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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节
    如此的确恣意,却也容易落人口舌,徒增是非,以她的秉性是做不来萧太后那般的利落和霸道的。
    舒瑶总归不只是受萧太后教导,她从心底里更相信的人是陈氏,是她的祖母,几乎将她的每一句话都视为人生至理,严格执行。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舒瑶觉得这句话也可以用在宫里。
    在她思索陈氏和萧太后的不同时,肃王妃也已经莲步轻抬,款款而来了,这才是舒瑶入京以来,见到的最美的同辈女子了,她身上那种少妇风韵,像是熟透了的芳香蜜桃,这种风情是未出阁女子如何都不会有。
    “臣妾给太后娘娘请安,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慕幼薇款款伏拜,低眉敛目,却扬起极为娇美的笑缅,将那成熟的风韵展现到极致。
    “起吧,”萧太后声音并无起伏,对于这样的美色视如无物,也是,大家都是女人,本就该无多少感觉才对。
    被萧太后的冷淡一冲,舒瑶也在这份惊艳之后,观察到了些过于娇作的痕迹。
    真正下位者对上位者的参拜,应该展现的是一种服从和忠诚,而她却似乎想通过这一拜,来虏获一些什么,不够真诚!
    “蒋姑娘好,”慕幼薇似乎才看到舒瑶,略有些吃惊后,就行了屈膝礼,然舒瑶还真就继续坐着受了这一礼,在一般人家自然是轮不到长嫂给妯娌行礼的,但这是皇家,周允钰的身份,决定了她的地位,她受得起。
    等她行礼之后了,舒瑶才站起来,略略点头,轻语道,“肃王妃好,”此时她还是未出阁的姑娘,姐姐太腻歪,嫂嫂也不合适,就叫肃王妃肯定不会有错。
    萧太后满意的目光从舒瑶身上滑过,而后又淡看着略有些难堪的慕幼薇,半点无为她解围的意思。
    “瑶儿坐,”她开口还是为心疼舒瑶的,慕幼薇觉得更加难堪了,但没办法萧太后就不是她能得罪的人,从她选择了肃王,而不是周允钰,也不是曾经的七皇子,自是不受萧太后待见了。
    萧太后要是知道她的内心,就更得冷笑了,她厌恶的是她水性杨花,在她几个儿子间跳来跳去,最后还押错了宝。
    舒瑶点了点头,她自也看出来了,萧太后极不待见这个慕幼薇,在萧太后和这个不认识的慕幼薇,舒瑶肯定选择萧太后的。
    所幸来拜见萧太后的人,还不算少,慕幼薇有了由头,就急忙退下了,风情依旧,眼中却有了愤恨和对舒瑶的迁怒。
    若是当初……她能选择周允钰,便是没有正妃的身份,只做侧妃,如今也该有一个贵妃的名分,便还是妾,那也是皇帝的妾,而且未来谁又能知道还会发生什么呢。
    舒瑶还未能知道,她就是京城传言里的另一女主角,蒋舒玥是朱砂痣,那慕幼薇就是求而不得的白月光了,不过她即便知道,也只是嫌弃一下周允钰,还不至于有太大感觉。
    又被引见了几位皇亲贵族,大多都是有封号的公主,长公主之流,对舒瑶的态度也都是客套有礼,不亲近也不疏远,这才是正常的态度,之前那慕幼薇隐隐地似乎对她有些敌意。
    “蒋国公府,陈老夫人来了,”桂姑姑又来传话,但言语都要比之前尊敬上许多。
    “快让她进来,”萧太后一直淡淡的表情也终于有些不同,看了一眼眉开眼笑的舒瑶,摇了摇头,这舒瑶还真是被陈氏教得贴心。
