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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轻扬随着路易走进去, 坐在法庭上方的观众台阶上,低头看着这座法庭, 庄严而肃穆,压着白色假发的法官坐在最前面的位置,用手里小小的金勺子敲了敲右手前的黄金天平。金红的旗帜从左往右悬挂, 拉开长长的复杂的流苏。
    似乎有海螺号声吹响,罗宾站在那一头,菲利普站在这一头, 过了好多年的对手又在这个时候站在对立面上,只不过,这一次两边的地位已经不再是原本相等的情况。
    证据逐一上呈,检查团一遍一遍地梳理证据,整理成最后能进行判决的证据链。
    这场战斗打了整整一年,最终法官敲响天平顶端,天平的一端下沉,代表已经有了最终方案。
    罗宾,无期徒刑。
    在场所有人都在此刻站起,肃穆地向宣布判决的法官行注目礼,费兹捷勒的律师团从另一天走出来,向他们的雇主致意,不负众望。观众们也向他们鞠躬,表示对他们一年来辛勤劳动的感谢和肯定。
    而罗宾就站在对面那侧的台子上,侧着脸看着法官与他头顶猎猎的金红旗帜,钟声敲响,如水波往外扩散。
    他一手建立的大工厂主联盟随着主席的倒下而四分五裂,最后留下来的势力究竟会被小罗宾先生继承一部分,还是分割成零碎的块状分到罗宾家族的旁支手中,已经不得而知了。
    林轻扬跟着路易走出法庭,离开之前,他回头去看那个还站在台上的人。
    有执法人员要来将他带走,这时似乎是命运线的终结,这场判决用一把锋利的剪刀,剪断了罗宾手中拉出的线,也剪断了林轻扬身上来自过去的束缚。
    罗宾只有嘴唇翕动,想要说点什么,最后还是没有感情地笑了一声,转头而去,隐没在黑暗的法庭长廊中。
    林轻扬也毫无留恋地回过头,走出法庭大门的一瞬间,明亮的天光如丝,似洪,从他的发顶缓缓拉过,雪白的鸽子拍打着翅膀,他伸出手指的时候,还以为有只鸽子落在他指尖上。
    光将法庭最前面的台阶照耀得晃眼,他往下走一步,回头问道:“菲利普呢?”
    “他处理一点最后的事情去了。”
    路易走到他旁边与他并肩,一同缓缓地往下走去,小孩子的欢笑与人群的喧闹都在这时化为朦胧的背景音,同为法庭观众的人们从他们身边匆匆路过,成为眼角余光里一点不起眼的剪影。
    林轻扬一边往下走,一边说道:“没有处理好这件事,我总感觉心里不安……但现在解决了,又觉得空荡荡的。”
    “空?”
    路易笑了一声,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日光高悬,管家睁着灰绿色眼瞳,似无意似调笑地说道:“少爷昨天晚上,可不是这么说的。”
    林轻扬:“……”
    你最好别让他想起之前发生了什么,不然明天不是你辞职就是他失踪。
    他瞬间面无表情:“我要回学校了,你最好别跟过来。”
    这一年的时间里,林轻扬参加了路易的毕业典礼,从学院最高的地方看到最广阔的地方,参加了帝理工的毕业晚会,路易没有节目,坐在下面和他一起静静地观看;最后所有人蜂拥到大礼堂的天台上,扯着嗓子唱学院的院歌,差点没挤得从上头掉下来。
    还没毕业的学弟学妹们提着长长的杆子,在所有毕业生离开学校之前,杆子上点着的那盏煤油灯一直都亮着,为离开的人们点亮回去的路。
    学院永远流淌的环状河仍然在夜色下起伏,路易终于放弃了非常容易翻船的皮划艇,而是选择了一艘晃晃悠悠的木质小船,载着林轻扬从水路离开,像学校大门的方向缓慢划去。
    他们在船上接了个吻,林轻扬还十分感慨地说,等他从学校毕业的时候,估计和路易是一个心情的了。
    然后,路易道:“可惜我现在还不能体会到这种心情。”
    林轻扬一惊:“你不是毕业了吗?”
    他的管家十分委婉地回答:“我的导师希望我完成更高一层的学业……”
    话还没说完,林轻扬愤怒地一踩小木船,觉得自己之前那些所有的感慨和惆怅全部喂给了这条河,然而脚下一个没收力,重心一歪,号称史上最不容易翻船的小木船也……翻了。
    咚。
    于是又掉进了水里。
    唉……
    他往前走了几步,跳下最后几级台阶,呼啦啦惊飞一群鸽子,又往前走了几步,忽然听见身后没有动静,有些疑惑地回头,看见路易还站在原地,温柔地注视着他。
    小少爷一顿,无奈地叹口气:“你怎么不走?”
    路易露出无辜的神情:“少爷这不是希望我不一起去帝理工?”
    林轻扬一时凝噎,被他的管家揽住腰,往停着的黑车方向走去,路易没忍住笑出声来:“那我们得动作快一点,毕竟还要绕一个大圈从另一条路走。”
    他们乘着车离开,路过无数熙攘的人群,在接近火车站的时候,林轻扬又觉得自己听见了什么。
    是风的呢喃,曾经告诉他路易就在那辆火车上,以至他可以快速地跑过去,和威弗列德先生在火车厢里见面;而现在风在不紧不慢地告诉他,他有个朋友需要他前来告别。
    林轻扬敲了敲司机的座椅:“在前面的车站入口停车。”
    路易问道:“少爷?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