公主宫中的人,只大抵公主平日里不曾注意到奴婢罢了。”
    “哦?本宫可不记得本宫宫中,还有本宫不认得的人。本宫寝宫中的人竟还有出宫采买的能耐,这本宫倒是头一回听说。”景璇玑斜斜地睨了那宫女一眼,气势突变,“说,是谁让你来骗本宫出宫的?”
    宫女被吓了一跳,“奴婢没有,奴婢是真的看到有人来找公主了,奴婢所言句句属实,求公主明察啊!”
    “连翘。”屠凤栖挥了挥手,杏眼一扫,目光落在宫女的喉咙上,“说来也真是怪哉,这人非要吃些教训,方是能够真真儿的说实话。幸好,本郡主身边旁的人没有,教训人的人却是多得很。连翘,动手吧!”
    连翘摩拳擦掌,应了一声“是”,便伸出手,捏着宫女的喉咙,露出一口大白牙,声音阴森森的,甚是可怕,“你知晓我手中有多少人命吗?一个小宫女罢了,我一手便能掐死你。”
    她说到做到,手上不断用力,直掐得那宫女翻白眼,一张脸憋得青紫。
    “说不说!”连翘拿出一把匕首,在宫女的脸上比划了一番,带着寒气的匕首近在眼前,宫女往后缩了缩身子,奈何连翘却是不打算给她逃走的机会,更是举起匕首,意图往她脸上划去。
    “我说,我……咳咳,奴婢什么都说!”
    连翘放开手,宫女捂着脖子,倒在一旁闷咳出声。她急急地吸了两口气,方是哑着声音道:“是,是琉璃公主,琉璃公主说,昨日璇玑公主与郡主叫她丢了脸面,她要教训你们。”
    “所以她便借口六皇子受伤了,让你去引诱本郡主与璇玑出宫?然后呢,你们又要做什么?”屠凤栖瞪圆了双眼,颇有气势。
    宫女知是瞒不住了,更是连声交代:“琉璃公主只与奴婢说,将公主与郡主引出宫便可。不过奴婢听她身边的宫女姐姐们说,似乎在半路有埋伏。”
    “好个景琉璃!”景璇玑冷哼了一声,“今日若非是有鸢鸢在,本宫便又要落入她的圈套之中了!”
    关心则乱,若非方才鸢鸢不曾跟上来,她险些便要相信这宫女的话了!
    “她惯常爱耍小手段!”屠凤栖亦是冷下脸来。
    二人对视了一眼,皆是见着对方眼中的冷光。景琉璃既是下了这般大的功夫引得她们上钩,她们又怎会叫她失望?
    华丽的马车在半途中停了下来,不过片刻,又缓缓地朝着前头而去,待到马车行到人多处,不知从何处跑出了一群人,竟是在马车的前头丢了好些炮仗,马儿被吓着,竟是失控般朝着人群冲去。
    马车内的宫女脸色苍白,双手被紧紧地捆在一起,因着马车颠簸,她不可避免的撞上侧壁,不过一会儿,便已鼻青脸肿。
    而本应是在马车内殿额其他人,此时却是在后头看着马车冲入人群,连翘上前将马儿制住。
    “若是你我在这马车内,说不得要被摔得面目全非了。景琉璃倒是好算计,一来可以教训咱们一番,二来这马车冲入人群中,若是伤了人,又可趁机给咱们一个纵马行凶的罪名。”屠凤栖站在不远处,看着那马儿被连翘制服,四周的人群渐渐平静下来。
    “她永远都学不乖,既然如此,那本宫亦不介意叫她知晓,什么叫‘害人之心不可有’。”景璇玑冷冷地勾了勾嘴角。
    还当她是当年那认人拿捏的病弱公主么?这未免太过小瞧她了!
    “许久不曾见到舅舅,本宫倒是愈发的想念他了。这才刚过了年,本宫便险些被人害得没了性命,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儿。若是叫舅舅知晓了,怕是要难过了。”景璇玑扯了扯嘴角,揪着裙摆叹了一口气,“本宫要回去了。”
    “你放心,你要做的事情,我断然是会帮你的。”屠凤栖握了握她的手,“总归咱们现下亦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景璇玑轻笑出声,知晓屠凤栖是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便也不久留了,只带着嬷嬷匆匆离去。
    屠凤栖松了一口气,待到连翘揪着那宫女回来后,便吩咐连翘将人送到景璇玑舅舅,当朝的大将军的府上。
    待到做完这一切,她方是察觉到,似乎有人一直盯着自己。她回过头去,便见着不远处亦是停着一辆马车而,那马车的珠帘被人挑了起来,露出一张威严贵气的脸,正是方才在宫中见过的瑶华长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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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两百二十四章 谁没教养?
