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月色惨白的渗透入了周围的宅子里,唯有林府老宅处在一片黑暗之中,出奇的寂静,平日里经常在破旧老宅呆着的野猫都没有一只。听不到一点儿声响,静的连一行三人的心跳声都微微可闻。走到林府老宅前,四周突然变得森凉了起来。
“有点意思,这林府老宅看起来真的有东西。”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阴风,落云晨轻轻道。
踏进林府老宅里,刚推开蛛网密布的厚重木门,进门踩在干枯的落叶之上发出了干木头一样腐朽爆裂的声音,头顶的一轮弯月在红木雕花窗的映衬下透露出血红的颜色。脚下干枯的落叶并没有积满一地,空出的青石板砖上蜿蜒曲折的如同流淌出的条条细流沟渠。
林府老宅里除了布满了灰尘和堆积了很久的枯叶,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一切看起来是那么的整洁,连府里的桌椅盆罐都没有挪动过的痕迹,就像是宅子里的人都只是离开了很久无人照料才会败落成了如此景象。
宅子子里并没有多少家具,显得有些空旷,只是每一处红木雕花窗上都挂着形形*的纸花,有的像是人形,有的又像是鸟兽。这里太过昏暗了也很难看出来都是些什么样子,黑黝黝的堂口似乎一眼看不到底,隐约能听到一阵像是风吹过一样的声音,又像是有人在呜咽,似有似无。
一股强烈的寒气又从那边飘来,沾着一点便能感觉到冰冷。往里面走了没几步便是林府老宅里一直供奉的佛像,佛像显然已经破败不堪了,镀金的表面早已脱落,露出了里面的铜身。虽然连供台都没有了,但这佛像做工很好,面部依旧栩栩如生,只是在这惨白而又微弱的月光下却显得愈发狰狞。
白天无人,夜晚阴森的林府老宅里一切摆设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这表面看起来也不过是破败不堪,有些渗人而已。
“佛也保不了你们,就连这佛也这么破旧了。”落云晨有些惋惜道。
风叶玲则是有些惊疑的看了看这破旧的佛像,再看着佛像正对着穿堂风,环顾四周摸了摸西边雕花窗上挂着的纸人。像是想到了些什么,带着落云晨和一旁显得悠闲自得的落雨柔走进了几间屋子看了看。随后走到了林府老宅里那口淹死人的井口。
落云晨上前推开了布满枯叶的井盖,张望了下里面被没有什么东西,只有浅浅的一些水。风叶玲上前看了一眼,显得很震惊,怒道
“好凶狠的煞,好阴毒的宅!”
看着风叶玲愤怒的样子落云晨也不太明白是发现了什么,站在一旁看着枯井的的落雨柔只是笑了笑。
“对于你们来说也许是过于残忍了,不过对于它们来说并不算的了什么。更何况,倘若这是人所为,岂不是更可怕。”
说完落雨柔便向着井口一挥手,井里的水便形成了一道水龙卷被吸了出来,顺着林府老宅里一道道没有被落叶堆积起来的细流沟渠流淌去,一会儿竟全然不见了踪迹。落雨柔则是一个起身跳入了井里,风叶玲也随后跳了进去。摸不着头脑的落雨柔也效仿着跟了进去。
干涸的井底,没有了水遮掩着便露出了一条狭窄的通道,落雨柔的身影很快,转眼间便消失了,不一会又出现在了他们眼前没有言语,只是示意往里面走。
这条道并不长,他们还在林府老宅里,只不过是地底下。不断有腐败的恶臭传来,让风叶玲和落云晨不禁觉得难忍。落雨柔抬手掌心出现了一滴清澈的水珠,漂浮在空中炸裂开,瞬间三人的周围闻不到了一点味道。落云晨心想,“可能这就是来自上一辈的关怀吧。”
