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启吞了口口水,喉结上下滚动,那股想要保护黄桦的欲望忍了几番才终于咽下去,黄桦未必会需要他的保护,否则他这几年早就活不下去。
“出去逛逛吧。”姜启开口说。
黄桦回过神来,点了点头,站起身从行李箱里拿出一身衣服,然后解开浴袍开始换。姜启在心底叫嚣着不要去看,但还是忍不住频频望去。
黄桦的身形单薄,也没什么体毛,弯下腰去穿裤子的时候,姜启觉得自己一只手臂就能揽过他,他的腿细而长,舒展开来,像姜启看过的网红卖家秀。姜启已经有种色令智昏之感,他在心里唾弃自己,但黄桦换好衣服以后,他又随即换上一脸正常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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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并肩走在一条民俗街上,街上人多,他们挨得很近,手臂碰在一起,姜启有一种烧着的灼热。
于是他又拿出万能化解尴尬的神器来继续拍视频,网红城市的网红景区,街上十个人,有九个都在做自媒体,本地的店主在推广店铺,外来的游客在包装自己,人人都举着设备,唯有黄桦像个局外人似的游离其中。
见姜启拿着设备拍摄不便,他伸手接过相机,说:“我来帮你拍吧。”
姜启把设备交给他,又跟他说拍摄的要点:“刚才我看了路上的内容,做空镜片头片尾之类的都够了,现在得拍点实质性内容。待会儿我买几个特色小吃,你也拍一下吃的。你想吃什么?”
黄桦不太感兴趣地环顾四周,说:“这里看起来没什么好吃的,本地人好像也不怎么来这儿吃东西吧。”
网红的大部分时间靠演,姜启也不例外,现在有很多走街串巷寻找当地地道特色的内容,姜启也不是不能做,但这条街上曾经有几个品牌做过姜启的赞助,为了维系关系,在姜启提出要请假并愿意录vlog的时候,这几家店就早早上榜。
“这几乎是一次免费的回馈了,不仅品牌本身会有好感,最重要的是,对其他品牌的接触也很有利,有人情味的合作方总是没什么坏处的。”工作室的策划是这样跟姜启说的。
但姜启和工作室的所有人都尝了品牌当初寄来的产品,离味道不错甚至都还差了几个档次,离美味、惊艳就更远了,这样的维系本身并没有太大意义,只是维系这个行为会给姜启带来一个情怀人设分。
因此姜启只能在黄桦面前硬着头皮拍,他们点了几道菜,对着镜头试吃的时候,姜启甚至觉得黄桦会笑出来,好在黄桦没有。黄桦看起来比他工作室里拍摄的专职摄影师还专业,不苟言笑,冷峻严肃,他手持相机,何时拍姜启,何时拍食物都清晰明了。拍姜启的时候如何构图,拍食物的时候怎么取景,黄桦做得十分专业。
拍完几段视频,姜启如释重负,在黄桦面前工作本来就让他很紧张,这种演绎成分居多的“现实拍摄”就让他更紧张了。
多亏黄桦的专业素养,姜启才能克制自己的荷尔蒙,尽量专心地去工作。
“画面有点黑,这没办法,没有打光的设备,也没有妆化补救,你后期得在调色上多花点心思了。”黄桦说。
姜启根本不知道黄桦都在说什么,他坐在黄桦对面,嗯嗯啊啊地应着,被工作状态的黄桦迷得神魂颠倒。
黄桦跟他说了几句话,觉察到反馈恨不明朗,于是抬眼望向姜启,见他又露出那种痴惘的表情,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这声叹气听在姜启耳中无异于炸雷,他连忙醒过神来,几乎想要擦一擦自己嘴角并不存在的哈喇子,好在最后克制了自己,他清了清嗓子,给自己找借口。
“这家菜太咸了,齁着了,去买点东西喝吧。”姜启大言不惭地推锅。
黄桦顺从地点头,两人起身,往民俗街的更深处去。他们选的地方不巧,往前经过好几家店铺也没有什么卖饮品的地方,两人只能继续走,走着走着倒是遇见一堆正在吵架的人。
说是吵架,好像也并不是吵架,几个人浓妆艳抹,打扮得甚是隆重,另外几个人拿着手机在一旁拍着,看起来是在录视频。
围观的路人越来越多,挡住了去路,姜启和黄桦被迫站在原地,看着这一出吵架的闹剧如何发展。
人多嘴杂,吵架现场聒噪无比,你一言我一语的争论令人看得头大,被迫围观了五六分钟,姜启和黄桦才终于从人群里挤出来。
挤出人群,一抬眼,前边就有一个路边酒吧,两人挑了张桌子坐好,身后的吵架现场战况依然激烈,时不时仍有琐碎的难听言语飘到姜启和黄桦这边,黄桦皱起眉头。
他点了一杯气泡水,调酒师给他调得五颜六色的,他低头抿了一口,然后眉头皱得更深了。
“他们在摆拍,之后传到网络上,引爆议论热点。”黄桦说。“你应该见过这种模式吧。”
视频行业的摆拍现象层出不穷,姜启自己经历着,也见过。网络带来的虚拟的关注度像是一个陷阱,让人不由自主跳进去,然后穷尽想像力去赚取更多关注度。
做菜的人一轮步骤走完,拿出事先做好的成品,这是良知尚存的摆拍。搞吃播的吃过了又去催吐,这又是一种损身式摆拍。但要说最无聊的就是现在这种消耗大众时间、博取大众关注度,来为自己造势的行为。
“我知道,挺多新起步的账号都会以这种方式博眼球,没办法,适者生存,各自都有各自的活法。”姜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