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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节
    果真不愧是屠家的大姑娘。
    老夫人受用的点点头,敲着自己面前的茶杯,道:“没了镇国公府撑腰,如今在咱们手底下讨生活的不过是一个没了爹娘的孤女罢了,你管她做什么?”
    “祖母此话可是当真?”屠燕语这回反应倒是挺快,半是震惊,半是惊喜地站直了身子,眸中迸出喜悦的光芒,“若是当真如此,那那小贱人岂不是随我们磋磨了?”
    这下她倒是不嫉妒屠凤栖有一个好外家了。
    “此事是真是假,我们还未知晓,说不定是什么阴谋。”二夫人拧着眉心,越想越不对劲儿,道:“以前那边对那野丫头,可是真真的当成宝贝的。云珠,你去打听打听,看看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嗤,能出什么事?还不是看那小贱人现在落魄了,那边也就不想搭理了。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做什么都要绕着弯子来!”三夫人冷冷一笑,抱着双手睨二夫人。
    二夫人心道果真是蠢货,镇国公府可不像威远伯府,人家重情重义,在这昭都中也是出了名的,“你若是不绕着弯子来,怎么不直接到那野丫头跟前叫骂?”
    三夫人一噎,她当然也想到屠凤栖跟前叫骂,但谁知道镇国公那边是不是当真不想要这外孙女了?要是误会一场,她岂不是要将脑袋给拧下来,送到镇国公那儿去赔罪?
    “好了,一家人吵什么吵。”老夫人扫了三夫人一眼,伸手将茶杯端起来,抿了一口热茶,总结道:“是该去打听打听。不过就算那边当真是不待见那个了,咱们也不能太亏待了她,免得哪天那边想起来她了,咱们不好交代。”
    三夫人小声嘀咕:“什么一家人,只有二房才是你的一家人!”
    老夫人斜眼瞪了她一眼,如此总算是安静了下来。
    *
    这边屠凤栖出了上房,一路朝着自己的锦绣阁而去,脚步沉重,满脸皆是悲伤。沿路走过的下人们无一不是人精,见着屠凤栖的模样,心思活络起来,今日三姑娘明明去了镇国公府,以往从镇国公府回来,哪次不是神采飞扬的?怎么这次倒是失魂落魄起来了?
    心眼多的已经开始在府中打听了,只盼着自己能得到第一手消息,好判断走哪条路最是合适。
    走进锦绣阁中,下人们不知是在想什么,似乎没有见到主子进来一般。屠凤栖只顾着走向自己的房间,空青却是憋了一肚子的气,忍不住对着几个凑在一起嗑瓜子的下人道:“姑娘回来了你们没看到?还不快起准备热水?一个个都在做什么,还想不想在威远伯府待了?”
