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寒短促地“嗯”了一声,他很累,丝毫不想多说一个字。
“我今年二十九岁了,他觉得我需要嫁人了,你知道,我没有父母,是干爹把我养大的,而且……我无法反抗他。”
“所以呢?”
“帮帮忙,陪我去参加生日宴吧!他看我身边有人,多少不会那么逼我了。”
“当初帮你的时候我还是单身,担一个虚名没什么,可现在不行,我不能让景萱有一丁点的委屈。小女生爱胡思乱想,我帮你倒没什么,但我不能让她误会。”他说着,绕过程艺轩往门口走,掏出房卡,转过头对程艺轩说:“你回去吧!我想我们需要保持距离,当年的事我答应过你不说,即便你我都知道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但景萱不知道,我不想让她难受。”
程艺轩在她推门的前一刻抓住了他的手腕,“阿寒,你帮过我那么多次,我很感激你,那么再最后帮我一次不行吗?就一次,我以后再也不烦你了,我会离你远远的,不会让景萱误会。”
她说着,眼泪就出来了,本来就漂亮的眼睛,此时像是被水浸过的琉璃,泛着细碎的光,那样柔弱的眼神,任何人男人看了都要心生怜惜,这是一个女人的武器,从小干爹就教她,要学会利用男人的同情心。
她抓着他的手腕,慢慢地弯下腰,蹲在他的脚边哭了起来,声音里是沙哑和脆弱,带着哭腔,“我不知道该找谁了,除了你,我真的没别人可以找了,我也不想让任何人知道,那么龌龊的过去,我宁愿它永远腐烂埋在地底,永远也不要见天日,我不想和任何人说。”
他挣开了她的手,她没再去抓,紧紧地抱着自己的膝盖,喃喃自语似的絮说:“我努力了这么多年,以为爬的足够高,就能看得到太阳,可到头来却发现,我还是在地底下,没人来拉我一把,我自己更走不出去。”
那些灰暗的过往和曾经,时常让她感觉到窒息和痛苦,最痛苦的不是黑暗,是半边身子埋在泥沼里,半边身子还沐浴着阳光,明明世界触手可及,可却遥远的像是永远也触摸不到。
没有人明白她的挣扎,所有人会看在干爹的份上对她另眼相看,可只有她知道,她所谓的干爹是怎样一个烂人,世人多蒙蔽,总是只能看见表面的荣光和闪耀,而背地里那些龌龊的勾当,谁又在乎。
连她干爹都会说:“艺轩啊,你就是太贪心,干爹给你的荣耀已经够多了,你还想要什么?”
要什么?她要的很简单,不过是光明正大,清清白白的活着,至于荣耀和金钱,都不过是附属品罢了。
“好,我跟你去。”姜寒最终这样说,“记住你说过的话。”
程艺轩有些喜出望外的看了一眼姜寒,没想到,最终他还是答应了。
她破涕为笑,“一言为定!”
景萱回剧组的时候姜寒正在拍戏,她跟于在中打了招呼,商量了一下接下来的安排,连休息都没有就直接去化妆了,这两天着重补拍她的镜头,下周二周三要播出前四集,至少要把这四集剪出来。
化妆间,本来只有景萱自己,没多久,程艺轩跟进来了,一直看着化妆师给景萱上妆,直到化完,她才柔声对化妆师说:“辛苦了,你先出去吧,我跟景萱有话要说。”
从她站到这里的时候,景萱就有一种异常不舒服的感觉,那感觉让她觉得每一根神经都是紧绷的,而现在,她终于明白那种感觉,是敌意和防备,每一根神经都竖起来的防备和敌意。
“有事吗?”景萱撩着眼皮看她。
程艺轩忽然发现,景萱说这三个字的时候,那语气,竟然跟姜寒有八分的相像。
他不由说出了口:“你说这三个字的语气跟阿寒还真是一样。”
景萱弯着眉眼笑了起来,目光里却依旧是防备,“据说两个人生活在一起,会越来越像,我从记事起就认识他了,而且又喜欢他,总是忍不住观察他,某些地方相像是难免的。”
程艺轩的眸色暗了暗,“是吗?可能我和他在一起的时间不够长,永远也学不会他的冷淡,以前我就觉得他不够热情,过了这么多年,还是老样子。”
程艺轩看着景萱的眼睛,温柔地笑,就像是在随意聊天,没有半分敌意,她接着又说了一句,“大概除了床事上比较热情,其他时候都冷淡的彻底吧!”
