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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节
    “后头的事儿,郡主都知晓了。流言四起,人人都说是郡主命有大凶,神明方会发怒,赵家庄井水变黑,不过是一个开始罢了。”赵里正叹了一口气,颇有些无奈,“可这世上若当真有神明,为何这惩罚偏偏落在了赵家庄?不过是有人想要毁了郡主的名声罢了。”
    “您倒是个通透的,不过想必您不知晓,本郡主这大凶之名,却也不是凭空而来的。昨日本郡主被神物指为大凶,本郡主的大姐姐失了清白,便是府上的老祖母竟都被本郡主害死了。像本郡主这等命不大,偏又心狠手辣之人,许是上天当真发怒了,亦是说不定的。”屠凤栖轻笑了一声,扭头笑意盈盈的望着司湛,撅了撅粉嫩嫩的嘴唇,“不若咱们的婚事便算了,你命硬我大凶,若是凑到了一处儿,岂不是要让陛下的天下都乱了?”
    这话倒是有些过了,若天下这般容易乱起来,那昭德帝岂不是要气得吐血?
    司湛神色淡淡地扫了嬉皮笑脸的小姑娘一眼,声音低沉,“你逃不掉了。”
    “我乐得如此。”小姑娘眨眨眼,“言归正传,本郡主瞧着,这事儿还需要好好儿的再想想,这等手段虽是不高明,可若是加上我算计姐姐杀害昨祖母的事儿来,只怕我这名声是配不上王爷了。”
    “郡主明查,赵家庄最近一回来生人,都已是十多年前了,小人万万不敢有所欺瞒啊!”赵里正心中没底。
    可既然没有生人来,那便要怀疑赵家庄的人了。但奇怪的是,赵家庄在那时候根本便无人离开过庄子。
    绕来绕去,似乎又绕进了死胡同中。
    屠凤栖有些烦闷,索性起身告辞,与司湛一同前往暂住的屋子。
    “昭都中如何了?”屠凤栖靠在司湛的怀中,黑色的大氅将寒风都挡在了外头,冷冰冰的雪花落到她白色斗篷的帽子上,更衬得她那张小脸晶莹剔透一般,“我是头一回这般烦恼,这想毁了我名声的人,倒也有几分本事儿,给咱们整了这么些麻烦来,可我竟是连她是谁都不知晓。”
    许是她这一路都走得太过顺畅,却是忘了除了二房外,旁人多的是手段。
    小姑娘垂头丧气,司湛却是干脆将她抱起来,大步地往前走。卫茅与卫青目不斜视,连翘与桑支却是面带笑意。
    “无需担忧,万事有我。”他想了想,说道:“现下查不出来,总有一日会露出马脚。昭都中流言正盛,你离开了倒也好,省得上了心不痛快。旁的事情交给我,你便当是来散心便可。”
    “可是她要害的人是我,我总觉得,若是不亲自将她揪出来,心中总不大痛快。”她将脑袋埋在司湛的脖子上,呼出暖乎乎的热气,依恋的蹭了蹭。
    司湛有些不高兴,趁机捏了捏她肉乎乎的小屁股,“本王是你夫君,遇着麻烦,你该信任我的。何况这婚事来得不容易,我不想到手的媳妇儿,竟是飞了。”
    这话她倒是爱听,总觉得司湛是将自己放在了心上,才会这般在意。
    司湛说万事有他,便当真是不再让她过问这些事儿了。屠凤栖起初还能安安分分的待在屋子里,只过了两日,便是待不住了,只撒欢儿一般带着丫鬟们出去,与赵家庄的孩子们打成了一片。
    她在赵家庄玩儿得痛快,昭都中的镇国公却处在水深火热之中。
    一下了早朝,镇国公便回到了正房中,眉头紧锁,好不郁结。
    “又有人弹勋鸢鸢了?”太夫人捧着一盏茶,秀目微抬,漫不经心地扫了镇国公一眼。
    ☆、第两百零三章 情之所起
    其实也不是弹勋屠凤栖,而是弹勋镇国公管教不力,竟是养出了这般一个心思歹的外孙女儿,不仅仅是害得姐姐失了清白,便是连祖母都不愿放过。加之又有大凶之命的名声,耐不住性子的人,便趁机提出夺了屠凤栖郡主的名号,婚事亦要作废了。