    一个长相娇弱的丫鬟笑着应道:“是奴婢们眼拙了,没瞧见姑娘进来呢!空青姑娘息怒,奴婢们这便去准备热水。”
    话毕与那几人嬉笑着离去,竟是全然不将空青放在眼中。
    空青愤然地跺跺脚,扭头就往屠凤栖的房间跑,她依稀记得,方才说话那丫鬟,似乎是叫什么银朱的。
    “姑娘,这些下人可真是留不得了。”空青跨进房中,细心地将门给关上,走到屠凤栖跟前。
    “且再容她们几日,现在还不是时候让他们走。”屠凤栖走到窗前,将窗户打开,往外瞥了一眼,手指在窗台上敲了敲,随手从自己的发上取下一枚珍珠簪子,丢到了外头。
    空青与桑支面面相觑,不知道屠凤栖是在做什么。
    一个黑色的人影轻飘飘地落在了窗前,正站在众人的视角盲区。那人乍一看是面容清秀,只靠近了才看到,一道刀疤将这清秀的脸划穿,粉红色的伤疤从左眼一直蔓延到下巴上。
    “去盯着三夫人和屠燕语。”
    人影一闪而过,一下子又不见了踪影。
    空青和桑支好奇不已,屠凤栖只得解释:“是外祖父的人。”
    “是该盯着三夫人和二姑娘,昨日姑娘让三夫人和二姑娘折了一大笔钱,指不定这二人心中正想着,怎么从姑娘身上讨要回来呢!”空青嘟囔道。
    屠凤栖笑了笑,无奈的摇摇头。空青就这点不好,性子太直,有话直说,前世自己一心将那几人当成亲人,自然是听不得空青说他们一句不好的。
    如今再听到空青这些话,她倒是觉得格外的顺耳。果真是,日久见人心,不到最后,永远不会知道谁才是真心的那人。
    镜奴并未直接去盯着三夫人和屠燕语,而是回了一趟镇国公府,将此事与镇国公报备了一番。
    “这鬼丫头,果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她!老夫老啦,虽然想着她能独当一面,可到底是自己的心头宝,老夫哪儿舍得她出事。她既然发现你了,你就按着她说的做,以后你就是她的人了!”镇国公哈哈大笑,深感欣慰。
    镜奴红了脸,有些难为情。
    “想什么呢,老头子的意思是鸢鸢以后就是你的主子了!都说了你平日不要看那些有的没的话本了,娘不拉几的!”
    镜奴翻了个白眼,虚影一晃,飞快地消失不见。
    二夫人将桃花宴的日子定在了三月十五,也就是三日后。
    受封郡主是大事,既然消息已经下来了,威远伯府自然是不敢怠慢了,就连本是在书院中读书的屠谦然和屠凤梧都回来了。
    得知屠凤梧要回来,屠凤栖连忙从床榻上跳起来,支使桑支和空青赶紧替自己打扮一番,惹得两个丫鬟侧目不已。
    屠凤梧是屠凤栖的庶长兄,也是父亲唯一的儿子,是父亲唯一的妾室苏姨娘所出。屠凤栖一直很是不待见屠凤梧,甚至是将屠凤梧当成眼中钉,故而两兄妹之间的感情并不是很好。
    但屠凤栖却记得,前世在自己临死前,屠嫣然曾说过,屠凤梧想救自己,却最终死在了景子默手中。
    说起来屠凤梧待她一直是极好的,只是她觉得苏姨娘插足了爹娘之间的感情,才会对屠凤梧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第十九章 桃花铃铛
    屠凤栖打扮妥当,屠凤梧刚好走进锦绣阁中,手中还抱着一个紫金色的锦盒。
    屠凤梧自幼病弱,眉目虽精致,却也带着一丝明显的病气。他迎着朝阳走来,足上一双长靴,白衣翩翩,白皙的面容带着三分柔和七分温润,与白姨娘十分相似的容颜,不仅仅不显得女气,反倒是生出了些叫人安心的味道来。
    见到屠凤栖站在门外,他先是怔了怔,随即不大自然地抱紧了锦盒,踌躇了片刻,终究是展颜一笑,走了过去。
    屠凤栖只觉得鼻头酸涩不已,还不待屠凤梧走近,便已是忍不住扑过去,直把屠凤梧撞得后退几步。她紧紧地攥着他腰间的衣裳,委屈道:“凤梧哥哥……”
    大抵是病弱,他的腰肢却是比别的男子都要瘦了一圈。
    屠凤梧愣了一会儿,怀中的小姑娘低声啜泣,委屈不已。屠凤栖在他跟前,素来是要强的,只恨不得将他踩到了泥土里才甘心。乍一亲近起来,他心中忍不住起疑,难不成是她又在玩儿什么新花样?
