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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团
    调休前爽,调休后喊,调休使人身心疲惫。
    “有些同学啊,人坐在教室,魂还没收回来,自己看一下时间啊,问一下自己,该背的背没有,该做的做没有,睡觉的,讲话的,马上到的期中考试是很有把握了是吗?”
    “我也不多说了,该收心的收心,该学的学,自己坐在座位上安静复习。”
    班主任说完这番话,站了好一会儿才离开。
    上学的日子既快又慢,日复一日地重复着叁点一线的生活。每当上数学课埋怨挂在教室的指针几乎不走动时,打一个哈欠之间,一天过去了,两天、叁天,紧凑的期中考过去了,周末终于又到了。
    周六放学,宋柳伊没有回家,而是去了陈佳思那里,她们约好要一起做青团。
    陈佳思早就准备好前期工作,等她到来,桌子上摆满了所需物品。
    “柳伊,快来,把围裙戴好。”
    “嗯嗯,来了。”
    陈佳思在她心中的万能形象又加深了些,她怎似乎什么都会。
    有豆沙、咸蛋黄,还有经典的黑芝麻、花生碎和白砂糖掺在一起的馅料,陈佳思拿起一个小剂子给她做示范。
    嫩绿色的面团既不过分湿润也不干燥,在她手上变成了均匀的圆形扁状,勺子舀入一大勺馅料,白皙匀称的手指灵巧舞动,与嫩绿色相得益彰,让人想到春天的田野。她把封口捏紧,最后轻轻搓圆,这样便完成了。
    青团大小适中,圆润饱满,鲜亮极了。
    “佳思姐,你好厉害啊,真羡慕陈既中有你这样的姐姐。”
    “哇,你是不知道我姐有多——路痴,”
    “你闭嘴。”
    “怎么啦,快说。”
    宋柳伊在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
    “我们刚搬来这的时候,她带我去学校,这么短的路程,她愣是饶了两个小时才回到家,还有她带我去商场买东西......”
    “你知道么?主要是导航有问题,那个软件的导航太难看了。”陈佳思拉过她的手说。
    “其实这边的路确实不太好认。”
    “对!”
    “绝对不是。”
    “以前在你初中那边我就从来没迷路过,你自己说是不是。”
    宋柳伊夹在他们之间听着,陈既中绕头去反驳她:“那边的路能走乱也真的是个神人了。”
    “佳思姐,你看他!”
    “你是真的...你是来给我们添乱的吧。”
    他们的目光都聚焦在他做的青团上,黑色馅料喷涌出来,与另一个破损的青团黏在一起,软塌塌地糊作一团。
    “跟你说了一定要好好封口,这还没蒸呢就裂开了。”
    “我好好封了,就是封不上,这能咋办?”
    “你舀太多馅了啊。”
    宋柳伊插嘴进去,他才讪讪地应付过去。
    “柳伊,你不是有一个哥哥吗?有一个哥哥也挺好的吧,那天他站在门口,一身黑,表情也严肃,我差点就要把门关了。”
    宋柳伊哼哼地笑,好像好多人都这么说,她其实没觉得这是一回事过,“我哥是律师,可能他习惯严肃了。”
    “他应该比你大六七岁吧?”
    “没,他就比我大五岁。”
    “噢~”陈佳思好似想到什么:“之前就想问你,你是不是留过级呀?”
