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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节
    她说了几句路上祝安之辞。
    钟媪朝她略拜了拜,转身离去。
    ……
    春娘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对着魏劭送来的这堆东西,却露出微微喜色。说过两天用这锦帛给她裁套新衣。
    “我衣服已经够多,本就来不及穿,不必再做了。”
    小乔有点漫不经心,说道,随手抓起两个羌桃放在手心,滚着玩了两下。
    “也好,那等过些时日。”春娘命侍女收起金、帛,“婢帮你剥食桃榴。魏侯倒是有心了。从前在东郡,冬日里也难得见到这么喜人的桃榴……”
    “我不爱吃这些!”
    小乔将手里的羌桃丢回到盘里。
    一只羌桃跳滚出盘子,在桌上滴溜溜地打起了旋。
    “你们分食了罢。”
    她拍了拍手心,朝惊讶望着自己的春娘和侍女说道。
    ……
    虽然同住一个地方,但那晚过后,魏劭就没来过射阳居了。有时小乔在庭院散步,与他偶遇,见他总是行色匆匆,态度自然也是冷淡的。她若实在躲不开了,和他招呼,他也不过随意“唔”上一声而已,绝无多话。
    魏劭倒没限制小乔外出。但小乔一次也没出去过。她的生活依旧很单调,唯一的乐趣,大约就是每天黄昏的时候,登上檀台俯看夕阳下的城池或者城墙外的远方了。
    有时,小乔站在檀台的顶,偶会看到疑似魏劭的一行人马进出城池的身影。
    他似乎真的很忙,忙的就像一条狗。小乔在心里想道。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从指缝里流过,天气渐渐变的暖和了。虽然早晚还脱不去身上的厚重冬装,但风吹过来,不再像刀割似的逼人。冰河开始解冻,射阳居原本灰扑扑的枯燥庭院里,也开始泛出浅浅的几点嫩绿。
    小乔发现窗前那株海棠的枝干开始冒出新芽的那天,魏劭派人给她递来了个消息,让收拾行装,说这两天就预备动身北上。
    徐夫人的六十大寿就要到了。
    他需要回去,为祖母庆贺贵诞。
    ……
    三天后,小乔坐的那辆马车晃晃悠悠地碾过青石路面,出信都取道北上,朝着渔阳而去。
    这一路很顺利,没再发生任何的意外。
    半个月后,一行人抵达了渔阳郡。
    渔阳城池西北有山,曰渔山,城在山南,故名渔阳。古又名无终邑。因东北方向去百里,有一座名为无终的古城,城池虽小,三面环山,冬日不像别的地方那样风干酷寒,住在其间,如处江南。魏家在无终城里修有一座别苑,徐夫人去年冬天就住在那里,如今还没回到渔阳。
    渔阳自古又是兵戍之地。几百年前,燕筑长城抵御匈奴,城墙便从渔阳之侧而过。
    魏家从魏劭的祖父时代开始,为坚固北防,震慑匈奴,将州治从范阳迁到了更靠北的渔阳,几代下来,城防不断加固,到了魏劭这一代,势力正当强盛的伊邪莫单于王也轻易不敢再与魏劭军队起正面冲突。从前曾屡遭匈奴骑兵荼毒的白檀、上谷一带,如今也已多年没有大的战事,百姓重新聚居,人口也渐渐得以繁衍。