程艺轩笑着摇了摇头,“你一个女孩子,也不学点好的,学他扮冷酷。”
景萱在听到程艺轩说:“大概除了床事上比较热情……”这句话时就已经绷不住了,她没程艺轩沉得住气,这场无声地叫较量,从程艺轩轻飘飘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景萱就输了。
“你什么意思?”她冷着脸。
程艺轩“扑哧”一声笑了,“还真是跟他一模一样。”她“唉”了声,“你别这幅表情,到时候姜寒知道了,该说我欺负他小女朋友了。我和姜寒我们两个早就结束了,你放心吧!我就是想跟你聊聊,你知道当时我们为什么分手吗?”
景萱只瞪着眼看她,一句话也不说,她承认,哪怕她无数次暗示自己姜寒已经三十岁了,不能要求他清清白白一点过往都没有,可是亲耳听见别人女人在讨论和他的床事时,她还是觉得心口撕裂着疼。
难受的要命,她一点友好也装不出来了,就那么瞪着程艺轩。
程艺轩丝毫不在意她目光似的,接着说:“因为那时候他在国外拍戏,我也在拍戏,两个月的时间,连见面都很困难,那时候他是封闭性的拍摄,打电话的时间都很少,两个月,我们联系的次数屈指可数,后来我去找他,押了身份证,说了不少好话才进了他的房间等他,想给他一个惊喜,但他拍戏拍到晚上。
那天我们两个都太累了,可是还是很高兴,你知道,男人的需求都大,尤其时间久没见面……总之他拉着我做了三次,一次比一次久,再闹下去天都亮了,我就推着他说不要了……”
景萱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明明想要呵斥她让她闭嘴,却还是忍不住想听,她瞪着程艺轩,眼睛都开始发疼了。
程艺轩看着景萱,似乎是笑了下,但很轻微,转瞬间就消失了。她接着说:“第二天我要走,他有点不大高兴,趁着拍戏的间隙回了趟酒店,温存了一会儿,彼此都舍不得彼此,成年人嘛。不管男女,都有需求,
但女人总归是更理智一些,做了一次之后我就制止了他,再来一次两次的,估计我都赶不上飞机了。他正在兴头上,有点郁闷,似乎是生气了,我也不大高兴,埋怨他,说我们两个工作都那么忙,连个恋爱都谈不成,还要我来找他,两个人吵了起来,谁也不让谁。
我们两个都是很理智的人,自尊心又强,谁也不服软,后来就闹着要分手,说起来挺无奈的。”
程艺轩看着景萱,缓缓笑了,“不过都过去了。我说这些就是想提醒你,别看在一起的时候多好,现实中还是有很多矛盾的,工作,家庭,性格,哪哪都是矛盾,本来这话我不该说,可看你年纪小,还是忍不住提醒你一下,我当初就特别后悔跟阿寒公开,虽然分手后我们还是朋友,就是因为公开了,现在连个朋友都没法做了,这次这部剧,如果不是剧组实在找不到人,我也不会接的,你也知道,现在媒体都不会轻易把我们两个放在一起了了,怕尴尬。
景萱,你和姜寒的路还很长,但注定不会一帆风顺,所以我劝你,不要过早地公开,不然万一有了点意外,绝对是后悔的呀!”
景萱胸口起伏了几下,最终才找回理智,面无表情地问了句,“说完了吗?”
