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夜秋看着客栈内的烛光,忽而轻笑一声,他收回视线转面看向江离:“这话你应当去问他,不过我想,他也应当早就知晓了吧。”
他在木栏前又站了会,片刻,回身,走入房内,未再回身,只是抬手挥了挥。
水玉上前,恭敬地朝江离弯了弯身,等到江离耸肩离开才将门关上。
“王爷......”
李夜秋入了雕花屏风内,好一会才道了声:“歇着吧。”
“是。”
李夜秋停在床榻边,坐在床沿,看了看应当正在做着好梦的颜落,他伸手拨开散落在唇上的发,本想要起身离开,可还是不小心吵醒了她。
颜落揉了揉眼睛,从被子里爬起来,迷迷糊糊问:“已经早晨了吗?”她好像都没有睡够嘛。
“我吵醒你了吗?”李夜秋笑了笑:“还没到早晨哦。”
颜落点了点头,等了会,问:“你不睡吗?”
“一会就睡。”
“你不开心吗?”
李夜秋愣了一愣,小丫头往前凑了凑,双手搂住他的脖子:“你好像不是很开心,因为不开心所以睡不着吗?”她脑袋搭在李夜秋的肩膀的,强撑着睡意。
想了许多,兴许是语气里和以往有了些变化,就这么被小丫头给听去了。
他轻轻拍了拍颜落的后背:“我没有不开心哦。”
“你说骗人是不好的。”
“......一点点。”
颜落“嘻嘻”一笑,眼半眯:“青青姐以前说,要是不开心的话,有人陪着就会开心了。”
李夜秋挑眉:“你这法子还真是百用呢,生病了有人陪着就会好了,吃东西有人陪着胃口就会好了,现在不开心有人陪着也会变好吗?”
“嗯。”
颜落低低应了声,等李夜秋再看向她时,不过才一会,竟这么快就睡熟了。
李夜秋轻轻松开她搂着自个脖子的手,让她躺下,放平了,盖上被子,用手指轻点了点她的额头不由得笑了笑,可笑过后,他继而又看向桌面上左右摇晃的烛火。
有些事,也许到死都不会有改变。
第四十一章
第二天早晨,洗漱完了,坐在床榻边的颜落仍旧迷迷糊糊。
她就是有这个毛病,不管夜里睡得有多早,或是起得有多晚,可总觉得怎么都睡不够,若是没人叫她起床,不到肚子饿了,估摸着,还能睡上个一天一夜。
李夜秋将手擦净,待水玉将盆端走,他再转面回来,颜落的模样让他笑了笑。
颜落自小睡相就极差,走前你将她规规整整摆好咯,可不到一个时辰,踢开被子也就算了,还在床榻上滚来滚去,有时运气不好,滚到了地上,疼了,醒了,还总觉得是有人踹了她一脚。现在大了,滚倒是不会滚了,就是横睡竖睡不安分,每回醒来,那头发,就同现在一样,乱糟糟的。
这会回想起来,那时,他真是为颜落操碎了心。
伸手,李夜秋帮她理了理,长发细细软软的,可能是颜落个头小,有时她坐着,那一头的长发倾泻而下,散落在腰后,看着都快有她一人长了。
颜落等着水玉给她梳发,只是,近来学有所成的李夜秋,决定在这么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里小露一手。
看着水玉帮小丫头梳妆多年,他颇有心得,有时还会提点一番,让水玉别总是给小丫头的脑袋上按两个团子,水玉很受教,隔天两个团子换成了一个团子,又大又圆,看着就像是过年过节,喜庆。
李夜秋想,颜落还是最适合将长发放下,就像现下这样,再简简单单给她梳一个不那么喜庆的发髻,把她搁在桃花树下,那肯定美得不像话。
水玉站在一旁,看自家王爷盯着落儿小姐的头发呆愣愣,他明白,于是默默将梳子递上前。
李夜秋微微偏头,要不怎么说,深得我心。
他自信满满,等颜落带着一脸睡眼惺忪转了身,伸手,梳子顺着头顶滑下,待乱糟糟的长发都理直了,李夜秋将颜落两边的发撩到耳后,整个动作信手拈来,轻车熟路,游刃......只是,自信多了,等颜落喊了声“疼”,李夜秋的手微微顿住,她方才喊疼了?
一紧张,手指轻勾到了发丝,颜落歪着脑袋回头:“疼,你弄疼我了。”
房内静了静,水玉往后退了退,他是为了尽量减少存在感,可偏偏颜落却将他的存在感瞬间描画深了。
“我要水玉。”
她的声音不高,但已经足够将李夜秋的耳朵穿透,眼下李夜秋的表情她瞧不见,还满屋子寻着水玉,在梳妆上,她对水玉的依赖性,远比李夜秋要来得多一些,而,这种情况并在府上时也不少见,很多次,水玉都因颜落无心的话变得窘极了。
水玉此时也不求别的,只求她能把话好好说完整咯。
待出了房门,颜落一身水红色衣裙,耳后的发梳理好了扎成半花型的发髻,一根白里缀着红的白玉簪子横插在发髻中,一头及腰长发很少见的散落在身后,总得来说,这便是李夜秋近来的学有所成,只不过,还是出自水玉的手罢了。
用了饭,稀稀疏疏闲聊了几句,李夜秋等人便一前一后出了客栈。
祁王府的车夫老早就在门外等着了,而连太生走在最前头,将备好的木凳放好,等着搀扶主子上马车。
现在的时辰,杭州城内卖吃食的摊子一个接一个摆开了,眼前这条街不宽敞,人群熙攘,来来往往的声高高低低,路过的人在客栈前慢下步子,瞧着连太生,总觉得要坐上这辆马车的人非富则贵。
等人都坐好坐稳了,车夫才扬鞭前行。
马车内,李宏轩,李夜秋,颜落,芷兰,江离,水玉,还有连太生,可就算马车再大,塞下了七个人,不仅里面会觉得有些拥挤,就连前头拉车的马也颇有些压力,这幸好是早晨醒来多吃了些草,要不它今个准得垮。
累垮。
颜落挨着李夜秋坐,近了些,稍稍一动,还会闻到昨夜沐浴过后残留下的浅浅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