    想归想,他还是伸出手,在她的肩上拍了拍,僵硬的安慰:“别哭了。”
    他与屠凤栖的名字取自古书中的“凤凰非梧桐不栖”,父亲希望他们能相亲相爱,身为兄长,他应成为鸢鸢的倚仗。
    院子里的下人们瞥了一眼深情相拥的兄妹二人,暗暗的道了一句果真是乡下丫头,光天化日之下就搂搂抱抱,便是兄妹,也该顾忌些仪态才是。
    屠凤栖抬起脸来,湿漉漉的双眼动也不动的看着屠凤梧,似乎是害怕自己一不留神,眼前的人就会消失一般,连眨眼都舍不得。
    屠凤梧也有些不知所措,他和屠凤栖的相处模式,素来是他带着父母的嘱托,一心待她好,她却毫不领情的状态。其实他心底里大抵也是有些看不上她的,只是碍于彼此之间的情分,才不得不勉强维持表面的和平。
    谁能想到,过了三年,她竟然主动亲近自己了。
    尽管心中有些诧异,屠凤梧却并未没有任何的喜悦,抿着唇推了推屠凤栖的肩膀,沉声道:“谁欺负你了,是不是在府中受了委屈?”
    屠凤栖摇摇头,攥着他的衣摆,拖着他往里走。她只是觉得有点难过,前世屠凤梧为了自己,连命都丢了,可她却总想着如何算计屠凤梧。
    她走得飞快,屠凤梧在后头险些跟不上。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屠凤栖皱紧了眉头,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泪珠儿,可怜至极。
    走到屋里头,屠凤栖方是松开了手,软着声音跟屠凤梧道歉:“凤梧哥哥,以往是我不对,我不该那样对你的。”
    小姑娘语气真诚,屠凤梧却不敢放松了警惕,只僵直了身子,面上风轻云淡,抱着锦盒的手却忍不住收紧。
    他比屠凤栖大了两岁,如今也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少年而已。便是再胸有经纬,在这爱算计自己的妹妹跟前,仍是忍不住露出了少年的形态来。
    “凤梧哥哥,我知你不信我,可是这世上与我最亲近的人,就只剩你一个了。哥哥,我希望你我兄妹二人,能够团结一心,为爹娘报仇。”
    屠凤梧的眼角跳了跳,连忙掏出帕子,捂着嘴猛咳出声,断断续续道:“你……你知道……什么?”
    “我什么也不知道,不过这次我在回昭都的路上遇袭,此事不简单。凤梧哥哥,也许爹娘的死并不简单,等我查清楚一切,我会告诉你的。”屠凤栖握紧了屠凤梧的双手,目光真诚,“凤梧哥哥,你会和我一起,替爹娘报仇的对吧?”
    屠凤梧目光复杂,他灌了一杯温水,堪堪的将喉间的痒痛压下。三年已过,鸢鸢再也不是从前的鸢鸢了,她似乎变得更成熟了些,也更……聪明了。
    他知道这不是自己的错觉,眼前的小姑娘,终究是长大了——
    “好。鸢鸢放心,有哥哥在,谁也不能欺负你。”屠凤梧伸出手,修长的手掌在屠凤梧的包子头上顿了顿,似乎是在犹豫该不该摸下去一般。
    屠凤栖眨眨眼,主动将包子头凑上去蹭了蹭,拖着腮帮子好奇的看着他手中的锦盒,“凤梧哥哥给我带了什么礼物?”
