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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节
    苏菀愣住,随即狠狠地摇了摇头。她从出嫁的那天,叔叔就告诉她,她在东宫站得住脚,以后苏家就会在朝堂站得住脚。她不能退,根本就没有退路。
    “若你不想让,那就擦干眼泪,昂首挺胸地走出去。女人的泪水跟软弱挽回不了男人的心,那在他们眼里是最没有价值的东西。菀菀,你要活得比任何时候都更坚强,更漂亮。”绮罗握住她的一只手,十分用力。
    苏菀用力地擦掉脸上的泪水:“好,我都听姐姐的。”
    绮罗松了口气,和冬非一起帮她整理了下妆发,等她恢复如常了,才开门出去。太子赵霁穿着杏黄色的锦袍,负手站在外面。母后要他来安慰苏菀,可他一想到苏菀哭哭啼啼的,就万分头疼。他没想到苏菀非但没有哭,反而向他行了礼:“太子纳良媛要准备什么,尽管吩咐臣妾。”
    她垂着眸,眼睫毛上还有几滴泪水,显得楚楚可怜。而且刚才在主殿时他没发现,她今天穿的,戴的都与以往的老气横秋不一样了,显得活泼鲜明,那容貌就更增显了几分俏丽。
    赵霁忍不住抬手,想把她眼角的一滴晶莹抹去,苏菀却避了避:“太子若没什么吩咐,臣妾先回去休息了。”
    “你去吧。”赵霁的口气不由得放软了一些,这件事终究是她受了委屈。
    绮罗安静地行礼,然后扶着苏菀往宫外走。赵霁问身边的大太监银耳:“那位好像是勇冠侯夫人吧?”
    “正是。”银耳连忙回道。
    “她何时跟太子妃如此要好了?你觉不觉得,太子妃今天有点不一样?”
    “据小的所知,太子妃的四嫂是勇冠侯夫人的手帕交,大概是她引荐的吧?小的刚才就在想,太子妃今天就像换了个人一样,小的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呢。”银耳堆着笑脸说。
    赵霁点了点头,看着绮罗的身影,只觉得这位夫人的风华,想必京中所有的小姐夫人,无人能及她。难怪林勋平日里宝贝得跟什么似的,藏着掖着,连宴会都不让参加,生怕叫人惦记。他吸了下鼻子,觉得又有点想赵毓了,虽然赵毓相貌不如勇冠侯夫人,但在她身上那**蚀骨的滋味,着实让人上瘾。
    没过几天,东宫太就纳了赵毓为良媛,皇后下令不用大办,也没对外说赵毓有了身孕之事。但太子为了表示对赵毓的怜惜重视,一连几天都宿在她那里,一时之间宠眷非常。
    让众人意外的是,太子妃不仅大度地容纳了赵毓,而且时常在东宫里头举办一些雅集,请贵妇人和千金小姐前去参加,活得有滋有味。宫里上下都对她小小年纪表现出来的气度赞赏有加。
    这日是旬休,林勋不用去上朝,让于坤把府里的账册都搬到绮罗的住处里来。绮罗一看,就哀嚎着倒在榻上耍赖:“我难得清闲一天,我不要学看账!”
    林勋知道这些日子,她又要去竹里馆学艺,还要去东宫里办雅集,回头还要管着家里的账,也着实是累坏了,就坐在她身边,缓和了口气问:“那夫人想做什么?”
    绮罗闻言,坐起来道,眸光发亮:“我们出去玩,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又很肥!!!
    ☆、第113章 噩耗
    绮罗给林勋换了一身寻常人家的粗布窄袖长袍,又弄了一排胡子粘在他的嘴上。林勋看了眼铜镜中的自己,问道:“为何要粘胡子?”
    绮罗也给自己粘了胡子,抬着林勋的下巴审视,粗着声音说:“因为小爷你长得实在太俊,不想叫别人家的姑娘惦记啊。”
    林勋被她逗笑,把她直直抱了起来,抵在门上。绮罗比他略高了些,低头看他。阳光在他的眼眸中光华流转,男人脸上的线条刚毅如峰。女人的容貌娇美如花,嘴唇上的胡子却显得滑稽突兀。两个人在咫尺间静静地对视,她忽然抱着他的脖子,低头碰上了他的嘴唇,轻轻浅浅,就像在品尝一壶美酒般。
    他抱着她的手倏然收紧。
    “砰”地一声闷响,是东西落地的声音。
    宁溪换好衣服,本来端着香囊玉佩进来,想给二人挑选,见屋中的情形,慌忙一个转身,却撞上了进来的透墨。
    绮罗攀着林勋的肩膀,低头羞着要他放自己下来,林勋照做,却扶了扶绮罗发髻上的簪子,低声道:“夫人最近很喜欢主动吻我,嗯?”
