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等人不解云瑶要做什么,待听到她说要亲自上去烧艾草,驱赶蚊虫时,惊得纷纷劝阻。
可云瑶是说一不二的主,谁也拗不过她,只好都万分小心的守着梯子,香寒将艾草递给她时,仍旧苦口婆心地劝着,奈何云瑶几步便爬上了梯子,动作轻熟倒叫他们看得怔怔的。
其实她敢爬,也是因自己有了些武功底子,否则也是不会轻易冒险的。她之所以上屋顶,一来是为了确认自己的耳力是否正确,二来那些人一走,必定会留下蛛丝马迹,她必须要查出是谁匍匐在她的屋顶上,监视着她。
如今的朝堂风云莫测,成帝等人皆在苏州,一个不小心随时沦为牺牲品,甚至是替死鬼,杨政终究人微言轻,她不得不考虑周全。
屋顶上确实已经没有人了,若非她习了武,还真想不到会有人监视她。
此番看起来空无一物,可她相信,只要人来过,就一定会留下痕迹。
她将艾草放到一旁,拿着扇子佯装在扇艾草,目光盯着瓦片细细看着。屋顶上,除了瓦片略微有些移动外,其余什么也瞧不出来,没有遗落下东西,灰茫茫的一片瓦砾中,却有一小角沾了什么东西,似絮似丝。
她立刻眼明手快撮入指缝中,然后端着艾草在众人担忧的目光中爬了下来,将盆和扇子交给香寒,叫她们继续在院中烧着,自己先进屋休息去。
避开他人后,云瑶便将东西拿出来看,这才发现是一截上好的棉布丝织,这样的材质在苏州并不常见,就算是府中,也只有杨政和关敏的锦服上才是如此,连宁氏和她都没有。
云瑶只在片刻间,心中就冒出了答案京城。
而身为皇上的成帝与杨府自古无甚渊源,就算要监视人,也会派人去杨政的书房,而不是她的卧房,安子翩更不可能派人监视她……那便只有安耀臣了。
一想到这个上一世在安莫秦一倒台后就被立为新太子的人,她就不禁蹙起了眉。若用一句话来说她对安耀臣的看法,那便是韬光养晦,城府高深,还有不择手段。
她记得曾经沈青御在安耀臣底下做事,而沈青御的见风使舵本领简直炉火纯青,也不知从哪里得到了有臣子支持安莫秦的消息,不过随口在安耀臣面前提了一下,第二天那个大臣就被灭府了,这件事就是沈青御也杵得慌,因而在她面前说过,只是那时她对这些并不上心。
从前种种,都在警告着她远离安耀臣,她也全然与他无交集,可他为什么会派人来这里?
忽然想起在上一世安耀臣当上太子时,正是安子翩失踪的时候,难道这其中当真有关联?
没过几天,成帝就带着群臣游湖,并特意下令请四大家族的家眷一并前来。
如今的雪早已化了,树叶也都长出新芽,温和而耀眼的阳光照射下来,映出满身的暖意来。成帝身侧站着宸妃,带着安子翩和安耀臣坐在龙舟上,雕镂精美,一派华丽。虽然只是在苏州,可这派场不输于在京郊游湖。
为了让众人更好的呆在舟上,除了主身龙舟外,另外连了两艘船,一艘专门给女眷歇息用的,一艘给官员公子议事。而这会儿,一大帮人皆在龙舟上,陪着成帝听着乐师弹奏美妙的曲子,谈笑连连。
云瑶和宁氏坐在一处,她从一上舟,便见到了宋千语和唐心然,只是宋千语的身子因换季的缘故有些体弱,虽然在傅澜的调养中大有好转,可养息之事非一朝一夕能大好,两人目光如炬,皆有许多话要说,可到底碍于场面,各自呆在母亲身边,未曾相聚。
宋芹和宋洋也坐在一边,他们的爹宋费也来了,跟在宋千语的爹宋应景身边坐着,虽没官品,可偶尔插上一两句话,却也能让成帝发出笑来。
柳南阳自然带着秦氏坐在另一边,柳烟凝独坐一处,柳絮馨则和杜乔宇坐在一起,面色比先前蜡黄许多,眉色间也透着许多戾气,显然婚后的日子并不太爽快。
云瑶轻扬嘴角,可不是么,光是前些日子就听说杜乔宇流连花街柳巷夜不归宿,这家中又还有新兰这个妾侍在,柳絮馨自然不顺畅,也算恶人自有恶人磨。
而裴甫和花氏的脸上却满是洋溢着笑容,他们此次算是东道主,伺候着成帝也算舒心得很,裴天云立在一旁不是给成帝添些物什,裴天风带着妻子贾氏抱着孩子坐在一侧,而裴天雨则坐在离安子翩较近的地方,安子翩却谁也没看,只在听侍人报杨家小姐的名号时,面色方才柔了下来。
成帝玩乐了一会儿,这才将目光落到场中,打量了所有人一圈后,最终将目光落在了云瑶的身上,眼神犀利,却又面带笑容,“你就是杨家小姐杨云瑶?”
