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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节
    再说两位工部来客,他们一听王珏在上山,就想到昨日长孙无忌他们提到的小树林,小心肝颤巍巍。还好赶上午时,王成正准备送吃食上山,两人跟着他也不用怕被困住。
    从辰时开始干活,监工的同时还要完成老师给的数学卷子,弟子们都累坏了。这不,见王成走过来,所有人的视线都随着餐盒移动。他们浑身脏的快看不出人样,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席地而坐,狼吞虎咽起来。
    老实人段纶和谨慎小伙阎立德相视无言,那个吃得满脸菜汤的应该是房家老二,他旁边的小花脸不会是太子殿下吧?!这可如何是好,不知太子殿下有没有特殊癖好,比如被人看到窘态后暗搓搓地记在心里,等自己得势时再除掉这些人啥啥的。
    王珏来到天池边吃饭,看到两人正神色忐忑地观察李承乾,她好奇发问:“二位是?”
    呜呜,俺们刚想回避,王县子咋就来了!时也命也,后半生只能听天由命…
    从忐忑到沮丧,王珏以前都不知道,自己说的三个字能有这么大威力。见大家都停下手中的动作注视他俩,段纶作为来人中官级最高者,只能开口答话:“我是工部尚书段纶,按圣上吩咐来此处取水泥。另外,您托长孙尚书转交的书已出样本,我给带来了。”
    “段尚书有礼。”
    两人互相见礼后,王珏接过段纶手中的书册开始翻看,成品居然比她想象的好很多,可见是特别下过心思的,“书很不错,有劳你们了。筑造堤坝时间紧急,我们会在半月内提供足够的水泥,段尚书无需担忧。”
    段纶和阎立德扯出一个同样难看的微笑,这个解释总比被想偏强,其实他们还有件愁事儿,半个月以后怎么来拿铺路的水泥…
    两人走后,弟子们开始传阅书籍,李晋江刚得知王珏帮他出书的事情,他激动地说着:“弟子感谢老师的看中,今后会写出更好的作品,绝不给老师丢脸!”
    王珏倒是挺期待,更好的作品能是什么内容,她鼓励道:“为师看好你,再接再厉。”
    此后半个月,他们都按这个作息过日子,总算赶制出足量的水泥,众人都觉得该好好放松几日。王珏正跟家人和弟子们吃大餐,王成来报:“娘子,工部的人又来了。”
    所有人具是一顿,最坏的情况就是水泥运输中出现问题,他们还得继续做。只有李承乾小愣后面色赤红,他光想着洪水的事情,把他爹要铺路的想法忘脑后了…
    要求人,得先示好。众人相互见礼后,段纶开口道:“王县子,书已印好,我们给您送过来。”
    王珏客气道:“有劳两位,不若留下一同用饭?”
    “不用不用,我们还要忙铺路的事情呢!我们过来就想跟您说这事儿的,瞧着水泥多出不少,我们就做主用它铺长安城的道路。结果刚铺两天,水泥不够用,这…总不能铺一半吧……”阎立德说得很没底气,面容也带着尴尬之色。
    这个主意出自李世民,他俩特别后悔去请教他,圣上想到‘妙招’,两个老实人不敢不用。但是用了吧,肯定得招人恨,只盼着不要因此被怨上。
    “唔…因着造水泥,我们有好些事情都在延后,最近恐怕没有时间。这样,等我们有空再做,到时我让人给二位送工部去。”王珏停顿一下,状似没看到二人着急的神情,她继续说道:“反正铺路也不似堤坝那种紧急事情,慢慢来吧。”
    左右为难,里外不是人,到哪都碰一鼻子灰,说得就是工部这对难兄难弟。作为神仙打架,被夹在中间的俩遭殃小鬼,他们面皮不够厚,第一回合就被王珏挤兑回去。俩人愁啊,不知回去该咋交代。后宫的路刚铺一小半,听说娘娘们最近可劲奉承圣上,若因他二人…冷汗……
    哼哼,若是长安铺路,每日走读的弟子们怎么能不提起,王珏脑瓜一转就想明白怎么回事。她这次不想继续吃亏,正所谓是: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与李世民斗,破财无穷。
    也不都是坏事,他们起码把书送来了。王珏见李晋江连吃饭都心不在焉,连忙叫来王成吩咐道:“把书拿到随园出售,书背面有售价。每月结一次钱,直接交给李晋江就行。”
    王成离开,王珏又对眼中含泪的李晋江说:“喏,一切都安排好,快吃饭吧。”
    李晋江抹干眼泪推辞道:“老师,印书、出售都有本钱,我不能都要!”