    屠凤栖愣了愣,随即见着瑶华长公主似乎并没有多管闲事儿的打算,只定定地看着她。她想了一会儿,倒也大大方方的朝着她行了个礼。
    瑶华长公主皱了皱眉头,“啪”地将珠帘放了下来。随后那车夫似乎得了主子的吩咐,竟是绕道走了。
    “这长公主的脾气可真是不大好呢!”少女低头瞥了一眼自己的脚尖,低声喃道。
    不过至少长公主不曾如景琉璃一般,总爱来找自己的麻烦,倒也叫她觉得放心了不少。
    回到镇国公府后不久,屠凤栖便得到了景璇玑送来的消息,因着有大将军助阵,又有宫女作证,景琉璃百口莫辩,自是又被罚了一顿。
    不过,景璇玑亦是说了,总归是小惩罚罢了,便也只能吓唬吓唬景琉璃这等傻的,在寻常人眼中,根本便不算是什么事儿。
    因着瑶华长公主回到了昭都中,宫中特意为她准备了一场宫宴。屠凤栖方是知晓,原来瑶华长公主会回来,竟是因着太后病弱,她在江南待得不安心,便请旨回来了。
    三日后,屠凤栖与太夫人来到了宫中。瑶华长公主素来不给人脸面,可见是名不虚传。殿中昭德帝与皇后早便坐在上头了,只今日的主角却是迟迟不到场。
    屠凤栖眼观鼻鼻观心,安安分分的坐在太夫人的身边。上头的人愤愤不平地瞪着她,似乎要将她拆穿入腹一般。
    “哼,瑶华姑姑未免太过放肆了些,这宫宴本便是为她而设,眼下大家伙儿都到了,唯独她不见踪影,莫不是在给父皇和母后难堪?”瞪了屠凤栖一会儿后,景琉璃冷声哼了一句,目光斜斜地看着下头一脸无辜的少女一眼,神色愈发不平,“也是父皇宅心仁厚,如若不然,这些没脸的便不会得寸进尺了,也不知晓是不是无人教养,这封人啊,最是讨人厌了!”
    景琉璃颇为阴阳怪气,只在不少人听来,却是有些指桑骂槐了。明着是在指责瑶华长公主,实则却是盯着屠凤栖看。
    “无人教养”,不正是说屠凤栖父母双亡么?
    景琉璃面露鄙夷,屠凤栖却是微微抬起头来,朝着她笑了笑,一双大杏眼中尽是嘲讽挑衅。
    “怎么,本宫的话,你们这些贱婢没有听到?这都什么时辰了,还不去慈宁宫将瑶华长公主给本宫请过来?都是死的不成?”景琉璃恼怒,猛的将手边的茶杯掷到地上。
    “琉璃公主好大的口气!”一个身穿玫瑰红绫撒花裙装的女子缓缓的走进来。她下巴微抬,一双凌厉的眸子从殿中扫过,最终慢慢地落到景琉璃的身上。
    景琉璃缩了缩脖子,她本想着指桑骂槐一番,却是不知自己的话竟是正巧被瑶华姑姑给听见了。她咬了咬下唇,瞪了下头看似安分,实则一双眸子中满是幸灾乐祸的屠凤栖一眼,站起身来委屈道:“姑姑这般久都不来,琉璃还以为姑姑是出了什么事儿呢!”
    “哦?本宫在这宫里头,能出什么事儿?方才本宫似乎听到你说本宫没教养?”说话间,瑶华已经走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坐下,白嫩修长的手指头捏了捏茶杯,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昭德帝与皇后,心中愈发不屑,“莫不是皇兄与皇后娘娘亦是这般认为的?故而方是容一个无知小儿出言放肆?”
    她声音平稳,却是无端的叫人抖了抖身子。景琉璃更是脚下一软,下意识地开口解释:“不是的,琉璃不是那个意思,琉璃只是……”
    “本宫自幼受宠,便是先皇都舍不得说本宫半句不是。本宫确实没教养,父皇教了本宫许多道理,却是唯独忘了教会本宫,本宫是一个女子!本宫为人霸道,最是听不得旁人说本宫半句不是,今日你竟开了这先例,本宫虽觉得你胆量挺大,只你记着,念你初犯,本宫饶你一回。教养并非是说说而已,一个指责长辈的后辈,你的教养,本宫亦是不曾看到!”瑶华冷笑了一声,望着下头的命妇贵女,“开宴吧!”