    屠凤梧赶紧将锦盒打开,里面是一对儿通透的玉铃铛,铃铛上雕着细细的花纹,屠凤栖凑上前去看了看,雕的是桃花,但看起来雕花之人的技巧并不是很好,桃花并不算是细致。
    “咳,那个,我雕了好几对,这是最好的一对了。”屠凤梧干咳了一声,苍白的唇边荡开温润的笑意。
    屠凤栖红了脸,暗道一声罪过,竟然被自己的哥哥给迷惑了。
    伸手将玉铃铛拿起来,欢喜不已地让桑支给系到了自己的包子头上,屠凤栖双眸弯弯,“真好看。”
    屠凤梧将她额边散落的碎发捋好,兄妹二人又说了一会儿话,看着时辰不早了,才各自去用午膳了。
    屠凤梧的院子坐落在锦绣阁的不远处,院子里种满了青竹,故而取名“碧竹居”。
    他身体不好,碧竹居清静,正好养病。这院子中平时没什么人会来,外头的人都传言大公子活不过弱冠,唯恐到了这院子,就沾上了病气。
    屠凤梧也乐得清静,干脆将院子里的下人都给撵走了,只余下几个心腹。
    “公子,三姑娘这是……”眼下,屠凤梧的心腹之一——罗楼担忧道。
    屠凤梧将方才的帕子丢到罗楼怀中,上头印着一片早便干涸了的血迹。他漫不经心的踱步向前,道:“不管她是不是真心想要和我和好,我都不会亏待了她,这是我欠父亲的。”
    不过屠凤栖方才说的话,倒是叫他觉得有些好奇,她是如何知道,父亲和夫人的死有问题的?
    “派人去打听一下,这段时间她都接触了什么人,又是谁告诉她,父亲和夫人的死有问题的。”
    罗楼应了一声“是”,又听屠凤梧补充了一句,“还有,查一下她是不是被人欺负了……算了,就算她被人欺负了,她也不会知道。”
    以前他总想不明白,为何那么精明的父亲和夫人,会有这么一个愚笨如猪的女儿,明明这府中的人都是在利用她,她竟然还傻呵呵地往前凑。
    当真是蠢到家了!
    屠凤梧小声地嘀咕了一声,大步地往里走去,只余下罗楼独自一人还呆在原地,掰着手指头疑惑不已:“那属下是查,还是不查啊?”
    自然是没人会回答他了。
    ☆、第二十章 礼物?阴谋?
    时间静如流水,一闪而过。很快便到了桃花宴的前夕,屠凤栖的锦绣阁中迎来了两个意想不到的人物。
    三夫人和屠燕语满脸不自然的坐在椅子上,抿着唇强扯出一抹笑意,目光牵强。
    屠凤栖目光清澈,好奇地打量着这两个来了却又不说话的人,乖巧的笑道:“三婶儿、二姐姐,你们来我这儿到底是为了什么?”
    屠燕语撇撇嘴,现在她们可算是确定了,这屠凤栖在镇国公跟前,可真是失宠了。听镇国公府的人说,老国公也正在怨怪,这多事儿的外孙女儿克死了自己的女儿呢!
    没了镇国公做倚仗的屠凤栖,她们才不怕呢!只为着能叫明日的计划能更加顺利罢了。
    “鸢鸢啊——”三夫人拧了屠燕语一把,警告地瞪了她一眼,“先前三婶儿拿了你的东西,是三婶儿的不对,三婶儿在这里先向你赔罪了。”
    三夫人难得放低姿态,屠凤栖似是十分震惊一般,掩着小嘴惊呼一声,连忙站起身来,连连摆手:“三婶儿,这可要不得。先前的事情,鸢鸢早便忘了,咱们是一家人,何必计较这些……”
    谁跟你是一家人!
    屠燕语小声嘀咕,将桌案上的锦盒往前推了推,不耐烦道:“里面的东西,便算是我和我娘向你赔罪了。明日便是桃花宴了,正好里面的东西你能用得上。”
    屠凤栖感激不已:“三婶儿你们对我真好,我还以为你们也嫌弃我了。果真是自家人好,别人都是信不得的。”
    她低下头来,似乎是十分伤心,低声道:“先前我还那样对三婶儿,以为三婶儿是想要霸占我的东西,殊不知三婶儿和二姐姐才是对我最好的人。”
    三夫人干笑,敷衍的点点头,随口道:“你知道就好,别人再怎么好,也不是自家人。好了,东西送到了,我和你二姐姐就先走了。里面的东西是我和你二姐姐准备了一整天的,你可别随手给扔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