    小乔抵达的那一天,春阳明媚。马车接近城门口时,她好奇地探头到车窗外看了一眼。看到远处的前方,若洗的碧空之下,城墙高耸摧云,犹如两条磅礴的巨大黑龙,伏地沿着东西蜿蜒而去,一眼看不到尽头。渐渐近了,看清城墙整体全部是用青黑色将近三尺来高的巨大石块整块堆筑而成,坚固若长城之态。城门之上的城楼,也不是她寻常见惯的牌楼样式,而是犹如碉堡的一个巨大方正塔楼。沿着城墙,这种塔楼每隔数十丈就有一个,只比城门上的略小些而已。塔楼四角旌旗飘展,上有甲衣士兵执戈瞭望,长戈上的刀头在阳光的照射之下,闪动着刺目的金属光芒。
    君侯回城的消息,方才经由探哨带到了城内。城门立刻大开,大队身着盔甲的军士列队从城内涌出,分列道路两侧,留在渔阳戍守的副将李典、张俭等十数人骑马奔出城池迎接。魏劭与部将略寒暄,便率众入城。一路所过,军士齐行军礼,高呼“君侯归”,声若沉雷,撼人耳鼓。进入城池后,百姓闻讯,也纷纷奔出家门夹道欢迎,一路过去,最后抵达了位于城北正中的使君府邸。
    魏劭回城的具体日子,事先并没有传讯到家,所以他的母亲朱夫人并不知道,今天人也恰好不在家。管事说,朱夫人两天前带着郑姝去了渔山上的巫祝庙,现在还在庙里。他已派人去通知了,想必很快就回。
    朱夫人笃信巫祝,最近几年更是沉迷,和神庙里的巫司相交频繁,从前常将她请到家中,供奉宛若神人。被魏劭遇到过两次,见儿子不喜,这才少来家中,改成自己去往巫庙。魏劭虽厌,但见母亲屡劝不听,自己又忙于军务,终年少在家,也是鞭长莫及,无奈睁一只眼闭一眼由她去。刚进家门,听到母亲又去了巫庙,略皱了皱眉,随即吩咐管事,将女君送到后宅安置。
    第20章 同居
    魏家这座宅第,既有北方世家大族宅宇惯有的宏阔,又秉承列侯建制。大门三间一启,上覆歇山顶,下为巨石基座,梁枋上饰以夔龙彩绘,门前左右各列一对半人身高的青铜怒狮。前堂宏大,后宅各处居所也以院墙井然分隔,中间连以庭院,整体布局明朗而开阔。
    魏家地位最高的人,无疑是这会儿还在无终居住着的徐夫人。徐夫人的居于正中北,如今空着。魏劭母亲朱氏居于东,小乔被安置在了相对的西屋。
    西屋名为“屋”,实则是个不小的独立院舍,过两道门,经过重庭和左右厢房,最后才到了最私密的寝屋,耳房天井,无不齐备。
    西屋里有婢仆十来人,齐齐到门外跪迎小乔,口里呼她女君。
    虽然这次回来并没事先知照,但屋里屋外无不干干净净,寝屋内更是纤尘不染。
    往后,小乔就要长居在这里了。
    春娘和侍女归置行装时,小乔留意到房里留有男人的几套衣物以及一些日常用具。
    看起来魏劭从前在家,平常也是住在这房里的。
    在信都时,当着钟媪的面,魏劭就和自己公然分居,没有半点想要遮掩的意思,可见他根本不在意家人如何看待两人的夫妇关系。再加上他对自己一贯的轻慢,小乔推断接下来,他应该也不会勉强和自己同居一室的。
    这对于她这个新婚才不久的“女君”来说,自然是一种羞辱,等到明天,魏家上下奴仆想必就会在背后拿她当议论话题了。
    树有树皮,人有脸皮。树没了皮活不成,人没了这张皮,虽然死不了,未免就难看了。
    小乔也是俗人一个。初来乍到的,谁愿意过一晚上就成别人眼里的笑话。要是自己能装一张出来,辛苦点她也乐意。
    但偏这种事,不是自己一个人能解决的。估计魏劭对自己是恨不得像拍苍蝇一样地拍死,眼前才算干净,那她也就只能尽量想开了。
    幸好,心眼儿够大,不会自己给自己牛角尖钻,这大概就是小乔除了这副皮囊之外的最大优点了。
    所以她特意吩咐了声春娘,让她把魏劭之前留下的东西都给整理出来归置在一旁,等着他派人过来取走。
    ……
    魏劭一句话把她丢给了管事,整个白天,人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