    景琉璃出了一身冷汗,好不容易才得以坐下来,却见着屠凤栖正捧着茶杯,笑意盈盈地望着殿中翩翩起舞的舞妓,咬咬牙,哼了一声。
    都怪屠凤栖那贱人!
    殿中莺歌燕舞,昭德帝脸色却是难看至极。瑶华长公主到底是放肆了些,竟是不将他放在眼中了一般。他捏着酒杯,目光阴沉,可这天下如今是他的,瑶华长公主再风光,那也是先皇在世时的事儿了,如今天下由他做主,岂容一个先皇公主放肆?
    昭德帝灌下一杯酒,迎面对上瑶华长公主的目光。瑶华举了举手中的茶杯,嘴角微扬,嘲讽至极。
    昭德帝“啪”的将酒杯放回案上,心中怒气难平。
    景琉璃被吓了一跳,委屈地缩了缩身子,极力减少自己的存在感。景璇玑却是端端正正地坐在一旁,仿佛是在专注地看着下头翩翩起舞的人影,搭在膝盖上的十指,指尖却是十分愉悦地跳动。
    宫宴散后,屠凤栖与太夫人方才出了殿门,景琉璃便追了上来。
    “屠凤栖,你给本宫站住!”景琉璃气急败坏,却也顾不得旁人惊奇的目光,便跑到了屠凤栖的跟前,冷声道:“是你对不对?方才你是故意的,你要本宫受罚!”
    “公主……”屠凤栖不解地看着她,目光中满是疑惑,“臣女不知晓公主说的是什么,若是公主还在为当初臣女救了璇玑公主的事儿气恼,臣女向你道歉便是。”话毕,她福福身,面上尽是妥协。
    哦……原是因为琉璃公主小气……
    众人了然。
    “你胡说八道,本宫何时说过本宫是在那事儿生气了?是,当初若不是你,景璇玑确实已经死了!本宫说的是方才,你为何要刺激本宫,你想让本宫丢脸!”景琉璃跺跺脚,却不知自己竟是将恶毒心思揭开在众人跟前。
    屠凤栖仍是一脸迷糊,“臣女不知晓公主在说什么,臣女方才分明是在与外祖母说话。琉璃公主若是无事,臣女还要赶紧回去呢,外祖母年纪大了,身子不大爽朗。”
    ☆、第两百二十五章 染血嫁衣
    “本宫管你爽不爽……”景琉璃忽然闭上嘴巴,总算是意识到自己又被屠凤栖给下套了。她握紧了双手,好不容易方是将怒意压下,“本宫听人说,出嫁女是要从自己的家门出去的,还需得兄长亲自背着。你一直待在镇国公府,莫不是瞧不起威远伯府的亲人们了?”
    见着屠凤栖不接话,景琉璃有些得意,“这倒也是了,威远伯府的人死的死伤的伤,听闻如今那屠谦然病重,老夫人与她的儿子又没有银子,便唯有看着自己的亲人去死了。这世上便是有一些人,瞧着倒是挺温柔良善的,只这一颗心却早便黑了!”
    太夫人脸色一变,“依着琉璃公主的意思,老身是活该死了女儿?琉璃公主知晓的事这般多,却是不知嘴上留德,老身身为镇国公府中人,自问镇国公不曾做过一件愧对皇上、愧对大昭的事,琉璃公主如此诋毁老身的外孙女,是不将老身放在眼中吗?”
    景琉璃一瞪眼,索性四周的人亦是散得差不多了,她扬起下巴,不可一世道:“什么镇国公府,本宫是公主,本宫说什么便是什么,你这老妇,还想指责本宫不成?”
    她这话倒是有些诛心了,太夫人气得满脸通红,屠凤栖按了按她的手,柔声道:“既然公主这般自得,臣女自叹不如。公主金枝玉叶,自是尊贵非凡。只公主方才说的话,未免寒了老臣们的心,公主坐拥荣华,却不知这等安宁,却是千千万万将士们用性命换来的。请公主自重!”