    “亏得司湛将人带走了,如若不然,叫鸢鸢听到了这等话,怕是要好几日吃不下饭了。”镇国公气得心肝儿痛,那些自以为道德高尚的人,现下不知将话说得多难听。
    “也不知晓是谁做的手脚,竟是连一个小姑娘都不放过。”镇国公气恼至极。
    太夫人冷笑了一声,“小姑娘?他们的利益若受到威胁,可不会管旁人是不是小姑娘。嬷嬷,威远伯府的白事准备得如何了?听闻他们府上只剩下了一个残废的二公子,咱们派些人过去瞧瞧。”
    前两日老夫人暴毙的事儿传出后,屠嫣然便不见了踪影,有人说她伤心过度病倒了,亦有人说她定是被屠凤栖给斩草除根了。众说纷纭,但矛头直指“逃离”昭都的屠凤栖。
    “尸身都不见了踪影,如何办白事?也只那个丫鬟出来叫嚣,说是表姑娘害死了那人,还将尸体给弄走了。这话竟也有人信,说不得是他们威远伯府自己将人藏起来了。”嬷嬷语气不善。
    自家孩子自己心疼,表姑娘又岂会是那等阴险狡诈之人?自那日威远伯府老夫人暴毙的消息传出来后,便不曾听说有人见着那老婆子的尸首,谁知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却也是咱们大意了……”太夫人放下茶杯,话锋一转,对着镇国公道:“皇上怎么说?这婚事可是他自己下的旨意,若是要作废,怕是不容易。”
    君无戏言,焉能朝令夕改?
    谈及此,镇国公的脸色倒是更难看了几分,“皇上?他倒是恨不得将此事闹得越大越好,司湛与鸢鸢若是成了事,他心中才是不痛快!且看着吧,再过段时日,他便该松口了,毕竟便是天子,亦不能违背了天意……”
    可偏生,吃亏的是自家的孩子。因着名声有污,皇上收回成命,日后鸢鸢应如何自处?
    里头的说话声渐渐低了下去,门外的少年叹了一口气,对着丫鬟道:“不必告诉国公爷我曾来过。”
    事情闹得愈发的大,可偏生主角不在昭都中,倒是有些无趣了。
    柳絮正在给老王爷泡茶,袅袅的茶香从茶杯中散发出来,她红着一张脸,似乎很是不好意思,“民女在别院中待得有些烦闷了,想着战王哥哥不在府中,您怕是要闷了,便不请自来了,还望您莫要见怪。”
    老王爷的手搭在茶杯上,赞了一句,“好茶!”只却是迟迟不端起茶杯来。
    柳絮仿佛不知晓他的意思一般,声音娇娇柔柔地说道:“战王哥哥离开昭都亦有两日了,他出城的时候,民女还去送了一番,那位郡主长得倒是真的美貌至极。”她的目光闪了闪,状似无意般叹了口气,“只是,民女这两日却是听到了些不大好的话儿,说那位郡主是个……想必是民女听差了吧,若是当真那般不堪,战王哥哥又怎会不知晓?”
    老王爷挑了挑眉,却也顺着她的话接了下去,“阿湛眼光素来是极好的,这点倒是随了本王,若是看不上的,便是倒贴亦不过多看一眼。若是看上了,便定是个极好的姑娘。呵呵!”
    一番话,既是反驳了柳絮的话,又肯定了屠凤栖的为人,更是不着痕迹的表示司湛看不上她。
    柳絮一噎,脸色有些发白,“王爷说的是,战王哥哥……素来是个好人。不过民间都说,苍蝇不叮无缝蛋,想必有些话,却也并非是空穴来风。既是关系到天意,还是谨慎些为妙。战王哥哥性子冷,想必若是身边伴着一个知根知底的,怕是会更稳妥。不过,这只是民女一个人的想法罢了,战王哥哥能幸福,民女便最是欢喜不过了。”
    “天意这玩意儿,哄哄你这等小姑娘还成,本王可是不信的。说起来,那小丫头本王亦是见过的,与阿湛也算是青梅竹马了。你还在边关的某个角落的时候,阿湛便跟在镇国公身边学功夫了,说起来也是天意了,最初粘糊糊的叫着‘战王哥哥’的小姑娘可不是你,而是那丫头。”老王爷捧起酒壶,灌了一大口酒,扭头对着管家道:“你还记得这些事儿吗?”
