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注补刀一百年的苏奈让拎包往外走的白以橙突然崴了一下脚,白以橙站稳后恶狠狠地向她投递来一个眼神:就你话多!
白以橙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十一点左右了,她一进门就把脚底的高跟鞋甩到一边,坐到沙发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来。
没有开灯的房子,只有沙发边一盏台灯微微亮着,散发着微弱昏黄的亮光。她眯着眼睛休息,半梦半醒的时候,被刚才丢到茶几上的手机震醒。
深夜扰人,白以橙不悦地蹙着眉头,伸长胳膊努力够到茶几,摸到手机后就拿到眼前看,来电显示是“傅先生”。
白以橙立刻从沙发上坐起来,清了清嗓子接了电话。
“喂……”
“白小姐,这么晚了没打扰你吧?”
跟白以橙通话的人叫傅遇津,一月前拜托了白以橙一件事,开价不菲。
“没有,我也正好想通知傅先生,按照设计图赶制的婚纱已经到了。”
“明天下午四点,我有空,去你那里拿。”
“好的,噢,对了,我们的婚纱店刚搬迁,地址是——”
“我知道,今天还是你开业第一天,祝你开业大吉。”
白以橙愣了一下,随后对着手机说了一声:“谢谢。”
“那我们,明天见。”
傅遇津这个人,白以橙见过。
第一次约在外面见面的时候,白以橙给傅遇津的形容词就是彬彬有礼,温润如玉,是个优质的富家子。这样的男人,很容易让人心动,可惜白以橙没有。
白以橙放下手机,起身往自己的工作室走,一间不大不小的房间,她平时都是在这个房间里画设计稿。她进了房间,拿起电脑边放着的一张设计图看,傅遇津出高价拜托她做的事,就是帮忙画完只起了一个头的设计图。
白以橙没有揣测别人想法的习惯,但是画图的时候有暗暗想过,这张图的主人是谁,这件婚纱完工后会穿在谁的身上,而那个人,又和傅遇津是什么关系。
看傅遇津这么上心的样子,或许这中间又会是一个故事,关于情深似海的故事。
把这张画稿放到一边,白以橙在桌前坐下来,拿起铅笔在空白的纸上画草图。
画笔轻轻勾勒,白纸上逐渐出现一个男人的轮廓,跟白天在婚纱店意外见到的邵景淮有九分像。
今天的邵景淮站在婚纱店里,站在人群中央,就像一座骄傲的孤岛,看一切的眼神都是那么高高在上。他的眼眸没有其余的色彩,暗沉得如一块黑墨,难以接近的气息环绕全身,可偏偏白以橙却动了心。
上一次泼宋敏雅一身咖啡,看来是泼对了,否则,她也没机会发现邵景淮。想起宋敏雅,白以橙同时也想起自己该抽空回白家一趟了,自老爷子出院后,她都没去看一眼。
第二天下午三点多,苏奈提前下班,在办公室收拾东西的时候,还有些可惜。
“那位花钱不眨眼的傅先生真的要过来?真可惜,我要去幼儿园接女儿,不能一睹真容。”
“不就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巴,有什么好看的。”
白以橙没有把傅遇津要来的事特别放在心上,确认桌上纸盒里装着的婚纱就是傅遇津定制的那一件后,盖上了盖子对苏奈说道。
苏奈回道:“我就特别好奇,他让你帮忙画完设计稿,又定制出婚纱,这里面有猫腻啊。哪有人会喜欢别人动自己的构思,所以设计图的主人一定是因为某些原因没有继续画下去。也许啊,这又是一个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
“想象力挺丰富的嘛,不去写小说可惜了。”白以橙笑笑,其实她和苏奈的想法差不多,但这毕竟是傅遇津的私事,轮不到她来猜测。“你这么想看他,不如留一会,他应该马上就到了。”
“哎,算了算了,任何事都能耽搁,但是接宝贝心肝的事耽误不得。他要是贝贝她爸,那我还可能考虑一下留下来看看真容。”
苏奈的话听着像玩笑话,但白以橙却有一点点认真,她问苏奈:“其实……你真没想过去找一下那个人?贝贝已经快四岁了,一直没有爸爸,对她的成长影响不好。”
“影响不好也没办法,我根本不认识那个人,就模糊地记着一张脸,上哪找去。何况,找到了又有什么用,也许他早就成家了,也许他根本不想知道他还有个女儿。”
关于贝贝亲生父亲的事,苏奈一直想的很明白。那一年无端放纵,玩出了火。她没找任何人负责,也没有寄希望在玩419的那种男人身上。说到底,她就是去借了个种,生了个孩子。
白以橙对于苏奈的这个过往,只知道一个大概,更深层次的,苏奈并没有多说。她知道苏奈不愿提,也就没有再继续说下去。看看手表上的时间,快四点了,白以橙就催促苏奈:“幼儿园的孩子都要走光了,你还不去接贝贝?”
