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个的确是他干得。
    如果他们告诉老师，全班同学都知道了，会怎么样呢？
    曾经一度被压下去的恐惧又冒了出来，甚至愈来愈胜，方然的脸色越来越白，他的视线扫过在场的众人，忽然推开了面前的孟萱，就要往门外跑。
    宋锦瑜先一步抓住了他。
    来不及多思考，行动已经先一步大脑做出了反应，方然手中的喷漆举到了宋锦瑜的面前，颤抖而又狠决地摁了下去。
    宋锦瑜来不及躲开，条件反射地伸手挡住了脸。
    “锦瑜！！！”
    孟萱惊愕之中，忽然周围一黑，之间外面的窗户乌压压站了一群的鬼，挡住了从外面射来的光线，数量多到几乎整城的鬼都聚集在了这里。她连忙转头看去，就见阎回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拿出了生死簿，小小的本子在他的手中微微发着金光，微弱而耀眼，让孟萱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阎回在生气。
    她这样意识到。
    作者有话要说：　　阎回：不管做什么，就是不能涉及底线。【严肃脸】金鱼：？
    阎回：底线就是你。【严肃脸】.
    第36章
    几乎全城的鬼都到聚集过来了，他们只感觉眼前一花，然后自己就已经到了这里，将教室团团围住，重重叠叠之下，连一丝光都照不进来。
    在孟萱看来是这样的。
    她只能看到窗外乌压压一大片的鬼，那些鬼挤着鬼贴在一起，任是她平时已经见多了，现在也忍不住心悸。
    平时阎回脾气好的很，她还是第一次见到他那么生气。
    但是在方然的眼中，他什么都看不到。按下喷漆之后，他就已经后悔了，万一宋锦瑜出了什么事情，这可不是一句恶作剧可以解释的。方然只看到旁边的两人忽然就停了下来，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他用力地咬着唇，心中下了决定，趁着那两人反应过来之前，抓上自己的书包转身就跑了出去。
    他还未跑出门，忽然身上一重，紧接着手脚变得僵硬，他用力地挣了挣，身体却无法如同以前那样随他驱使，不管脑子里有了多少想法，他都。
    方然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他听到了身后传来的动静，一个人靠近了它，带着阴冷的气息，方然想要逃跑，却无论如何也无法迈开一步。
    “你跑什么？”阎回站到了他的面前，冷漠地看着他：“上一次，你弄湿了我的课本，我没有和你计较，这一次，你毁了我的书，原本我也不打算和你计较。你妈妈求到了我的面前，她说你是个好孩子，只不过一时走错了路，只要有人提醒，就一定会走回到正确的路上——她是这么说的，她请我原谅你，我照做了，可现在看来，你和你妈妈说的不一样。”
    方然不敢置信，颤抖地道：“我……妈妈？”
    “不可能的。”方然飞快地否决，他瞪着阎回，眼中满是凶狠：“我妈妈已经死了，你……你怎么可能看到她，她怎么可能和你说话……就算是说，也应该是和我才对！”
    在每天午夜梦回之间，他都在想着妈妈，衣柜里的那件毛衣是她最后织的，现在还没到穿毛衣的季节，但是方然也不打算穿出去。好像那件毛衣还在，妈妈就会来找他了……那天晚上噩梦让他现在都记忆犹新，但是妈妈的确到他的梦里来了。
    他努力的想要做好孩子，可是妈妈还是走了。
    虽然做了坏事会让他心里不安，噩梦交加，但是能让妈妈出现的话，他是愿意的。
    方然固执地看着他。
    阎回的目光微微往旁边偏了偏，现在全城的鬼都到这里来了，这其中自然有方妈妈，她将一切都看在眼里，甚至在看到阎回课桌的惨状和宋锦瑜的情况之后，更是不敢置信，还是教室里的女鬼和她又说了一遍，她才信了下来。
    “小阎王，这一定是哪里弄错了。”方妈妈祈求道：“小然他真的是好孩子，他以前从来不这样的，他虽然成绩不好，但是他很努力，大家都很喜欢他，所有人都喜欢和小然交朋友，他不会做出这种事情的，这其中一定是哪里有误会。”
    阎回又看向了宋锦瑜。
    宋锦瑜反应及时，虽然喷漆喷到了他的身上，却没有造成什么伤害，只有脸上沾了一旦油漆，其它全被校服宽大的袖子挡住了。他冲着孟萱和阎回点了点头，指了一下厕所的方向，皱着眉头离开了教室。
    见宋锦瑜没有事，阎回才放下了心。
    他再看向方然，对方仍然没有一丝动摇。
    “你不相信我的话，可你的妈妈现在就在你的身边。”
    方然一颤，不自觉地相信了他的话，虽然身体还不能动弹，但是他眼睛四处乱看，试图找出那个熟悉的身影，可是目所能及之处，他什么也找不到。
    “你骗人…”他微微镇定下来，反驳道：“我妈妈不可能会在这里。”
    “她就在这里，在你的旁边。”阎回看了他一眼，不顾方妈妈的反对，直接说道：“她对你很失望，你做了坏事，做了她讨厌的事情，她一心想让你做个好人，没想到她死了之后，你就变了。”
    “不！小阎王，我求求你，你不要这么说！”方妈妈被女鬼们拉着，挣扎着向阎回祈求道：“小然他自尊心强，他不是有意的，你这么说他会受伤的！小阎王……唔……”
    方妈妈被女鬼捂住了嘴巴。
    她挣扎不过，看着方然泪流满面。
    与此同时，方然的脸色变得惨白。
    妈妈去世之前，的确总是告诉他要做个好人，也是这样，在她去世之后，自己的恶作剧总是在私底下进行，甚至半点都不敢让别人知道，在外人看来，自己如同妈妈希望的那样成为了一个乐于助人的好人。
    妈妈会喜欢这样的他吗？