    绮罗仰头瞪他一眼,率先出门去了。
    今日街上有集会,十分热闹,不仅沿街摆着琳琅的摊子,人流如潮,而且还有游街等活动。据说是京城里最灵验的一座月老庙的请神日,庙祝特意花钱请了人来庆祝的。
    绮罗沿街买东西,林勋跟在后面付钱,透墨负责提。先是在卖糖人的摊子前排队,前后都是小孩,她好不容易买到了,吃了两口就塞给他。然后是看到一个小姑娘在卖手帕,居然全买下来了,但那做工实在不怎么样。不过一会儿工夫,透墨的手里都是东西,只能叫了两个侍卫来,先送回府去了。
    等透墨终于松了口气,对宁溪说:“你看夫人,跟笼子里放出来的鸟一样。我要不要禀告侯爷稍微劝阻一下?再这么买下去,整条街都要搬回家了。”
    “夫人难得这么高兴,你就别过去扫兴了。难道还怕把侯爷买穷了?”宁溪笑道。
    绮罗拉着林勋进了月老庙,里头果然拥挤不堪。庙前的一棵大槐树下也挤满了人,槐树上挂着很多红绸,悬着小银铃铛,风吹过都是清响。绮罗跑到树下,看到旁边一对男女去庙里买了红绸,细心地写上愿望,然后抛至树上挂住。
    “你也想写?”林勋低头问道。绮罗兴奋地点了点头。
    林勋回头吩咐透墨去庙里买了两根红绸出来,又从一旁拿来笔,递给绮罗。绮罗想了想,特意走远了一些,提笔写下:愿君实平安长健。她写完了之后,把红绸背在身后,去林勋那边偷偷看了一眼,见他写的是“吾祈国泰民安”,心里很不是滋味。
    哪有人在月老庙写这种东西的啊?真是不解风情的男人!
    她走回树下,虔诚地把红绸往树上抛,可抛了半天都没挂住,她抛得气喘吁吁。
    林勋写好了红绸,看绮罗在那边废力地抛,便走过去帮她,绮罗来不及阻止,叫他看了红绸上的字,不好意思地别过头。林勋笑着,抬手轻轻一抛,那红绸便挂住了,随即点了下她的额头:“还不祷告,不怕不灵?”
    绮罗张嘴惊叹了下,连忙双手合十,虔诚祝祷。
    林勋趁她闭眼的时候,把手中的红绸往最高处抛了去,四周惊呼,只见那红绸在最高的枝桠上垂落,上面的字迹遒劲有力:惟愿吾与爱妻皎皎白头偕老。
    林勋看着眼前的人,也微笑着闭上了眼睛,双手合十。只透墨在旁边哀怨地抛红绸。他也想写个自己的愿望啊,凭什么要被主子命令抛这种写着国泰民安的东西!
    宁溪在旁边看着直笑,也悄悄地抛了个红绸到树上,默默地在心里祷告:愿小姐一生平安。
    从月老庙里出来,众人肚子都有点饿了,就去酒楼里头点了一桌酒席。二楼的雅座全满了,他们只能坐在大堂里头,大堂也是座无虚席,人声鼎沸。
    林勋擦了擦筷子,递给绮罗,绮罗道了声谢,听到旁边离得近的一桌人说:“你们听说了吗?太子新近娶的那个良媛,原来是国公府的长媳呢。”
    “嘘,天家的事,你也敢妄加议论?”
    “怕什么,难道太子还会来这种地方?我跟你们说,你们知道为何那良媛要改嫁太子?因为靖国公的长子,那方面不行!”
    那一桌的人都哄笑起来,绮罗握拳动了下,被林勋按住。
    又听那边说:“这件事在京中都传遍了,只怕靖国公府都跟着没有脸面了。唉,这靖国公府真是大不如前了,大长公主病重,主母疯了,长子又出了这种事……啧啧,想当年,它们家可是何等风光。”
    绮罗忽然没有了胃口,不知道街头巷尾都传成这样,国公府有没有听到风声。她心中不安,正想遣个人回家看看,却有侍卫从门外跑进来,伏在林勋耳边说了一番。
    林勋眼睛微眯,看向绮罗,抬手让侍卫下去。
    “怎么了?”绮罗直觉不好,下意识地抓住林勋的手。
    林勋回握住她的手:“你要冷静些。你长兄自尽,你祖母没有撑住,过世了。”
    绮罗猛地一下站起来,直直地就往外走,林勋连忙跟上去,回头吩咐透墨准备马车。
    还没到国公府,就听到里面的哭声,下人正在门外挂白事用的白绸白纱。绮罗等不及马车停稳,就跳下马车,林勋惊叫了一声,看她不管不顾地冲进去了。
    一日之间逝去两人,整个国公府都被巨大的悲伤笼罩着。林勋去了朱景尧的院子,绮罗先去了松鹤苑那边,朱明玉夫妻坐在里屋,张妈妈含着泪给长公主换了身寿衣,又梳好头发,她捶着胸口哭道:“公主的身体本来已经好些了,哪里想到大公子……唉,公主啊!”