    没等陈氏参拜,萧太后就明言让她免礼,陈氏就也没坚持,看着鹅黄宫装,金凤步摇的舒瑶款步而来,她眼中终于缓缓流出几许温情,祖孙俩在外人面前,也没多腻歪。
    舒瑶依旧俏生生地站着,陈氏也只是摸了摸舒瑶的脸,轻叹一句,“我的瑶儿长大了。”
    “长大了的舒瑶也还是您的瑶儿,”舒瑶十分认真地看着陈氏说道,目光孺慕而真诚,笑容温暖而干净。
    陈氏瞬间觉得在蒋舒玥那里感染的负面情绪,在舒瑶这一句话中,飞灰散去,只剩满心欢喜和温暖了。
    “你说的对,”陈氏回道,舒瑶也终于满意地点头,拉着陈氏一同上前,挑出她觉得最好吃的果子,给萧太后和陈氏热烈推荐起来。
    谈笑间,她们又见了几位皇亲,时间却也渐渐靠近宫宴开始,陈氏先行一步离开入席,舒瑶则等萧太后一起。
    “皇太后到!蒋姑娘到!”一传声的太监高声喊起,汀兰水榭里的丝竹声立消,所有人都起身站着,低头敛目,无人敢有任何不敬的举动。
    萧太后只让舒瑶扶着她,走在红绸布上,略长的宫裙在她们身上扬去,缓缓进入所有人低敛的视线里。
    舒瑶以为她会很紧张,但其实也还好,除了对她微笑的太后,确实无人敢对她不敬,甚至连看都不敢看她。
    直到她们到了右侧上首的位置,所有人才再次伏地朝拜,整齐的参拜声,传扬而去,在水榭前的湖面久久缭绕。
    “都起身吧,今日宫宴,都随意些,小姑娘们坐不住,也尽可到御花园里看看,”萧太后说着,拍了拍舒瑶的手,示意她坐到她的身侧,无需回蒋家女眷的位置去。
    舒瑶也不矜持,便就坐在萧太后的身边,神态依旧优雅得体,赐婚旨意已下,自无人觉得不对,只是便是有所耳闻,也还是有些惊奇萧太后对舒瑶的喜爱程度。
    丝竹声再次响起,水榭的戏台上,歌舞升平,宫宴也渐渐进入了该有节奏,真正热闹起来了,平日里鲜少参加宫宴,甚至连交际都甚少的老辈贵夫人们,今日若无不适,基本都来了。
    这可不仅仅是太后的面子,更多的还是因为陈氏,陈氏的名声在她们这一辈分里依旧有着极重的影响力,这也算是陈氏归京来的第一次对外应酬,几日来,送上门的帖子都快堆满一盒子,可陈氏除了进宫一趟,依旧哪里也不去。
    但即便这样,也没人觉得不对,当年太祖起义,祸及京城,是年仅十四岁的陈氏,头戴帷帽,在城墙上三言退兵,免去京城里的本不可免的生灵涂炭惨祸。
    还记得这事的人,估计不多,但只要经历过那个时候,就没有办法对陈氏不敬,这是一个有大智大勇的女子,只能仰慕,无法攀比。
    陈氏身边围着辈分极重几位老妇人,寒暄道喜不断,甚至有所感触的,还偷偷抹眼睛。
    “回来了,就别再走了,没了你,总觉得京城里不对味儿,”容家辈分最老的容老夫人,拉着陈氏的手,期期艾艾地说着。
    陈氏笑笑却没回答这个问题,待不待京城,她还真没决定。
    留在水榭内的年轻姑娘已经不多,那些小姑娘们或对御花园真敢兴趣,又或有其他想法,大多都选择离去,能留下也基本是已经嫁为人妇的年轻夫人们了。
    萧太后也怕舒瑶觉得无聊,这个宫宴的目的基本已经完成,舒瑶也不用真时时刻刻都在她身边待着,“这两日都在寿安宫里,这会儿也不热了,到园子逛逛再回来。”
    萧太后如此说,舒瑶自也领会,点了点头,随宫女往外走去,而几日前进宫的依依,也眼明脚快地跟了上来。
    舒瑶走到水榭之外,就看到围着慕幼薇的一群年轻姑娘,她可不喜欢这样的追捧,她转头问向引路的宫女,“御花园里可有清净点的地方?”