    话到最后,却已是带上了些凝重。
    景琉璃正得意,她本以为屠凤栖百毒不侵,却也不过如此罢了。只她尚未开口嘲讽,便听得一个叫她畏惧的声音响了起来,“镇国公府世代忠良,本宫是看在眼中的。当初父皇在世时便说过,世上之人,他唯信国公与旌德。琉璃公主出言不逊,来人啊,替本宫给皇后娘娘送个话,还望她好好儿管教她的女儿,莫要画虎不像反类犬,这世上只有一个瑶华,断不会有第二个!何况本宫虽是霸道,却也是个知晓道理的,断然不会如泼妇一般撒泼骂街!”
    景琉璃身子一软,还未反应过来,便已被长公主的侍女给拎起带走。
    “臣女谢过长公主。”屠凤栖微微一笑,朝着瑶华长公主福福身。
    若非方才她见着瑶华长公主过来了,只怕还不能这般快便解决了景琉璃。
    “哼!”瑶华冷哼一声,目不斜视的从她身边走过。
    太夫人叹气,“这瑶华长公主的性子,还当真是十几年如一日。不过,本性不坏便是了。倒是那琉璃公主,今日吃了亏,怕是不能善了了。”
    “外祖母放心,我心中有数的。”屠凤栖应道。
    婚期愈发的近了,她的生辰在二月尾,婚期便在三月五。及笈的时候请了好些人到镇国公府来,便是久病不起的太后,都托了单嬷嬷来观礼。脾气不大好的瑶华长公主亦是到场了,只全程黑脸罢了。
    本应是喜气洋洋的时候,却突然出了事。
    第二日,已及笈的少女正在嫁衣上做最后的收尾,怎知平日里最是温顺不过的绣花针,却是猛的窜入指尖。屠凤栖连忙按着手指头,只血滴子却到底还是落到了衣裳上。
    她怔怔的望着那滴血,竟是有些哭笑不得。嫁衣是不能沾血的,可怜她绣了大半年,如今却是毁于一旦了。
    桑支取了杯热茶过来,将嫁衣放到一旁,劝慰道:“倒也无妨的,姑娘这绣工,愣是将鸳鸯绣成了小鸡崽儿,还不如用太夫人那套嫁衣。”
    当年她自家姑娘出生的时候,镇国公府便已备下了姑娘的喜服,只后来姑娘想要自个儿绣,太夫人方是歇了改改喜服的心思。
    如今离大婚之日不过六日,再做喜服断然是来不及了,为今之计,便只有将太夫人用太夫人备下的喜服了。
    屠凤栖捧着茶杯,不知为何,竟是觉得心头有些沉重。她挥挥手,示意桑支将那衣裳拿下去,“也是我太大意了些……”
    只是嫁衣上沾了血迹,这在民间算是不吉利的事儿了。
    “姑娘别担心了,总归有太夫人在,断不会委屈了姑娘的。想必姑娘是太过紧张了,方会如此。再等一会儿王爷便应是来看姑娘了,过两日倒是再不能见面了,王爷心中定难受着呢!”
    屠凤栖抿唇笑了笑,待到桑支出去后,却是忍不住捂着了胸口。
    “姑娘,姑娘不好了——”空青从外头跑进来,脸色难看至极,“姑娘,出事了!”
    “吵吵闹闹的干什么?”桑支放下衣裳后,匆匆忙忙走过来,朝着空青使了个眼色。
    “可是,可是王爷他……”空青咬了咬下唇,犹豫了一会儿,终究是轻声道:“王爷出事了。”
    屠凤栖手中的茶杯落到地上,溅起的茶水飞到她的裙摆上,她却是浑然不觉,“发生了什么事?”
    “方才王爷从军营中往回赶的时候,竟是突然不见了踪影。姑娘,现下外头的人正说,王爷是不愿意娶姑娘,方会突然消失的!”空青声音低低的,屠凤栖却听了个分明。
    她的脸色一下子便变得异常的难看,司湛不愿意娶她,这怎么可能呢,前世司湛待自己分明是……不,那是前世!
    “空青!”桑支瞧着自家姑娘的脸色不对,连忙出声训斥,“外头的人不懂事儿,你竟也跟着犯糊涂不成?王爷待姑娘这般好,若是不是真心心悦姑娘,那他又是为着什么?”
    “可是,可是王爷也只是待姑娘好罢了,旁人都说,王爷待姑娘的好,不过是因着国公爷是王爷的师傅。当初王爷为着保全姑娘,方是不得不来求娶姑娘。王爷待姑娘的好,不过是为着报恩罢了。”空青不服气地嚷道。
    屠凤栖双目空洞,报恩……是呀,司湛待她是很好,只除去一年前在那暗牢中与柳絮对峙时,曾说过些似是而非的话外,竟是从未说过心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