    王珏不在意地摆手,“别跟为师客气,你们没来之前,我给他们几人弄了个盐铺赚零花钱。待我再考量一番,也给你们弄个赚钱的营生。这书为师没出本钱,以后咱们拿水泥还这钱,你要是过意不去就多干点活。”
    房遗爱插话:“我攒好多钱呢,阿爹都没我私房多,娘说攒到我长大,够娶好几个媳妇呢。”
    “哼,也就缺钱的人家才会把女儿许给你!”不用想,能接这种话的必然是周齐。
    除了程处默,新入门的另外四人都有各自的原因在钱之一字上发愁,感动于老师处处为他们着想,几人也不矫情,纷纷起身大拜道谢。
    日子就这么着过呀过,有人也这么着愁呀愁。李世民已经连着好几日没去后宫,每次过去,大小老婆们都提起铺路的事。为着颜面,他一直义正言辞地推说,要先建堤坝。眼瞅着再有些时日,堤坝就要增固好,到时可咋整?王寡妇跟泥鳅似的滑不留手,他目前还没想出最新策略。
    就在李世民发愁的时候,有件事情解救了他。唯一令他不爽的就是,这件事还跟王寡妇有关系。继长安纸贵后,又迎来长安书贵现象。这个书,指的可不是四书五经的‘书’,而是李晋江所著的《牡丹花下死》一书。
    都说女人的钱最好赚,这个说法从古至今都是真理。尤其在古代,女人的主要工作就是管家,管家意味着掌握财政大权。闲来无事,库房钥匙又在手边,那就买呗。
    随园是个长安人时常关注的地方,但凡有风吹草动,消息利马传到长安。王娘子新收的弟子出话本小说,也算新鲜事。尤其不是那种学术内容,更让百姓们尤其是小娘子上心几分。
    不看广告看疗效,无需任何广告,书籍三日卖至断销,并且成功把小娘子们治疗哭…
    “呜呜,多么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
    “爱之深责之切,书生在用自己的生命来交换爱情!”
    “我要去南山找李郎君,不知他是否也‘武艺’了得~。”
    以上是女人们的想法,男人们的想法得细分为老百姓和官勋两种。
    老百姓的想法普遍应了程咬金那句话,一点也不想看。官勋们则是共同想到一件事,长孙无忌给对头送牡丹花事件。卧槽,丫真阴险!整个一成精的老狐狸,简称老狐狸精。
    杜如晦琢磨着得挑个时间到南山复诊,不知是不是心里作用,他这两日总觉得心脏不太舒服。
    长孙无忌送得俩花盆明明已收入库房,又被看过话本的杜楚氏翻找出来,她正欣赏着移栽过去的牡丹花同大儿子聊天,“你看看,你爹还说长孙尚书送的是牛郎织女花盆,偏说不吉利不让用。我看呀,就是按这话本小说主角做的。你瞅瞅,花盆底下还有字呢,正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由于杜楚氏接连丢人,不止杜如晦不让她出门,她自己也想躲躲风头。因此,她并不知道写话本小说的人是王珏徒弟,不然指定得出言贬损。
    杜构闻言浑身一冷,不知该如何接话,只好低头装死。明明是个对郎君来说很恐怖的故事,为什么娘子们都看得爱不释手?!还有长孙尚书,他送来的东西也敢用?!
    杜如晦在杜楚氏解释花盆喻意的时候进门,他此刻正慢慢抚胸舒气。不是为长孙无忌的恶心人招数生气,而是被自家媳妇蠢犯病的。
    房玄龄有贤妻,不用他出手事情就完美解决。卢氏读完房遗爱带回家的话本,便想到自家的花盆。跟儿子交谈后,得知王珏找长孙无忌帮忙送书,越发确认自己的猜测。她办事向来干脆利落,转身就把花盆送人。
    送谁了?
    长孙无忌乐呵呵地回家,准备换身衣服到坊间听热闹。刚进花园就给吓一跳,花盆居然回来了。可别是真闹鬼才好,毕竟他养了那么久牡丹…
    “你刚把牡丹花送人,满长安便流行起来,也不知道你是什么运道。也是卢氏为人爽快,你送他家那些个花,她挑两支好看的送回来了。”
    长孙无忌真不知自己是啥运道,恍惚醒悟如今已进入拼媳妇的时代。
    他不去坊间晃悠,不代表坊间不热闹。哥不在江湖,也不代表江湖没有哥的传说。这不,除了关于话本小说的情节讨论,大家说得最多的就是长孙无忌半月前送牡丹的事情。
    信誓旦旦者:“要我说,长孙大人就是话本里的主角。”
    考据党:“你见他有变老吗?”