    “御花园很大,自是有的,您随我来,”宫女络儿受宠若惊,转动脑筋,给舒瑶推荐起来,
    “这汀兰水榭不远的地方,就有一竹林,极是清幽,因路形略有些复杂,常常有人在里面转不出来,平日里除了扫地的宫人,一般都不爱去那儿的。”
    宫女络儿光顾着表现,才发现自己所推荐的地方,还真不是特别合适,连忙补救,“我找一个懂路的小太监跟着,这样就不会走不出来了。”
    “不用了,带路就好了,”舒瑶别的不行,记忆力顶好,还真鲜少迷路过,何况这皇宫里,再复杂也比不过外面的大山里吧。
    宫女络儿有些迟疑,不过舒瑶的话很肯定,她就也没再犹豫。
    依依贴身跟着,这是宫里,龙卫的天下,周允钰的地盘,她也不觉得舒瑶会出事,的确不会出事,却会遇见,她其实还没完全想好该怎么对待相处的人。
    第040章 :初吻
    周允钰自不可能真是和舒瑶偶遇在御花园的竹林里,那也太巧合了。
    可这里是皇宫,他要知道一个人的去向,实在简单不过,甚至没开口问,才出到御花园,陶义就禀告了舒瑶的位置。
    黄昏的暮色中,斑驳的金色碎影,落满了竹林的地面,一身明黄龙袍的周允钰踩着一片一片的金光而来,颀长健硕的身形似有金阳的霸势,然他满身的凌厉冷漠,又如月华清冷。
    舒瑶停住脚步,远远看着他,一步一步向她走来,她微微颤动着眼帘,长长的睫毛在斜斜余晖中留下一层淡淡的剪影,落在那如琉璃的瞳孔中,有一种如水的清灵。
    她还真没想好要如何与周允钰相处,再有一个月,她就是他的皇后,也许,他们可以成为最近亲的人,也许,他们依旧会是最客套的陌路人。
    踌躇中的舒瑶,心中忽的闪过陈氏曾告诉她的话,她说,“当你不知道该靠近还是该远离一个人的时候,就听一听自己的心,你的心会告诉你答案。”
    起因是何,让陈氏这样与她说,太过久远的记忆,舒瑶已经有些模糊,但这句话,她却始终记得,也一直这样做。
    随心随性随情,她才能活得像如今这般知足,这般快活,这般明朗。
    她不再继续敛目逃避,而是抬眼看去,看着已经只离她十步之远的周允钰,依旧面无多少表情,可是在那如琥珀般的棕色眼底,她看到了些许涌动的温柔。
    他正在温柔以待她,那她呢?靠近?还是远离?
    周允钰却还不知道舒瑶正是在这个时刻,悄悄为他打开了心门的一角,不再顾虑帝他王身份,纯粹听从了她心底的声音。
    她不讨厌他,那就靠近吧!她的心这样说。
    舒瑶没有再执着于行礼,只是迎风站着,眸光浅淡,等着周允钰的近前。
    至于宫女络儿和依依也早在陶义的眼色中,退到了十步之外,于他一同远远看着,将这方染了黄昏醉、色的土壤留给他们。
    周允钰看着盛装打扮的舒瑶,心中闪过几许的惊艳,清醒以来,他看到的舒瑶都是一副小姑娘的样子,让他偶有动情,都充满了亵、渎的罪恶感。
    现在,他的小除夕也不算太小了,已经可以嫁给他了。
    他缓缓向她伸手,见舒瑶没有像往常那般惊诧和躲避,他握住了舒瑶的右手,她也只是有些惊讶地看着他,轻语,“你要做什么?”
    周允钰依旧没给她回答,也没让她试图挣脱,而是继续自己的动作。
    他的眼底勾起一丝丝温柔,还有一点点不易察觉的别扭,他轻轻挽起了舒瑶略长的袖子,露出她那凝肤如玉的皓腕来,而原来他手上一直握着一根五色丝线。
    在大虞江南有民俗,很流行在端午之日,给家中孩子系上寓意吉祥,祛病除灾的五色丝线。
    这五色丝线名长命缕,一名续命缕,一命辟兵缯,一名五色缕,一名朱索,辟兵及鬼,命人不病瘟。
    在青州时,每年陈氏都要舒瑶系上一根她亲手编的,但今年在宫里,又因为进宫在即,陈氏或许没来及,或许忘了,而就连记忆力顶好的舒瑶她自己都没记得这回事了。
    这条五色丝线要比往年陈氏给她编要粗糙许多,但舒瑶真的感觉到了周允钰的心意,她扬起明媚而真诚的笑容,“我很喜欢,谢谢你。”
    这五色丝线代表着平安吉祥,除祟祛灾,和很容易被误会私相授受的荷包香囊不同,舒瑶接受起来并没多少压力。
    得舒瑶一句喜欢,周允钰眼中闪现的几丝别扭终于散去,也不知为何,今日端午,他就想起了上辈子的一些往事.