    方然茫然，心中已经隐隐有了答案，是否定的。
    “妈妈……她会讨厌我吗……”方然喃喃道：“就算是讨厌也没有关系，我可以见她一面吗……”
    阎回摇了摇头。
    他低头翻着生死簿，看了一眼方然的前世今生，忽然道：“你知不知道，做了坏事之后，下一世没有办法变成人的？”
    “啊？”什么下一世？！
    阎回合上生死簿，面不改色地忽悠：“你做的所有坏事，都会报应在你的身上，这一世没有来得及应验，你的报应也会跟到下一世。因为你做的这些事情，原本你下一世是做不成人，可你妈妈特地来求情，把你的报应都转移到了她的身上。”
    孟萱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她做了这么多天的实习孟婆，还从来不知道报应竟然还能转移的……她转头看了一眼被女鬼们按住了方妈妈，看她那副一脸震惊的样子，估计自己都没想到吧？！
    阎回竟然有这么一面，孟萱感觉心情有点复杂。
    方妈妈很快就反应过来，她眼前一亮，竟然挣脱了女鬼的束缚，冲着阎回说道：“小阎王，要是小然有什么报应，就全都报应到我身上来吧！你让他下一世做个人！求求你了！”
    方然听不见她的话。
    可能是身体奇怪的竟然无法动弹，他真的相信了阎回这一番话，急急忙忙地追问道：“那我妈妈会变成什么？！”
    “她原本是会变成人的。”
    “那现在呢！？”
    阎回往周围看了一眼，随口道：“大概是蟑螂之类的吧？”
    蟑……蟑螂？！
    方然整个人都呆滞了。
    他妈妈一向爱干净，每天都把自己打理地整整齐齐，就算是在最后的那段日子里，身体虚弱地动不了，也会努力维持着自己的体面。
    方然无法将这样的妈妈和蟑螂联系起来。
    脑子里忽然有个念头一闪而过，方然一愣，很快就看向了阎回：“你怎么证明你说的是真的？”他也只有简单的恶作剧，做的最过分的就是这一次了，没有杀人害命，难道这样就能会让他的妈妈变成蟑螂？！
    “你不相信？”阎回翻开了手中的生死簿，随口胡诌：“因为没有人阻止，再过几年，你的胆子会越来越大，最后会犯下无法挽回的错事，你这一世犯下的罪孽，全部都转移到了你妈妈的身上，难道这还不够吗？”
    “什么错事？！”
    阎回看了方妈妈一眼，说：“能从原本的人变成蟑螂，我想你应该明白的。”
    方然本来就苍白的脸色更白了。
    他想要说，他为什么要相信自己一个同龄人说的话？
    可他的身体至今无法动弹，而阎回说话的语气太过正经，周围的气氛也莫名变得诡异，他仿佛真的听到了妈妈的哭声。
    方然张了张口，什么也没有说出来，他眼前一黑，然后身体一软，倒了下去。
    阎回：“……”
    孟萱丢开了随手拿过来的扫把，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阎回低头看方然。
    孟萱愣了一下，低头看了一眼方然，心虚地咳了一下：“应、应该没事吧……”
    “话说回来，你打算就这么吓唬一遍就完了？”孟萱问：“要不是宋锦瑜躲得快，现在他就已经躺在医院里了，还有你的桌子，那些课本都已经不能用了，你不会这么容易得就放过他了吧？”
    “当然不会。”
    阎回朝着聚集在窗外的鬼魂们招了招手，指挥着他们排队进入到了方然的梦里。那些鬼看完了全程，之前还被黑白无常他们使唤过一次，这一次熟门熟路，互相讨论了一下剧情，又阴测测地笑着，摩拳擦掌地准备大展身手。
    方妈妈也被带了进去。
    昏倒在地上的方然很快就承受不住地浑身抽搐起来，他的眉头皱得紧紧的，不停的惊恐地喊着不要，很快，他的声音之中带上了哭腔，口中的话变成了“妈妈”。
    阎回抱着生死簿坐在一边看着他的样子，心中毫无波澜，他等到宋锦瑜回来之后，和女鬼们说了一声，便和孟萱他们离开了学校。
    天越来越黑。
    鬼魂们一个个从方然的梦中出来了。
    过了不久，方然睁开了眼睛，刚才真实到可怕的噩梦让他一瞬间还以为自己仍然处于梦中，躺了很久才慢慢爬了起来。
    他去外面打了水，拿着抹布用力地擦起了阎回的桌子。
    第37章
    两天的假期过去，学生们陆陆续续地回到了学校里。
    两天前，阎回的桌子被方然用喷漆喷上了红色油漆，也不知道最后是怎么清理的，等他现在再看到时，红色的油漆也已经被清理干净了，他随意地翻了翻课本，里面是崭新的，连他平时上课时留下的涂鸦也没了。
    趁着没有人的时候，方然悄悄地走过来道歉。
    “……课桌我擦干净了，课本也是我新买的。”方然愧疚道：“你之前做的笔记都不见了，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你可以用我的课本。”
    “不用了，这样就可以了。”
    方然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宋锦瑜，小心翼翼地问道：“你的眼睛好点了吗？”
    他的记忆只停留在自己用喷漆朝着宋锦瑜眼睛喷去的时候，连后来连宋锦瑜怎么消失的都不知道，可能是之后的噩梦太过可怕，让他连阎回和孟萱什么时候走了也不知道。
    他们应该是送宋锦瑜去医院了吧？方然猜。他本来想去看看宋锦瑜的，但是他没有宋锦瑜的联系方式，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只好在这两天里将布满红色油漆的课桌清理干净。
    不过看宋锦瑜现在的样子，应该是没出什么事。方然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