    设身处地者:“额…许是他定力好,忍住了。你想啊,他心里肯定特别矛盾,特别压抑。你试想,一个美人在眼前怎么能不动心?还是他的理智战胜了情感。”
    宅斗高手:“有道理!不过还有另一种可能,他发现女鬼附于花上后,以广泛送牡丹为掩护,实则把有问题的那一支特意送给了某人。”
    眼观四路者:“蔡国公最近面色不太好…”
    “哦~~!”那些在邻桌侧耳偷听的人,皆忍不住发出声音做恍然大悟状。
    作者有话要说:
    第68章 67.01
    一个月后,登州府,黄县。
    李绩和李孝恭站在江边,看着上涨的水位,汹涌湍急的江水,满面忧色。
    “使官,雨渐大,江边危险,不若咱们回州府再做商讨。”登州府尹穿着蓑衣,雨水与冷汗交汇顺着他脑门流下。这是他地头,得知会有洪灾他比谁都烦躁。好在圣上派来两位高官代为主事,天塌下来有高个顶着,高个可不能在事情结束前出意外!
    李孝恭叹息道:“唉,咱们回去吧。”见牛脾气李绩没动弹,还像盯着仇人一样注视江面,他再次出言劝解,“洪水还没来,你就想把自己折腾病?若有变故,谁人来带兵?”
    “是我莽撞了。”李绩跳下堤坝,抖了抖蓑衣上积水,向爱马走去。
    李孝恭亦眉头紧锁着向同一方向走去,他忧心啊,若真有人因混乱闹事,这登州地界恐要血流成河。原本圣上要派侯君集跟他一起来,老李婉言拒绝,开玩笑呢,这是个没事都能搅合出事的主,咱可不愿跟他共事。然后又点了大魔王程咬金,老李再次婉拒。最后轮到李绩,看到满朝堂怒视他的武将们,老李咽了咽唾沫,没敢吱声,其实他心里还是不愿意的。
    连换三人,他也算看明白了。感情圣上是被造反两个字吓出毛病,铁了心要派个狠角色过来。估计再拒绝得换成尉迟敬德,还是认了吧……
    就这么着,他跟李绩带着第一批水泥,日夜不停赶路到登州开始加固堤坝。不止要监工,还要看着李绩与地头蛇们的互动,就怕牛鼻子一不高兴,用牛脾气指挥脑子行事。个中艰苦与心酸,非言语能表达。
    “你怎么又愣神,快走啊!!!”
    “来了!”
    李绩也挺郁闷,平时瞧着李孝恭这人挺靠谱的,怎么出长安就变得呆傻了?跟没见过世面的愣头青似的,成天看着他愣神,有病……
    三人回到州府,坐定后齐齐叹了一口气。登州府尹有件事儿憋心里许久,他实在忍不住发问道:“南山王县子在登州也是很有名,只是名士少有懂得匠人手艺的,那堤坝…可用我再着人想办法继续加固?”
    水泥的坚固由程咬金演示,他们亲眼所见。见自家爱子的老师被质疑,李孝恭板脸道:“最近连天下雨,百姓间早有人借机传谣言,你管好这事就行。至于别的,我等自有打算。”
    说到谣言,李绩追问道:“我让你找人传出的消息,传得怎么样了?若你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哼哼,别怪俺不讲情面!”
    “正想跟二位说此事,有圣上梦到老君的消息在前,再提起此事,百姓多是愿意相信的。只是在传消息的过程中,我发现有另一伙人在抹黑圣上。对方比较狡猾,我们跟丢过一次。怕他们提高警惕,最近不敢再跟太近。”
    李绩神情一动,若能捉住条隐于暗处的大鱼,也不算白来一趟,“我派些人配合你们行动,你的人负责带路,我的人只管拿贼!”