“哎呀都跟你说忘了,好好招待傅先生,有过往的男人往往最有魅力。或许他比你那位邵先生要‘有料’得多。”
苏奈说着哈哈笑了起来,白以橙白了她一眼,说道:“可惜我只对邵先生来电。赶紧走,不想再看到你。”
“行了行了,我走。”苏奈拎上自己的包赶紧走,现在确实有点晚了,再不去接贝贝真要来不及了。
苏奈前脚刚走,后脚傅遇津就到了。
白以橙刚在椅子上坐下,外面就有营业员过来通知:“店长,外面有一位姓傅的先生要见你。”
这是第三次见傅遇津了,第一次是拜托事情,第二次是交设计稿,这一次,白以橙直接把已经包装好的婚纱交给他。
傅遇津坐在会客室里,茶几上一杯新倒好的茶水烟气袅袅,随着空气往上攀升,像是给他的脸上了一层柔光。他简单地抚摸了一下纸盒里妥帖放好的婚纱,衣料的纹路印在指腹,凹凸不平的精致。
他沉默着,许久之后突然对着白以橙说了一句:“有没有兴趣,陪我去送这件婚纱?”
☆、第七章
傅遇津的这个邀请,白以橙第一反应就是拒绝,她不想跟自己的客人再有业务以外的牵扯。只是她还没有回绝,傅遇津就又开口了:“她应该很想见你吧,毕竟你把她想要的东西做出来了。”
他说话的时候,眼眸里闪着不具名的微光,看向白以橙,竟叫白以橙无端心软。
白以橙考虑再三,最后问:“什么时候?”
“明天早上,我来接你。”傅遇津见白以橙同意,起身向她伸手,表示感谢。
白以橙跟傅遇津轻轻地握了一下手,随后送他出去。
外面天色渐暗,傅遇津的司机把车开过来,白以橙看着傅遇津上车离去,转而走回婚纱店内。
白以橙本来没有多大的好奇心,但傅遇津邀请她一起过去送婚纱,这叫她突然好奇地不得了。
时代大厦的十层,邵景淮站在落地窗前看着楼下,即便地面上的人影小的几乎看不清模样,但他依旧一眼就能认出刚刚坐车离开的人。
他暗暗皱起了眉头:傅遇津,他来这里做什么?
早就破裂的关系,早就已经不再来往也不会再牵扯上任何关系的傅家和邵家,他们的人是不会出现在对方地盘上的。
但是邵景淮想不明白,傅遇津为什么偏偏来了,还从珞蔓婚纱店走出来。
今年的初夏从一场淅淅沥沥的小雨开始。
白以橙早起跑步,穿戴好之后才发现外面飘着雨丝,意兴阑珊后去了厨房,找出仅有的一点食材做了一份简单的早餐。
与傅遇津约好的时间是八点,还有一个多小时,白以橙干脆开着电视机边吃早餐边看新闻。
今天的早间新闻在播报着最近一周的天气变化,夏天已经临近,但是这几天降温并伴随着阵雨,是炎热夏日前的一丝凉爽。
白以橙嚼了几口吐司,端起牛奶喝的时候,才注意到电视屏幕角落里显示的日期。
这么快,又是一年的5/29。
有些不好的记忆涌上来,白以橙仰头一口气把牛奶喝完,起身去卧室拿手机打电话。等再出来的时候,她已经换好了衣服,简单整理了一下妆容,出门开车去婚纱店等傅遇津。
灰暗的天,莫名叫白以橙心神不宁。
但是最让她心神不宁的,是她竟然跟着傅遇津到了郊外的墓地。
傅遇津撑着一把黑伞,有一半替白以橙遮去了头顶的雨丝,他一手抱着装着婚纱的纸盒,一手撑伞慢慢往前走。白以橙跟在他旁边,本就昏暗的天空再配上这阴森的墓地,叫她不自觉地汗毛倒竖。
走了没几步,傅遇津在一块墓碑前停下,白以橙猝不及防地停住脚步。
虽然这一路白以橙已经猜到了很多,比如这件婚纱的主人已经离世,比如傅遇津对逝去恋人的深情。但当她看到墓碑上刻着的名字时,她才发现自己只猜对了一半。
灰色照片上的女孩笑得很温婉,眼眸神情与傅遇津有几分相像。照片下面的名字,是傅宁溪。
傅宁溪,宁溪,很好听的一个名字。可惜红颜薄命,这么美好的生命就这样戛然而止。