程艺轩的眸光闪了一下,没想到这丫头还挺沉得住气。她挑眉,示意景萱继续。
景萱往后退了一步,因为程艺轩身高比景萱高了七八公分的缘故,景萱离她近的时候总觉得不舒服。
她靠在桌台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地看着程艺轩,回应她,“首先,我一点也不想知道你和姜寒在一起是怎么样的,我想每个女人都不会轻易把自己和男朋友的床事随随便便讲出来,我和你很要好吗?你将给我听只是为了好心提醒我?程艺轩,都是女人,我年纪是比你小那么几岁,但不傻。
你想刺激我吗?还是炫耀?那你可错了,姜寒都三十岁了,他有没有上过床对我来说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现在是我的,以后是我的,而且只是我的,那就够了。”
景萱深吸了一口气,以最轻蔑的姿态看着她,“你知道我和你有什么不同吗?”
作者有话要说:
第44章
撕破脸吧,本来就互相讨厌,又何必装作友好。
“我们之间最大的不同就是我从来把感情认为是两个人的事,我和姜寒两个人的,在一起,或者不在一起,都是我们两个人的,跟谁都没关系,你呢?现在站在我面前,说这些话,你敢跟我说你只是好心提醒我?”
景萱提着一口气,背挺得直,从小到大,她从来都是被动的那一个,家教不允许她做出失态的行为,可现在,她忽然发现,有时候,话说开了,反而舒畅,何必憋在心里自己跟自己过不去。端着给谁看呢!
“还有那天,你半夜去找姜寒,想做什么?还东西还需要半夜还?说什么心里藏不住事,这么拙劣的说辞,也就骗骗神经大条的男人罢了。”
景萱换了个姿势,背依旧挺的直,“但是姜寒不是神经大条,他只是不计较无关紧要的事,我劝你别在我身上耍心眼,只会适得其反,有本事你去找姜寒摊牌啊,就说你想和他复合,问他同不同意,他只要有半点犹豫就算他心里有你,我立马把他让给你。”
景萱说这话的时候面上那股笃定的自信让程艺轩不禁皱了眉,她承认,她不敢,以姜寒的性格,如果这话说出来,以后别说是在一起,连见一面恐怕都难。
程艺轩说:“你说什么我听不懂,你别这样杯弓蛇影的,我若有那心思,早几年我就去求复合了,何必拖到现在。”程艺轩面上并无被拆穿的尴尬,依旧是无懈可击的淡定,“既然我说的你听不进去,那我就不废话了,我先走了,你快去片场吧!差不多快开始了。”
说完,转身走了,景萱在她身后说:“我说什么,你心里明白,何必装傻呢,累不累,非要把事情搞得那么复杂吗?”
非要把所有人都搞得那么痛苦?简单点不好吗?
程艺轩没回答,连脚步都没顿一下,她不敢停,怕一停就会暴露自己的心虚,她何尝不想事情简单点,可她知道,简单的结果就是她和姜寒永永远远,再无可能。
一想到这种可能,她就控制不住的害怕,害怕现在抓不住姜寒,面对她的,将是另一个悲惨的人生,她不敢想象。
至于景萱,她想,就当是她对不起她吧,没有姜寒,景萱不会变得不幸,但是程艺轩会,会变得很不幸,很不幸。
她想,就当是这对不起她的世界给她的一点福利吧,她要的不多,只是一个姜寒而已。
景萱看着程艺轩的身影渐渐消失,挺直的背终于松懈下来,像是打了一场仗,浑身都没有力气,她忽然觉得累,很累很累。
人怎么能这么复杂呢?简单点不好吗?就简简单单的,相爱的人去相爱,相恨的人就老死不要往来,简简单单的,不好吗?