听见成帝发话,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神情各异。
云瑶定了定心,在众人的瞩目下,起身走到场中,屈身行礼道:“民女参见皇上。”
今天的她穿了件琵琶襟上衣,搭着暗花细丝褶缎裙,得体大方,又简单清雅,戴了一支四蝴蝶银步摇,步伐从容淡雅,略施粉黛的容颜足以倾倒众人,举手投足间皆是摄魂夺魄的美丽,叫人不自觉地看痴迷了。
这样的年纪便有如此美貌,只怕不日后长开了,连京城里的女子也不见得能胜过她。
除了成帝在打量云瑶之外,宸妃也默默地看着她,心中不觉泛起涟漪,嘴角原本扬着的笑淡了淡。
“抬起头来,让朕瞧瞧。”成帝的声音中听不出一丝情绪。
安子翩的眼眸里流露出一丝警觉,却仍旧把玩着酒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杨政和宁氏有些战战兢兢,其他人或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或嫉妒,或厌恶,还有像宋千语替云瑶担忧的。就见她不慌不忙地抬起头来,直视这位她算不上第一次见,却是第一次对视的男子。
他的目光犀利而冷漠,就是那阳春三月的阳光也似暖不过来一般,削尖的下巴犹如一把锋利的匕首,深邃的眼仿佛可以洞察一切,可眼角的皱纹又让他显得有些寂寞和可怜。
许是她的平静和从容让成帝有些舒坦,他笑了起来,看向一旁的杨政,“你这女儿生得倒俊俏,不知婚配了否?”
这话一落,就是原本看热闹的柳氏姐妹和裴天雨也是脸色变了变,何况是宁氏等人。
问臣下婚嫁,那便多半是有意要指婚,就算没这意思,能入皇上的眼,以后的命运自然不会落寞,是何等的荣幸。
可云瑶的心头却沉了沉,就在她收回视线的同时,正对上安子翩凝重的眼眸,那双眼仿佛时时刻刻在她的身上,像在支撑守护着她,蓦地给了她一丝安心。
杨政忙不迭从席中走出来,站到云瑶身边行礼道:“承蒙皇上厚爱,小女尚未及笄,不曾婚配。”
“这样啊。”成帝的语气中透着淡淡的可惜,却只在沉默间,话锋转向了裴甫,“朕记得你女儿及笄了,可许人了?”
不远处的杜乔宇闷咳了一声,略显失态,垂首忙装作没听见。
全场中,也就只有成帝等人不明其中缘由,问了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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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舟行
“回皇上,臣女顽劣得很,至今待字闺中。”裴甫在一旁躬身回话,若有似无看了眼一边的裴天雨。
裴天雨立刻得体地走了出来,朝成帝行了礼,巧笑道:“民女已及笄一年,尚无婚约。”
这话看似得体,其实大胆得很,言外之意愿让成帝给她许婚。
众人听明白了,成帝自然没有听不明白的,他鹰钩似的双眼陡然笑了笑,侧头看了看裴甫,“你的两个儿子和女儿都不错。”
裴甫喜形于色,“谢皇上夸奖。”
可是这成帝话说到这里却没再说下去,这裴甫躬着身子,也不知是个什么情况,场中亦无人开口说话,云瑶和杨政垂首站在一旁,反而叫裴天雨的面色有些不太好看。
“国夫人和郡夫人身体可还好?”成帝话锋一转,叫入座的宋应景和宋费也走了出来,同杨政一起回道:“劳皇上挂心,一切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