    见李绩神情略显骄傲,便知道他派出的是自己嫡系,登州府尹连忙应下。他跟李绩一个想法,本以为发洪水是倒霉事,若能因此捉住条有反心的大鱼,没准能因祸得福。李孝恭看着表情如出一辙的两人,脑仁生疼,还是他来多关注下洪灾问题吧。
    与登州不同,长安的天空万里无云,所以…特别适合放风筝。
    弟子们没日没夜地辛苦半个月,王珏既说让他们放松几日,可不是说说而已。这不,古代能玩乐的项目实在太少,她想来想去,决定扎几个漂亮的风筝给他们。
    刘大包和王思源很有默契地跟武照一组,经过多日相处,他们都发现这个小家伙比较好强,有时爱逞能。风筝比她的人还高,可别放放再把自己放飞了,还是多看顾着点吧。
    房遗爱和周齐相看两厌,他们也分别由年长弟子带着。就这样,他俩也能闹起来。一开始是三组比较谁放得高,赶上一阵大风,房遗爱和周齐的风筝缠一起了。年长的几个忙着解线,听到嘈杂声再回头,俩小的已经动手打起来了。
    李承乾作为太子在外面比较注意形象,他们在随园外的空地上放风筝,有很多村民和书生们围观。尽管很想玩,他还是选择跟王珏和王熙然坐草地上看热闹。
    见两人动手,李承乾刚想去阻止,就被王珏拉住,“他们是在比武,又没乱打,不急着阻止。待为师看看他们在哪方面还有不足,过几日也好给他们加点课。”
    刚走过来准备瞧热闹的王宝金浑身一冷,他又想到了那个点蜡的习俗。看热闹什么的还是算了吧,这月随园收入还没统算,还是回去干活好了…
    黄文:“两位师兄武艺高强,连老师都看得津津有味。”
    周齐闻言暗恼,每次遇到小混蛋挑衅都乱分寸,竟忘了此处是外面,有很多人围看,恐怕会给老师丢脸。房遗爱也如被被点穴般定住,糟糕,又要挨训!两人默契地看向黄文,一脸控诉,怪他为啥不早提醒。
    “累了吗?过来歇会吧。”
    两人先偷瞄王珏脸色,见她面上无怒意,心下大安。其他几人也玩得有些累,他们一起来到王珏身旁跪坐,喝着仆从们递过来的温水。
    李承乾拿过房遗爱的风筝,好奇着问道:“这个风筝上所绘内容可有故事,他们姿态洒脱,好似仙人。”
    李晋江也看向风筝,他被上面的五言诗吸引,“浮世生万象,喧嚣远尘去。蓬莱出仙人,缥缈意难测。好诗,好意境,只是这蓬莱为何处,我竟没听说过。”
    弟子们一脸求知欲,王珏则是遥望东方,眼中尽是担忧,“百家派有一先祖名为吴元泰,他曾经讲述过一段神奇经历。我们口耳相传,慢慢把这段经历变成神话故事。故事里的蓬莱就是黄县,崇义的阿爹前些日子刚去那。此图所绘,就是那故事情节。”
    “老师,可否讲讲那个故事?”
    “故事名曰八仙过海。相传蓬莱仙境住有八位神通广大的神仙,恰逢蓬莱仙岛牡丹盛开,八仙与五圣在白云仙长的邀请下……”
    随着王珏讲述起八仙过海的故事,围观人群也渐渐安静下来。他们最喜欢王珏这点,除了每月初一的讲学,若遇到她在外给子们授课,从不让大家回避。除了村民们和经常往来随园看书的书生们,今日又多出一个群体来寻找李晋江的小娘子们。
    听王珏讲故事,三两句就提到牡丹,小娘子们俱是一震,内心充满期待。
    “八仙遨海,顿时海面如翻江倒海,滔天巨浪震动了东海龙王的宫殿。”不知黄县的海怎么样,王珏讲到这句的时候,黄县的江河倒是开始发威。
    李孝恭看出李绩的急色,他也是果断之人,“这里有衙役,你留几个武艺好的给我就成。恐怕那些传谣言的会在此时趁乱行动,一切就看你的了。”
    “我们的衙役都是平日勤练的好儿郎,李将军不必担忧。”登州府尹亦有借危机立功的念头,他不愿错过这个捉住歹人的好机会,也跟着劝说起来。
    李绩是爽快人,三人也算共患难,他临走时眼圈微红道:“那成,堤坝就全托二位了!”
    此时洪水已涌出堤坝,衙役们和被征徭役的农户们一起站在堤坝边,快速地往上放沙石袋子。另有主动过来帮忙的百姓,他们手中拿着工具处理漫出来的河水。由于堤坝坚固,比历史上遭遇的情况强太多,众人虽着急但也不至于危及生命。
    一般搞军事的手下都有细作,李绩以前就是细作出身,他对此具有十足经验。一番换装打扮后,他与带来的探子们分头混入百姓之中。
    他们所用招数很简单,引蛇出洞。李绩使眼色,一个农户打扮的小将咧嘴哭道:“苍天啊,为何要如此对我等,可是有谁触犯你的威严?!”
    李绩假扮文士感慨道:“圣上不仁,老天如何不降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