    管家和和煦煦的笑着接话:“哪儿能不记得呢?当时孝安郡主还是个小团子呢,瞧着白白胖胖的,最是讨人喜爱不过。玲珑姑娘让她在镇国公府住两日,哪儿知晓她见了小主子,竟是不愿意走了,还嚷着要嫁过来给咱们小爷当世子妃。那一口一个‘战王哥哥’,任是国公爷如何纠正,都不愿改口。现下长大了,倒是规矩了不少。”
    老王爷哈哈大笑,仿佛不曾见着柳絮苍白的脸色一般,“可不是嘛?镇国公那老儿将阿湛收做徒弟,论辈分便是玲珑的师弟,她的舅舅。可她偏不,谁说便哭谁,那小模样倒是与玲珑一模一样。可惜后来玲珑离开昭都,威远伯府的老太太又不爱她和镇国公府的人有太多的接触。六年前阿湛去了边关,本王才慢慢忘了那鬼丫头。”
    “女大十八变,现下孝安郡主可不是当年那抱着人的大腿哭的小娃娃了。奴才远远的见过一回,和玲珑姑娘很像,想必性子亦不会差得太远了。”管家神色愉悦。
    二人一唱一和,倒是将柳絮给忘了一般,她的脸色越来越白,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是,是吗?那这般说来,那位郡主倒是比民女更先认识战王哥哥?”
    “若不是有她开了先例,只怕你这句‘战王哥哥’亦是不能叫出口了。”老王爷看似不拘小节,实则隐隐带着警告。
    柳絮咬了咬下唇,“原是如此,看来倒是民女担忧得太多了。不过人总归会变的,想来孝安郡主应是越变越好了吧!”
    “阿湛今日传了消息来,那鬼丫头在赵家庄尽不干正事儿,却是与人家家中的小娃娃玩儿到了一起,看来她也是个心大的。”老王爷笑道。
    能与小孩儿玩到一起的人,又怎会是心狠手辣之人?
    ☆、第两百零四章 龙卫出现
    柳絮却是心中一紧,诧异道:“这般说来,处理事情的反倒是战王哥哥?”
    “小主子自有分寸,自不会累着孝安郡主。不过今日卫茅来消息说,似乎查到凶手了,正是威远伯府的三老爷。听说他因着怨恨郡主,又曾到过那赵家庄,便想出了这个法子给郡主添堵。再过两日,小主子便该是回来了。”管家不动声色,看着柳絮的目光有些复杂,“不过是一个没了官职的功勋之后罢了,小主子并未多在意。”
    柳絮心中有些惊喜,再听不下老王爷说了什么,只待了一会儿,便面带笑意地起身告辞。
    既然有人给他们背锅,更是不用客气了!
    管家将她送到门外,含笑看着她走远,这才慢悠悠的回到了王府之中。
    都是看着长大的孩子,只盼着不要错得太彻底了。
    直至再也看不到战王府,柳絮方是忍不住轻笑一声。
    “下一步咱们该怎么做?”柳絮扭头望着身侧的丫鬟。
    丫鬟诡异一笑,声音中透着冷意,“姑娘放心,奴婢这便下去安排。”
    夜深人静时候,一个黑影悄然潜入赵家庄,飞快地划过夜空,落在古井旁边,捣鼓了些东西丢下去后,又飞快地消失不见。
    第二日,罗楼冷着一张脸与屠凤梧汇报:“公子,昭都中又出现了新的流言。”
    屠凤梧一袭白衣纤尘不染,脸色苍白,双眸却布满戾气。他慢慢地抬起双眸来,“什么流言?”
    声音沙哑疲惫,仿佛一夜未睡一般。
    在他的跟前,巨大的铁笼子中关着一个貌美如花的少女,那少女满身狼狈,畏惧地看着他。
    罗楼仿佛不曾见着那少女一般,直言道:“那赵家庄的水又变了,从今日清晨开始,竟是变成了血红色的。外头的人说,这是因着神明发怒了,那井水若是用了,许是会致人死亡。”
    屠凤梧点点头,罗楼便继续说下去,“昨日战王府的管家亲自将一个姑娘给送了出去,大家都说,那姑娘是战王的心上人,先前战王离开昭都时还曾与她见过面。听闻那位姑娘最是个温柔安静的,又与战王青梅竹马,还是卫茅的救命恩人的女儿,本都打算成亲了,没想到竟是被咱们姑娘横插一脚,坏人姻缘。”
    “除了这些,可还有旁的消息?”屠凤梧掏出帕子,擦了擦手上的灰尘。
    罗楼摇摇头,便听得他对着那少女道:“凤淑,现下你可是满意了?你为他人造嫁衣,却是害得鸢鸢变成过街老鼠,受人诋毁。”
    “我没有错,我没有错。她配得上战王,我为何不能,我是凤氏的姑娘,只有娶了我,才是对战王最有利的。鸢鸢不过是一个出嫁女的女儿罢了,父母双亡,又最是个刁蛮任性的性子,战王若是娶了她,她会毁了战王的!”凤淑抱着脑袋,兀自说道。
    屠凤梧眯了眯双眸,转身朝着外头走去,“不知悔改,处置了吧!”