她想着想着,就觉得难过,她想起梁晖跟她说的话:“对不起,当初有一段时间我姐很抑郁,神经几乎脆弱,总觉得和我有关系是一种罪过,我和她赌气说,过去的,就当过去了,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她不相信,总觉得我是骗她的,我就说我有女朋友了,那时候刚刚好碰到你,我听说过你,我姐经常跟我提起,她很讨厌你,那时候只想彼此刺痛对方,就想冲你下手,你没同意,但我姐还是知道了,她很生气,她越生气我越来劲,可着劲的刺激她,发我和你的照片,当然,是合成的,后来讲一切和你有关的事,讲我和你上床,说你在床上的样子,她不信,我给她看了一小段视频,你洗澡的视频,偷拍的,我花了很长时间还原你浴室的结构,然后空演了一段戏,把两个视频剪切在一起了,刻在了光盘里,看起来就像是两个人在做前戏,不是很清晰,但她信了。
她自杀之前去找过我,问我要那个光盘,她那时候情绪很不对,快崩溃了的感觉,我怕她想不开,就告诉她光盘在哪了,我不知道她想做什么,如果哪天视频流出来,你也好有个准备,我对不起你,这辈子我最对不起的就是你,知道我姐自杀的时候,我反复想,反复想,最后发现,从一开始我就错了,我太纵容她了,太顺着她了,我应该早点告诉她,这样是不对的。
不对的,从一开始就不对,后来都错了,哪哪都错了,我不该无底线地迁就她,是我错了。”最后几句话,他反复讲,反复讲,有那么一瞬间,景萱觉得他也要崩溃了。景萱那时候才从震惊中回过身来,气的浑身发抖,骂了句“变态”就扑上去打他,梁晖也不还手,就那么任她打,只不断喃喃,“错了,从一开始就错了。”
后来警察问她,她怎么说得出口,只觉得羞耻和愤怒,只要一想想自己某个洗澡的时刻有个镜头对着她,她就觉得后背发凉,难受。
景博轩一直在哄她,她想说,可怎么也开不了口,后来姜寒打电话说要过去,她才横了心,告诉景博轩,让她去帮她找,一定要把光盘找出来,可最后景博轩回来,冲她摇头的那一刻,她真的觉得难过,如果某个时刻,视频真的暴露了,即便所有人都知道她是无辜的,那也是很耻辱的一件事啊!
对于一个女孩子,这样的事,怎么能忍受,那时候她才明白,为什么会有女孩子被强迫之后被拍了视频之后不会报警,反而继续被胁迫,不是懦弱,是真的害怕,害怕余生都埋在别人的流言蜚语里,死亡不可怕,可怕的从来都是活着。
景萱真的觉得无力,怎么总有这样让人无语的事呢?就不能简简单单的……
她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地吐出来,反复了好几次,才出去。
姜寒拍好了一段戏,浑身都是汗,仰着头在喝水,看起来很疲累,可景萱比他更累,是一种从身到心的累。
她觉得闷极了,走过去,夺过他的水,放到地上,闵皓递过去毛巾,她也夺过去,放到地上,赌气似的扔远了点。
闹脾气了!姜寒想,抓住她的手,强迫她面对他,“怎么了,嗯?”
景萱不说话,她好想揍他一顿,可是舍不得,怎么就舍不得呢,哼!
她别过头,几天没见,她很想他,想他的眉眼,想他温暖干燥的手掌,想他的怀抱,虽然这会儿很生气,可看见他,还是抑制不住的想要靠近他。
真是的,怎么这样,她应该揍他的,交的什么前女友,人品那么差!
想着想着,她就真的揍了他,一拳打在他的胸口,他闷哼了一声,却是笑了,“别不说话,死也得让我死得明白点,我做错了什么了?”
笑什么啊,都打你了还笑!
景萱又揍了他一拳,他不动,随她高兴,她那点力气,捶在身上,也实在没什么威胁。
景萱打够了,就开始耍无赖,“说你错了!”
“嗯,我错了!”
“哼,你错哪了?”
“你说哪错了就哪错了。”
“你油嘴滑舌!”
“嗯,是油嘴滑舌。”
“说你以后再也不理程艺轩了。”
“嗯,好。”
“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
“你说什么都是对的。”
“你就会哄我。”
“不哄你,真的。”
说着说着,景萱就笑了,猛地扑到姜寒怀里,“你怎么这样啊,我在跟你生气!”
“我知道,所以我在哄你!”
“还说你不是哄我!”
景萱被他闹得没脾气,就扎在他怀里,感受着他怀里的温暖,觉得全世界就这里最安心。
她说:“梁晖拍了一些不好的视频,刻成了光盘,梁桐死之前拿去了,我好怕会泄露出去,我哥说他没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