    “我初中的时候,休学了两年。”
    “那就对了,既中和你年纪一样,也是休过学,不过他是在高一的时候。”
    “这样啊,我还是第一次知道呢。”
    陈佳思在上高叁的那年,她妈妈因病逝世,父亲又创业失败,自此沉溺于酒精一蹶不振。
    高叁,18岁,没有人知道这个年轻的女孩经历了什么,她坦言,如果不小心穿越到了那时候,她未必能再承受得住。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她凭借自己的坚持和努力考上了南方的一所知名美院。
    上大学后,她就没再伸手问家里要过钱,她的父亲也不会给。他酗酒抽烟,母亲的离去似乎让他的天塌了,可是母亲在医院的最后一段时间里,他甚至没去看过一眼,还把她的弟弟锁在家,年幼的弟弟又知道什么呢......无论出于哪一方面的理由,她都恨他。
    她的母亲是南方人,不顾家里人的反对,就算断绝关系也执意要嫁给她爸,遥远的冰雪世界啊,多么寒冷。直到生命末期,她才和父母关系好转。
    如今陈佳思又回到了这里,她上学、工作都在这边,还把弟弟接到身边来上学。被他们称作“父亲”的那个人不送弟弟上学,居然还来问她要钱。
    姐弟俩都不需要一个酒鬼来打扰他们的生活,他们默认没有这个人。
    那些难熬的日子终于像雪花一样远离了他们。直到他高一的那个夏天,老师通知她陈既中在体育课上撞到眼睛,流了很多血,当场就送往医院了。老师的描述不像是简单的事故,她再次感受到生命脆弱如同玻璃瓶的恐惧。
    “时间就是生命”,没有比医生讲这句话更权威的人了,顿挫伤引起的视神经损伤在眼外伤当中属于比较严重的损伤,具体的修养时间要根据恢复的实况而定。
    陈既中主动提出了休学的想法。
    在身体失衡,猛然向前的刹那,他的思绪一片空白,那瞬息太短,足够恍悟政治老师所言,生命,就潜藏于不经意的瞬间,于上一秒与下一秒的交替之间。
    倒地之际,温热的血液汩汩流淌,时间亦悄然滑逝。可见的生命迹象如此鲜明,他心中唯一想到的就是姐姐,他还有姐姐呢,姐姐还在家里等着他。
    他真觉得自己就要死了,生命果真如此脆弱?要不是那还能感到疼痛的眼睛,他差一点就听不到姐姐的悲泣,他从来不知道姐姐会那么伤心,就好像他真的死了一样。
    陈佳思在他眼中总是开朗大方、从容不迫,总是像蒲草一般,风雨都是她的借力,他没想过自己对她那么重要。
    他该想的,就像姐姐与之同样重要,只是生活寻常得让他想不到这些意外。
    躺在病床上的他后怕,要是他真的死了怎么办?他可怜的姐姐就要失去生命中的第二个至亲,恐怕他下了地狱也不会原谅自己,他被迫不断地想着,睁开或者阖眼都无法逃避混乱的思绪。
    品学兼优的好学生究竟为何要自寻死路?生命果真如此脆弱。
    始终带着这样的疑问,陈既中再次报道入学了。至于绘画,他自幼便是在陈佳思的背影中熏陶成长,每当夏意初现,她总爱大开窗扉,白色纱帘随风轻扬,然后整个午后都沉浸在纱影摇曳之中,而她始终俯身书桌前,背影静谧如初,宛如光影交错中的梦幻剪影。岁月悠悠,窗外风声不息,直至她远走他乡,他也终承其影,成为了那抹不变的背影。
    同时,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白T恤、牛仔裤,素净的脸,一头惹眼的黑直发,红色的发圈束缚住了几乎是在场最长的头发。她弯腰时,摊开的马尾丛丛垂落。
    陈既中帮她挽住往下坠的头发,宋柳伊蹲在地上清理着散落的白色面粉。
    出锅后的青团色泽翠绿,如同一颗颗深邃的宝石,随着腾起的蒸汽,一股混着艾草和馅料的清香弥漫开来,散发着诱人的温润气息。
    不比甜品店里的那样光滑,手中的青团还能看见艾叶的纤维形态,更加朴实诱人。咬上一口,外皮的艾草香在口齿间缓缓化开,带着一丝丝微苦后的甘甜,紧接着浓郁的芝麻和花生的香甜也在嘴里爆开,与艾草独特的清香完美融合,层次分明又和谐统一。
    大概因为是自己亲手做的,他们觉得尤为好吃,身心都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晚上,陈思佳意外地没有让他们去楼下画画,只是讲了些第二天的事项便让她回家了,陈既中送她去公交车站。
    今年的紫荆不比往年的好,要开不开、不大情愿的样子,全球的气候问题在此得以体现,多变怪异的温度同样也迷惑了植物,该不该开花就和该不该减衣是一个问题。
    宋柳伊把外套穿好,重新背上书包,在树影中与他作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