    罗楼朝着外头的人打了个手势,很快便有两个黑衣人进来,将铁笼子打开,揪着尖叫不已的凤淑走远。
    “战王那头,应是处理得差不多了……”少年抬头望天,眸中尽是诡异的红。
    而此时,司湛那头确实有所收获了。
    一个身穿黑衣的男子被五花大绑着推了上来,他面容普通,偏生双眼中却是带着一股狠劲儿,可见手中是见过血的。
    “龙卫?”司湛把玩着手中的令牌,双眼微微眯起,带出一股冷意,“什么时候,龙卫竟是成了干这等勾当的人了?还是说,你背后有人指使?”
    那龙卫目光阴狠,“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既被擒住,便算我倒霉!”
    昨夜他本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却不想原是落入了司湛的圈套中,被逮了个正着。
    “急什么,本王还未查出你背后的人是谁,又怎会杀了你。”司湛敲了敲桌案,意味深长道:“若本王猜得不错,你昨夜应是要去见你背后的主子的。”
    龙卫只冷着脸不说话。
    卫茅开口道:“王爷放心,卫青已经回去了,依着卫青的技术,想必寻常人亦不会认出他来。”
    龙卫身躯一震,“你们说什么?”
    他本是有恃无恐,只因着离开昭都的时候,早便与人有了约定,若是他回不去,那人便定会做好善后。怎知司湛竟是技高一筹,竟是安排了人冒充他回去了。
    “昨日本王差人回去告诉父王,鸢鸢在赵家庄过得极好,最是开怀不过。不过过了半日,你便来了,你以为本王不知晓你背后的主子是谁?”司湛眉峰上扬,气势忽然变得凌厉起来,看着那龙卫变了颜色,才是继续道:“本王若是要离开昭都,自是能做到无人知晓,若非是本王故意将消息透露出去,那人会知晓本王要走?”
    其实要查出来是谁在背后作梗倒是不难,鸢鸢的目光只局限于后宅,他想得却是要多一些的。婚事作废,于谁最是有利,谁最乐见其成,无疑便是那高高在上的皇帝了。
    一来若是鸢鸢名声毁了,威远伯府便无一个成器的了,也不必担忧日后鸢鸢寻他报仇。二来……鸢鸢背后站着的是镇国公府,若是他娶了鸢鸢,背后无疑多了一个镇国公府,昭德帝如何能容忍自己如此?
    “龙卫是皇上的暗卫军,你会替她办事,倒是出乎了本王的意料。没想到本王身边,竟是埋了一个探子,本王竟从来不知晓。”司湛慢吞吞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热茶。
    若不是此番事发,只怕他永远都不会知晓,那女人竟这般有能耐。既然如此,想必当年因救卫茅而丧命的中年男子,亦不过是个幌子罢了。
    卫茅心中亦是有些不痛快,当年他在边关遇袭,原是柳絮的父亲为着救下自己,而死于刺客的剑下。本以为是他亏欠了柳絮,如今方是知晓,一切不过是个圈套罢了,为着的便是将柳絮给送到自家王爷身边来。
    “龙卫的嘴巴有多严,本王是知晓的。既然从你口中无法撬出什么秘密来,本王亦不必白费功夫。”他挥挥手,示意卫茅将人带出去。
    ☆、第两百零五章 三个凶手
    卫茅将人拎起,心中知晓,王爷留着此人,定还有旁的用处。
    外头传来了小姑娘哒哒的脚步声,司湛收起面上的冷意,望着门口处飞奔而来的小姑娘,脸色一下子便柔和了下来。
    屠凤栖拎着裙摆,双丫髻上只别着两朵鲜艳的绢花。她贪玩儿,用自己的裙子换了一身赵家庄的小姑娘们穿的碎花棉裙,外头罩着雪白的狐狸皮子大氅,瞧着却是更娇俏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