    绮罗到床前给长公主磕了个头,又宽慰了张妈妈几句,看朱明玉和郭雅心在旁边哭得伤心,问道:“大哥怎么会这么傻?”
    郭雅心叹道:“自从和离之后,景尧一直都不开心,整日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原先我们想着过一段日子就好了,可是昨夜下人送去房门外的饭菜他都没有动,早上敲门也没有人应,我们便破门而入,才看到他悬梁自尽了,给你大伯父留了一封遗书,说不堪再在世上受辱。我们才知道他有那种病……母亲听说你大哥没了,一口气没提上来,也去了。”
    绮罗没想到酒店里那些人说的居然是真的。可是连娘都不知道的事情,怎么会传到街头巷尾,人尽皆知呢?这件事赵家恐怕脱不了责任。
    “大伯父呢?他怎么样?”绮罗又问道。
    朱明玉摇头道:“你大伯父受不了连番打击,当场晕厥过去,你大伯母正在照料他。皎皎,你怎么这身打扮?”
    “我……今日出门,为了方便行事。我去大哥那边看看。”绮罗行了礼,走出松鹤苑,看看往日的湖边,没有了半只仙鹤的踪影,冷冷清清的,像是祖母和大哥已经承鹤西去了。
    朱景尧的住处,朱景禹和于文芝在里外忙碌着。朱景舜当值,梅映秀要照顾杨妙音,林淑瑶和叶蓉闻本来要过来帮忙,朱景禹却不肯她们假手,还把她赶了出来。林淑瑶冷嗤了一声,直接走了,荣华也劝叶蓉道:“姨娘,我们也回去吧。小公子正是需要人照顾的时候,别来自讨没趣了。四公子根本就看不上我们。”
    “眼下国公府这般光景,正是要全家上下团结一心的时候,我不许你说这种话!”叶蓉斥了一声,想起叶家出事之时,自己那般天崩地裂的感觉,心中倒有几分同情朱景禹。
    林勋到的时候,就看见叶蓉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台阶上的大门紧闭。他走过去见礼,叶蓉连忙起身:“侯爷来了。”
    “我陪绮罗回来,她去松鹤苑那边了,要我先过来看看,有何处需要帮忙。眼下看来,倒是不用。”林勋意有所指。
    “绮罗也回来了?咱们府里人手够的。”叶蓉话音刚落,朱成碧就从外面奔了进来,也顾不上院子里的人,跑上台阶猛敲门。门开了之后,里面传出她震天的哭声。
    哭声哀恸,惊飞了林子里正在栖息的鸟儿,天空的万里白云也增添了一抹悲色。
    朱明祁醒了之后,由李氏服侍着下了床,听说人都回来了,让四平把人都召集到鉴明堂里。
    绮罗蹲在朱明玉和郭雅心面前,握着他们的手说话,耐心而又温柔。林勋坐在旁边看着她,虽然不知为何今天身上穿着粗布的衣服,但依旧难掩丰神俊朗,眼里是千般柔情,坐在他对面的朱慧兰和朱成碧都看在眼里。绮罗是家里唯一一个由丈夫陪着回来的姑娘,而林勋是堂堂勇冠侯,五品职官,郭允之和王绍成都没有功名在身,下人早都在说闲话了。
    朱成碧眼眶通红,忽然跑到绮罗身边推了她一下,绮罗跌坐在地上。
    “你干什么!”林勋俯身把绮罗扶起来,护在怀里,冷冷地看向朱成碧。
    绮罗问朱成碧:“五姐是什么意思?”
    朱成碧现在正处于巨大的悲愤之中,也顾不了那么多,对四下说道:“我什么意思?大哥为什么会自寻短见,这里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了吧?赵毓嫁到东宫,跟太子妃争宠,她帮着太子妃打压赵毓,赵毓怀恨在心,又动不了她,就报复我们国公府,报复在大哥身上!大哥身边的丫环说,大哥是听到外面的流言蜚语,一时想不开才自尽的,这都是她害的!朱绮罗,你这个害人精,这个家不欢迎你!”