“这是我妹妹,几年前因为一场意外离世了。她本来准备自己设计婚纱结婚,可惜婚纱没设计完,婚礼也还没到,她就先走了。今天是她的生日,谢谢你帮她完成这最后一件没完成的事。这大概也是我这个做哥哥的,能送她的唯一的礼物。”
傅遇津缓缓说着,声音交织着雨滴,温柔又让人莫名心疼。
白以橙的目光全被傅宁溪的遗照吸引,能笑得这么漂亮的一个女孩子,曾经应该也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按傅遇津这样的家世,她估计是被捧在手心长大的小公主。
或许是因为今天这场突然到来的雨,或许是因为感染了傅遇津思念故人的情绪,又或许,是因为想到了曾经自己差一点与亲人的生离死别,白以橙这会儿的心情格外沉重。
傅遇津把雨伞递给白以橙,白以橙接过后,他就蹲了下去,把纸盒放到墓碑前,打开纸盒盖子。
雨丝密密麻麻,不一会儿,雨水就浸透了洁白纯净的婚纱,傅遇津蹲在地上,抬手细细抚摸着傅宁溪的遗像。白以橙站在他旁边替他撑着伞,一时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是该让他节哀,还是应该保持沉默?白以橙没有经历过这种事,她想不出怎么做才是正确的。
“宁溪应该会喜欢这份礼物,白小姐,谢谢你。”
“……没事。”
墓地外面,熄火停靠在路边的车内隐约有星火闪烁。
邵景淮抽完最后一口烟,摇下车窗将还带着点光亮的烟头扔了出去。他回头看副驾驶座上放着的一束粉色玫瑰娇艳欲滴,像是他眼中唯一的色彩。
这场雨让整个世界都像打了马赛克,邵景淮再回头看车窗外的时候,看到了让他意外的一个人。能在这看到傅遇津并不奇怪,但是傅遇津旁边跟着的那个人——是白以橙没错。
白以橙竟然会和傅遇津认识,难怪昨天会看到傅遇津从珞蔓婚纱店出来。
邵景淮觉得好笑地勾唇一笑,前几天还很不要脸地跟自己说什么荷尔蒙,原来她真的是这样轻浮的女人,这也不怪他看不起她。
白以橙跟着傅遇津上了车,车子缓缓离去,她总觉得哪里奇怪地回头看,只看到路边停着的那辆红色跑车,莫名眼熟。
“白小姐,介不介意一起吃个午饭?”
面对傅遇津的邀请,白以橙理智地选择了拒绝。她今天已经知道了太多关于傅遇津的私事,实在不适合再一起吃饭。
朋友和客户,白以橙对这两种关系的分界设定地很清楚,像傅遇津这样的人,只适合当客户。若成为朋友,也许之后会有很多意想不到的麻烦。
“今天店里还有很多事需要我处理,我必须现在赶回去。”
找不出破绽的推辞,傅遇津明白了白以橙的意思。他有些可惜地看着白以橙,但是明亮的眼眸里又有一些难以言说的情绪,最后说了一句:“那就不打扰白小姐了,今天谢谢你,也麻烦你了。”
邵景安撑着雨伞走到邵景淮的车边,轻叩车窗。
邵景淮摇下车窗,把那束粉色玫瑰交到邵景安的手里,没有过多的话语。
邵景安抬头看了看近在眼前的墓地,照例询问一次:“还是不打算上去看看?”
“没什么好看的。”邵景淮的心思很笃定,每年过来一趟,也仅仅只是把鲜花交给邵景安,让他帮忙送过去。
“那我过去了,你现在回公司?”
“嗯。对了,有件事要麻烦你。”
“什么事?”
“帮我查一个人,白以橙,以为的以,橙子的橙。”
邵景淮对白以橙没有兴趣,但是看到她和傅遇津走在一起,他就有了想要调查她的*。
白以橙,这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女人,能让傅遇津把她带着这里来,带到傅宁溪的面前?不管怎样,这都得说是白以橙的手段高明,连傅遇津这样没有任何花边新闻的男人都能栽倒在她的石榴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