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娶的是谁?
是谁嫁给了他?
而且为什么这件事是司马懿用密信的方式告诉我,其他所有人都不告诉我呢?
他们现在这样安静的站在我面前,又是为什么?
我确实没想明白。
刘备看着我,我抬眼看着他。
刚与我说了半天的妇人,是个好心的,怕我惹事,想将我拉起来,与她同行之人早猜到我来历必然不凡,赶紧将她拉去了一旁。
众人一片寂静。
也不能这么一直安静,总得说点什么吧?
于是,我听见自己的声音还算平静的问了一句:“他可是自愿?”
刘备愧色简直溢于言表,半晌,闭上眼睛点了点头。
其实我早知道如此,只是我还不死心的问了这一句,这世上,若是他自己不愿,有什么能逼迫的了他呢?他这么聪明,手段又这么厉害,有什么能逼迫的了他?
我于是笑了,轻轻道:“也好。”
总归,只要他是甘愿的就好。
我坐在高高的桌子边,安静的好像一个瓷娃娃,众人反而不适,我还没哭,马谡已差点哭了出来。
我扶着桌子缓缓站了起来,很诚心的问刘备:“我想敬他一杯酒,现在可合适?”
刘备目光略过后面主堂,主堂的门关着,一直静悄悄的,里头毫无声响。刘备猛的端起桌上一杯酒,向我平端了酒杯,用力大喝了一声:“敬我大汉凤候!”
赵云,张飞,马谡众人皆拿起桌上酒杯,平端向我,一起扬声喝道:“敬大汉凤候!”
他们如此郑重,我反而有些手足无阻,甚至还有些茫然。
震惊于刘备等人的阵势,于是所有人都端起酒杯向着我,恭敬的道:“敬——大汉凤候。”
主堂之门被从里打开,我远远望去,孔明走了出来,站在了门口,一如每个最平常的每一天;他身着一身红色的喜服,风远远的吹起他的衣角发梢。
他依然那么风姿无双,当风一立,飒然无双。
他依然是我最熟悉的那个样子。
他远远的看着我,十几步的距离,我和他却好似远的格了整个天涯海角,隔了天上人间,远的我甚至已看不清他的目光,看不清他的面容,和他耳后的那个旧日疤痕。
我缓缓拾起桌上酒杯,对他遥遥举杯,酒杯仿若有千金之重,金樽玉杯,我的手指白而小,似乎有些拿不动,微微颤抖。
他站在台阶之上,高高的、远远的看着我,和我努力举起的酒杯。
这么老远的距离,我却努力的想看清他的每一个表情和每一个动作,然而只是徒劳,我越是努力去看,眼前的面容就越是模糊。他整个人的身影都开始模糊,红彤彤的一片仿佛透着光,我看见有光从他身后透了出来,照的我几乎睁不开眼睛。
很近的寥寥数步,却有着最遥远的距离,隔着人山人海,隔了几生几世,我从来没觉得自己和他的距离有这么遥远过,我连他的样子都快看不清了,却清清楚楚的看见他对我点了点头。
然后,他安安静静的看着我。
未有一言,未有片语。
他应该是在等着我饮下这杯我敬他的喜酒吧,我猜测。
于是我闭上眼睛,此一杯冷酒,一饮而尽。
等我放下酒杯,眼里不再有重重叠叠的影子的时候,台阶上已空无一人,高高的内堂之门再度关上。
我身子微微晃了晃,冷酒醉人,我好似,有些醉了。
刘备众人都抢上来,想来扶我,我双手撑着桌子,对众人微微一笑:“我无事,只是大概醉了。”
刘备他们都是干大事的人,心思没有这么细腻,只有马谡在荆州城里的时候,我们曾一同侍奉在先生身侧,也算是朝夕相伴了,所以虽然刘备几人极不忍心,却只有马谡一人的泪水流了下来,在我身边低低劝慰:“向月,莫要难过,莫要难过!你别这样……”
我反过来劝他:“我无事,喝醉了而已。主公,向月不胜酒力,先行告辞。”
不待众人反应,我已挺直了腰杆,在所有人的目光中,一步步的向外面走去。
我知道刘备派了人跟着我,这对于现在的我而言仿佛儿戏一般,轻轻松松就将跟踪的人甩掉了。
益州的街道我还不熟,我一个人沿着路不知道走到了哪里,也根本不知道这里是哪里,走出了许久许久,周围愈见荒凉,少有人烟,抬头只见是一座破旧的土地庙,庙前有一条腌杂的小河。
我双膝一软,跪在脏兮兮的小河前,终于吐了出来,吐了个天昏地暗,等到没什么东西可吐了,就开始吐清水,躬着身子像是要将整个人都吐出来一般,等到水也吐不出来了,还不停的干呕,眼前的整个世界都是昏花的,麻麻的全是星星在闪烁,空睁着眼睛,眼前全是一团迷蒙的灰色,到最后是一团团红色的东西吐了出来,我吐的脱了力,躺在小河边动都不想动一下。
最后找到我的是九月,他蹲在我身边很嫌弃的看着我,很嫌弃的说:“我背你?”
“你干嘛来找我?”
“大人让我来寻你的。”
我不信:“当真?”
九月于是道:“假的,主公怕你想不开,冻死在外面,偏偏你又将跟你的人甩掉了,只得让我来寻你,让我告诉你不要做傻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