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轻扬挑眉,马上想到后续事情:“就算三个月后我会离开?”
菲利普承诺道:“后面的事情,费兹捷勒会承担全部的责任和别的后果。”
费兹捷勒先生在希望他留下来,林轻扬凝视着中年绅士的浅色眼瞳,发现了这一点。
他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并没有什么害处,不是吗?
他笑道:“好。听起来完全是天降大奖。”
菲利普调皮地冲他眨眼睛,往外推了推轮椅:“你可以当作是幸运大奖的附加品。”
“这附加品可真昂贵……如果我足够奢靡的话。”林轻扬忍不住道。
但没人质疑这一点,“可是乔是一个节省的好孩子,大家都知道。”
林轻扬跟在路易身后,往楼上走,那里有佣人提前整理好的客房,而菲利普将手肘放在轮椅的扶手上,感慨地叹了口气,和身后老管家一起,注视着蔚蓝眼瞳的年轻人和朋友道别的背影。
莫里斯和费兹捷勒交换了名片后,明智地决定先离开这里。
他好像从蛛丝马迹里发现了什么。
大概。
许久,老管家往旁边看去。
“先生明明可以直接告诉小少爷,关于他的事情。”
大厅墙壁上镶嵌着无数面剔透的长镜,重重倒映,伴随着璀璨吊灯下折射的流光。
菲利普沉思道:“告诉他,然后呢?”
他会不会觉得一切都是玩笑?还是说要打碎他人生的前半部分,告诉他,现在才是他人生的正轨?
“我看过路易之前给我的资料,”菲利普·费兹捷勒的手掌遮住下半张脸,神色不明,“他很努力,努力地去生活,去奋斗,一个热爱生活的孩子,和我想象的一模一样。”
“他在十六岁之前,就做过近百次社区劳动,就为了一点微薄的酬劳;亚成年后,更是到处打工兼职。何况他的养父母对他并不好。”
“如果我直接说出来,他会不会怨恨我们,会不会抗拒——没有及时找回他?让他寄人篱下。他现在是不是还在上学的年纪,但乔已经离开学校了。”
这就是他所忧虑的,虽然他担忧的点发生的概率并不大。
老管家一阵无言,轻声道:“但是一般人都会很惊喜。”惊喜自己居然是流落在外的血脉。
“如果这样,当然最好了。但我想缓和些,起码没这么激烈,”菲利普笑起来,“这段时间培养培养感情,说不定就心一软,留在庄园了呢?而且,你也知道费兹捷勒不是绝对安全。”
楼下两位绅士在聊些什么,林轻扬一概不知道,他只知道——客房连厕所都比他原本的房间还要大好多!
“这……”
这真的是客房吗?!
这真的不是什么主卧之类的房间吗?!!
这间房间就比得上一间套房!
虽然在外面看,城堡本身的占地面积也极大,然而林轻扬从客房门口走过客厅,书房,会客室和各类功能房间,一直走到最大的卧室,足足走了一分钟。
他仰头四望,半天了,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单词:“……我现在醒着吗?”
他当然醒着,还能异常清醒地查看自己接下来要住的房间……这哪里是房间哦!
林轻扬算得上轻手轻脚踩上地毯,花纹绚丽的编织长毛地毯软绵铺开,将他的脚完全包裹起来,踩上去仿佛踩在云层之中。
他到处转了一圈,重点观察房间里那面古朴的落地镜,和仿佛上个世纪的手工艺人才能做出的雕花工艺长柜,最后把注意力全部放在房间中央那张看起来又宽大又蓬松的床。
看上去好像能容纳十个他在上面滚来滚去!
路易接过林轻扬还背着的黑包,挂在卧室门口的挂架上,灰绿色的眼瞳内一片笑意。
“乔下午好好休息一下,”他道,“先生之前说的都不着急。”
“好。”林轻扬软乎乎地应一声。
一直憋到路易离开,关上房门,林轻扬装模作样地蹭了蹭地毯,在房间里绕了一圈,站在落地窗前拉开窗帘,明亮的天光宛如洪水般涌入。
从这里能看见费兹庄园城堡前大部分景象,算是观景体验最好的房间之一。
庄园下宽大的草坪上,仍然有不少佣人兢兢业业地工作,在车里眺望远方时,他们被草坪遮挡;但站在城堡上头时,所有人都变成视野之下不比蚂蚁大多少的小黑点,缓慢地移动着。
云层翻涌,幽深的松木林从庄园左侧围墙处铺开,仿佛无边无际。
到底还是刚成年的心性,林轻扬猛地回头,冲到大床旁边,凶猛地往上一扑,柔软的床铺将他的身躯完全包裹起来,他连鞋都没脱,欢呼一声,在床上耍杂技似的扑腾来扑腾去,连房门轻响,有人敲门进来都没听见。
“喔——”
最后他一脑袋磕在床沿上,倒栽葱似的看到地毯上多出一双皮鞋。
……上帝啊,他在干什么!
林轻扬以从来没用过的速度往边上一蹭,把自己强行扭成一个乖巧而端庄的姿势:“威弗列德先生?是有什么事吗,还是费兹捷勒先生叫我有事?”
他掩饰般地一歪头,装作之前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路易什么都没看到。
刚进来的威弗列德先生手握拳放在唇边,含蓄地笑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