不多时一行三人便已走到了尽头一间连着的石室,与林府老宅的屋子模样基本是一致的,只是面前竖着一口棺材,确切的来说应该是一口石棺,金雕玉器在其上还有着一些已经干了很久的血,地上也满是血液流淌过的痕迹,石板上一道又一道的抓痕,就连周围的墙壁上也是密密麻麻的不满了抓痕,看起来令人毛骨悚然,心惊胆战。
“子夜未到,那东西还没出来。能靠死气,怨恨一直在此处存活到现在,对于你们来说算是不弱了。”落雨柔看都没有看那棺材一眼,手掌心拖显出一道闪耀着光芒的星辰纹将其落与地面之后缓缓说道。
“好生残忍的煞,硬是活生生的将此地炼化成了一座阴宅。早年间偶然在族内听闻过此邪法,邪法之中,煞以人的鲜血骨肉为饲,死后的怨气,恨意为源。当血液流干,尸骨无存后煞便能吸取人的少许精元。如此残忍的方式夺人性命才能存活在阴暗幽森之地。本以为只是记载下来的妖魔传闻,现在看到林富老宅这番景象,居然真的存在,且惨绝人寰。“风叶玲不忍心的道。
“只是这煞白天是不会出没,夜晚也很难离开这林富老宅的地下坟墓。这林富老宅里的百余人是怎么死的一点踪迹都没有?”风叶玲也很疑惑,若是族里的书籍上没有记载错,那这阴宅又是怎么成的。
“俗世里称,养宅鬼,灵智不比人低的煞。不过,若是没有人相助也难成气候。”落雨柔在一旁给风叶玲解了疑惑。
“唉,这等事。本座见的多了,比这残忍恶心百倍的都有。你两都还未涉足修道界,日后要是心地太过善良只会害了自己。今日就带你们看一看,比这阴宅鬼煞更残忍的人心。”落雨柔似有些担忧的说道,随后便手掌一抬,屋内石棺的棺椁便被抬起落在一旁。
棺中竟然是一个人躺在里面,骨瘦嶙峋,形如枯槁,全身上下如同皮包骨头一样。随着棺椁被抬起后,棺中人也缓缓的睁开了眼,看到眼前的三人惊恐万分,面如死灰的一张脸都快要挂不住了。
“几位......我是朝中御史......林耿言。求......求......求你们救救我,那东西......要......活活吸干我。”眼前只撑着一把骨头的人竟然是林家的家主林耿言,拖着微弱的气息很艰难的哀求道。
若不是先前在栈之中听闻过一身修为被废沦落的如同乞丐一样的林耿清所言林富老宅遭遇,见此情景落云晨或许还会轻信。现在对于眼前的一切,都不可信。
“救......我,它......快......出来了。”看到眼前的三人丝毫不为所动,躺在棺材里林耿言嘶哑着嗓子声嘶力竭道。
风叶玲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有些于心不忍的往后退了些,她毕竟是个女子,况且心地是善良的。
还未待落云晨开口去问落雨柔该怎么做,后者已经伸手虚空一抓将棺材里的林耿言拧着脖子悬在了半空中,越来越禁。落雨柔的双眼泛起了血色,片刻后便消散了。没有丝毫仁慈的说道:“你的命没有任何值得怜悯的地方,养宅鬼的滋味不错吧。你唯一的价值就是用命来告诫我的两位后辈,看看这人心。”
随着落雨柔的话落下,被拧着脖子悬在棺椁之上的林耿言像是回光返照了一般脸色竟然红润了起来,嘴角也不是干枯开裂的样子了。睁着一双漆黑的双眼,眼泪顺着眼角不断流淌。落雨柔的手轻轻一放他便跌落在石棺旁,双手痛苦的抱着头重重的撞在石棺的抓痕和血迹之上,黑色的血液顺着流下。
“它骗我!他骗我!它骗我可以成仙,它骗我可以长生,我的家人都不会死,他们只要熬过了这一劫,都会活过来的。它骗我,是它骗了我......”林耿言拖着形同枯槁的身子跪倒在石棺前,重重的磕着头,不断的说着。
“它骗我只要贡献府里众人的命元就可以像我林家被仙人带走的林耿清一样修道成仙,我的家人都会活过来的。是它骗了我,我的妻,我的儿,我林家上上下下的命!”