    朱明玉脸色微变,郭雅心起身道:“阿碧,我们都知道你心里难过,可是我们心里又何尝好受?家里出了这样的事情,正是要想着如何妥善处理景尧和母亲的后事,你这样胡乱指责皎皎有什么用呢?”
    “我胡乱指责?大哥的事情十分隐秘,连婶母您都不知道吧?可是现在街头巷尾都传遍了,都在看我们家的笑话!这事除了赵毓还能有别人乱说?她为什么早不说晚不说,偏偏这个时候说出来?”朱成碧毫不示弱地说。
    绮罗垂着眸沉默,经过朱成碧这么一说,她忽然想起在东宫碰见赵毓时她意味深长的眼神。可她当时并不知道大哥的事情……林勋看她的神色,知道她被朱成碧说得动摇了,怕她想不开,对朱成碧喝道:“闭嘴!”
    “我闭嘴?这是在国公府,就算你是勇冠侯,又有什么资格让我闭嘴?怎么,你还敢打我不成?”朱成碧不知道哪来的胆子,不怕死地往前一步,昂着头。林勋未曾被人如此挑衅过,整个人肃杀得犹如利刃:“你以为我不敢?”绮罗抱住他,仰头叫道:“君实!”
    “来啊,他们都怕你,我可不怕你!”朱成碧歇斯底里地喊道。于文芝连忙来拉她,她却怎么也不肯走。
    这时,门外响起一声斥责:“阿碧,你闹够了没有!”
    众人寻声看去,朱明祁扶着李氏走进来,指着朱成碧说:“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你还在这胡闹!给我退下去!”
    “爹!”朱成碧跺脚道。
    “你还认我这个爹就去旁边坐下来!”朱明祁说完,重重地咳嗽了两声,李氏帮他拍着胸口顺气,不由道:“五小姐少说两句吧。国公爷身子虚,不能再受刺激了。”
    “这是我们家的事,你一个外人,有什么资格说话!”朱成碧看到李氏只觉得更碍眼,“爹,这个家如今都成什么样了!”
    朱明祁推开李氏,上前几步,狠狠甩了朱成碧一个耳光。那声音极响亮,惊得堂上的众人皆是一愣。朱成碧捂着脸,泪水瞬间就涌了出来,哭着跑出去了。于文芝起身道:“媳妇出去看看。”
    朱明祁也没有反对,径自走到主座上坐下来,脸色惨白,好像一下老了几岁。屋子里静了一会儿,他才长长地叹了口气说:“七日之后,我会送母亲和景尧的灵柩回故乡安葬。”
    朱明玉马上说:“大哥,我和雅心与你们一同去。”
    朱明祁点了点头,好像已经用了全部的力气说话:“我们离开之后,家里的事情交给三个姨娘掌管。你们定要安分守己,团结一心,不要再给家里惹什么麻烦。”
    “是。”众人齐声应道。
    ***
    赵光中进了府邸,脱掉身上的斗篷交给丫环,走到花园里,看见母亲于氏带着赵阮在花园里头喝茶,便走过去行礼。
    于氏抬了抬手,笑着给赵阮用牙签插了一片杏仁糕,赵阮乖乖地接过去吃了。
    “母亲,儿子有话要跟您说。”赵光中看了眼赵阮,于氏便让丫环带她下去了。
    “你看她是不是好多了?”于氏望着赵阮远去的背影,满眼怜爱。
    “是啊,在母亲的照料下,妹妹的确是好多了。”赵光中也不知道话要从何说起,“儿子刚得到消息,景尧和大长公主,今天都没了。”
    “啪嗒”一声,于氏手中的杯子落到地上,抓着赵光中的手臂,急声问道:“你说什么?景尧他怎么了?”
    赵光中艰难地说:“自尽了。”
    于氏听了老泪纵横:“都是你!都是你让毓儿嫁了他,又让他们和离,还让毓儿嫁到东宫去,他小小年纪怎么受得了!我早就说过,我早就说过你这么做会受报应的啊!这下白发人送黑发人,幸而阿阮已经不知事了,否则怎么受得了啊。”
    赵光中扶着于氏说:“母亲,并非儿子狠心,而是景尧他……”赵光中觉得难以启齿,在于氏耳边说了一番,于氏愣住,随后露出悲痛的表情:“这都是做了什么孽啊。你得准备准备,于情于理,我们这里都该派人过去吊唁。对了,此事别让你妹妹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