    舒瑶在江南住了十多年,也将江南的习俗带到了宫里,每逢端午,都会给各宫主子宫人送五色丝线,甚至一度,整个皇城里都以端午能得舒瑶五色丝线赏赐为荣。
    他曾经有一个紫玉匣子,里面放置全是端午之日收到凤翎宫里的五色丝线。
    想起这些,他就让陶义给他弄来了五色线,编了一个早上,才挑出了这根还算可以的来,总算舒瑶还是喜欢的。
    周允钰并没有这么放下舒瑶的手,他修长坚硬的手顺势握住了舒瑶温暖柔软的小手,拉着她继续往竹林里走去。
    舒瑶尝试着挣脱,几番无用功,也只能放弃,她余光扫了扫周允钰,见他表情并无多少变化,好似牵她手是一件再平凡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舒瑶目光向身后看去,见陶义和依依等人都低头看路,根本不看她和周允钰,心中的别扭也再次淡去了些。
    “那日在马车上,你说要弹琴给我听,可还记得?”
    周允钰自是感觉到了舒瑶轻微的挣扎,但他已经觉得自己够克制了,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他觉得有必要让舒瑶尽早习惯他的接触。
    不要每次都像炸毛的小兔子,他还没到要真正吃她的时候呢。
    “有吗?”舒瑶眨了眨眼睛,努力回想,但醉酒的记忆极为片段化,极不连贯,突然这么一说,她根本无法确定自己是不是真这样说过。
    “你问问陶义,他也听到了,”周允钰淡淡地说,已经拉了舒瑶到竹林中心的一个小露台,那上面已经有放置有一把做工极其精湛的凤尾琴。
    舒瑶疑惑的目光看向陶义,就见陶义乐呵呵地点头,“是啊,您还说,您弹琴可好听了呢。”
    舒瑶俏脸微红,那还是她出生以来第二次喝酒,第一次年纪小,喝了就只睡觉,这次却还疑似发酒疯,这般自卖自夸的话都说出来了。
    “我给你弹,但你不准笑话我,”舒瑶下意识轻轻抠了抠周允钰的手心,就见周允钰猛然转头看她,舒瑶还不明所以,又抠了一下,低语,“可以吗?”
    “嗯,”周允钰从喉咙深处传出这声回应,看了看凤尾琴,却突然觉得弹琴也不是一个多好的主意了,然舒瑶已经疑惑地甩了好几次手了。
    周允钰放开她,舒瑶脚步轻抬到了凤尾琴前坐下,对着周允钰点了点头,略略思索,一首《醉渔晚唱》跃然于林间,应时应景还应人,她不是醉酒的渔翁,却是一个方才醒酒的小姑娘。
    古琴铮铮,晚风习习,竹叶飘飘,沉浸在曲音中的舒瑶有一种特别的典雅美,然,曲美人更美。
    一曲弹罢,周允钰也才知道舒瑶不是自夸,她是真的弹得很好,她心性纯净,最能还原琴音本色,特别是这般悠然洒脱的曲调,很是贴近舒瑶的心境。
    “可还好?”舒瑶的手置于焦黑的凤尾琴上,抬眼看他,眸光中闪过几丝紧张,她也是希望他能喜欢的。
    “很好,”周允钰点头,眸中的暖色愈发明显,也不知是琴音动人,还是舒瑶眼中几许紧张,让他愈发心喜。
    舒瑶得了肯定也是高兴,就连弹了三曲,方才作罢。
    舒瑶起身,略略放松的神情,也终于有兴致去打量这小竹林里的景致,却轻“咦”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