风叶玲杀人的时候没有仁慈过,因为那是族里的任命,是对她的磨砺。只是如今看到这样的场面还是不忍相看,落云晨也上前想了结他的痛快,让他安稳的走。
落雨柔则是笑了笑,冷冷的说道:“本座还没用力呢,只是让他能苟延残喘撑一会,你从表面看不到一个人的真心。等你仁慈过后想反悔了,命都没了,说不得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说完眼光一闪,林耿言的眼中竟也变得色红。
“是我该死,都是我该死!都是我贪图长生,信了这鬼煞,害了祖宗基业无存。”林耿言泛着血色的双眸之后瘫倒在了石棺旁,落魄的哭喊道。
“杀妻、杀妾、杀子、杀父、杀母、杀兄、杀友......林府老宅上上下下皆被我这个畜生所杀。至亲之人,挚爱之人都是遭我毒手。原来......都是我做的,都是我做的......他们死的那么痛苦,尸骨无存都是我害的,都是我害的!”林耿言像是想起了被他选择遗忘的那一切,疯狂的用头撞向石棺之上,那种痛苦到极点的嘶喊让落云晨和风叶玲听着都眉头紧皱,异常难忍。
选择忘掉自己所做的一切,又能如何,况且这一切,又真的能忘得了吗。
妻妾惊恐的眼神,女儿无助的哭声,儿子害怕的表情,父母无助的哀求......
这一切,怎么会忘得了!
道玄境的修为太过于强大,只单单随意的一个眼神而已。心智迷失,将所有往事都深深埋藏在心里的林耿言便将一切托盘而出,落雨柔给了他再活片刻的喘息,回忆起林府老宅如何沦为阴宅,身为林家家主的自己丧尽天良的作为。只是让落云晨和落雨柔看看,这世道的人心!
林耿言一双血红的眼睛中顺着流淌出血泪,一滴一滴的落在石棺的抓痕上,将那已经淡去许多年的血迹再次翻起,痛苦的嘶喊,无助的哀求就像那顺着石棺抓痕流淌开来的血迹一样历久弥新。
杀妻、杀妾、杀子、杀父、杀母、杀兄、杀友......林府老宅过往的一切在这一刻如同重现,厚重的喘息声,摧心剖肝的痛喊。形同枯槁的林耿言那皮包着骨头的双手颤抖了片刻后竟生生的挖出了自己的双眼,带着血泪的眼珠圆鼓鼓的滚落到了落云晨跟前,让他不自觉的后退了半步。
落雨柔无奈的摇了摇头,随着手掌轻轻一握,眼前的石棺和痛苦不堪,内心煎熬着的林耿便一同化作了尘埃消散,如同湮灭。只留有一截带着扳戒的手掌被落雨柔扔了出去,不见踪影。
“这种死法已经很便宜他了,自己造的孽,自己做的事,还要本座来给他个痛快。若不是你们,恩赐解脱这种事本座向来不屑于做。”落雨柔一脸无奈道。
“林家的事本就与我们无关,能做到此已经足够了,只是你们这样过于善良的心性,难辨人心的目光真是让本座担忧。”落雨柔的眼中的确是有着深深的担忧,也促使着他生出了另外一个他本不愿去做的想法。
“罢了,该做正事了。”
“阴宅鬼煞,这可是有用的东西。”落雨柔看着脚下慢慢隐现的道纹,满意的说道。
随着若隐若现的道纹逐渐明了,一道有三角星辰模样的阵法出现在了落云晨和风叶玲眼前。
子夜未到,落雨柔轻轻的一脚向前,一团像是人形的黑影便带着幽怨的哭泣声从湮灭的石棺下那带有暗淡血迹的青石板爬了出来。
如怨如泣,捉摸不清的声音回响在林家老宅的地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