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野的哭喊声中,营长他们围成一圈在商量怎么处理他,押送和枪毙都有隐藏麻烦,黎嘉骏在一旁沉默的听着,忽然想起一件事,她表情平淡的望向北野:【北野诚。】
【在!】
【你练胆了吗?】
他的表情空白了一瞬,忽然开始疯狂摇头。
黎嘉骏点点头,转头叫道:“营长!”
“啥!”
“毙了吧。”
营长看了看惊恐摇头的北野,点点头:“好!”说罢,立刻驱赶起来:“好了好了都走都走!小五你把他处理了。”
负责动手的壮汉于是放下绳子,又勤勤恳恳的把北野拖了出去,北野嘴巴被塞,呜咽不停。
记录官开始整理所有得到的信息,黎嘉骏随便一翻,就看到了北野那封家信,开头就是一句:“亲爱的妈妈,你好吗?天气转凉,家门口的木芙蓉该开了吧,我在这儿一切都好……”
此时,不远处一声枪响,短促清晰。
黎嘉骏看了一会儿,合上信,走了出去。
武汉快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日军练胆的传统很多人应该在抗日剧上看到了,差不多就是因为新兵胆小不敢杀人,就抓两个村民绑在柱子上逼新兵拿刺刀刺死他们,或者专门拉新兵来枪决无辜老百姓,这种有说法叫练胆,也叫入伍试炼,各种都有,反正类似一个仪式,就跟开刃,开荤一样。
一般讲这个主要发生在战争后期,日本的补充兵源越来越不济的情况下。不过在武汉阶段,日本的补充兵源其实已经软弱化了,难以保持老兵那种二十四小时凶残的状态,像一被俘虏就痛哭流涕求交代求放过的大学生日军确有存在,而当时主攻的兵团是经历过南京大屠杀的极恶群体,配上一群补充的愣头青,也是达成了“需要试炼”的条件的,我就这么设定了。
我这样设计北野的反应也是基于他已经“练胆”过了,因为他想起自己做过这些,所以表情空白了一下,随后意识到承认意味着什么,所以疯狂否认,然而黎三爷已经看明白了,既然沾了无辜人命,那就不好意思了。
昨晚修电脑修到凌晨三点,码了够一章但不敢往上放= =怕你们以为我是美国人,所以今天又干了点就一块放上来了,连今日的梗。
今天又是淞沪二三事。继续考证自萨苏大大的《国破山河在》和众多零散资料
其实日本“牺牲”的最高将领很早就出现了,就在淞沪会战,什么统帅啊大佐啊都不是个菜,因为在淞沪中受重伤以致早逝的那位,是一个亲王。
名字很绕口令,叫伏见宫博义亲王。
据说当日日本除天皇下就四个支系皇族,结果其中有三个繁衍困难,生出来不是傻就是呆或者干脆不孕不育(我猜就是近亲立功!),以至于在那个时期已经需要第四个,也就是伏见宫家的孩子四面过继援助,以至于天皇血脉都被他们给垄断了。(好复杂我就没看懂)
伏见宫博义王就是当时号称年轻有为的超级二代,这次去淞沪战场就是日本挖空心思为他镀金,特地找了最好的船和最强大的护卫,他们的计划非常耿直,前面的人先上去gank一波,把对方打残了以后,亲王赶上去收收人头,回去就可以说是他carry全场了。
真是计划通。
可惜当时激动伴驾的霓虹君忘了一件非常现实的事情,那就是中国士兵基本不可能让你追上收人头,要跑早跑远了,跑不了当场就死了,还轮得到亲王?
啊,以上是普遍情况,真实情况是,当时很特殊。
这事儿有个前置,亲王要镀金,这个战场首先得有分量吧,如果全国人民都知道对方海军被吊打,亲王去了也没用,是吧?
正好,我秃一个鱼雷艇部队文天祥小队给力,夜间出击一举炸断了日军的出云号巡洋舰。
霓虹君想炸得好啊!海军那么危险,需要亲王粑粑拯救啊!亲王就屁颠屁颠来了。
然而霓虹君忘了一点,真正的威胁,在岸上。
当时江阴海战期间,浦东驻扎着一支我秃炮兵,把自己当狙击手使唤,打一炮换个地方,可谓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上海这个地方地理位置特殊,总是有一两个属于租界的地方,炮兵可恶心,专贴着租界躲,霓虹君找不到来源还好,找到了来源却不敢还击,简直要咬牙切齿。
更恶心的是,虽说霓虹自己也耍阴招,时常把军舰停靠在英国人的一座大厦后面,但我秃更阴险,他们把观察员就放在了大厦里面,手握电话,实时观察,现场播报,日军舰艇上晒的兜裆布有几条都看得清清楚楚!由于我们的炮性质比较奇葩,射速慢,专打抛物线,霓虹军舰就非常惊悚的发现,就算他们躲在大厦后面,山包后面,任何地方,只要头顶一片天,就会有炮弹落下来,还**找不到来源!还**一次比一次准!
就这样,只要浦东有炮响,霓虹军舰就一步都过不了黄浦江。
当时霓虹集结了海陆空大批力量扫荡,却一直不知道,这个搞得它们□□的队伍只有一个营,排除挪作他用的两门,跟他们对战的,只有六门炮。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为了这六门炮,指挥官也是操碎了心,那个躲啊,那个藏啊,那个拆卸啊,那个运输啊……
但不管怎么样,归根结底也只有六门炮,霓虹光军舰都是他们的十倍,要说怂他们,那是完全没有的,经过几次扫荡,我秃炮营的生存空间确实越来越小,以至于后来又有了个新发明,把炮搬到小船上!
……这就根小炮吃了窜天猴一样,要上天啊!
而且营长还不甘寂寞,觉得光水上移动着打不够爽,要战术,想每次都打二连杀,战法就是两艘船各驼一个炮,a先上去打一炮就走,等霓虹哇啦哇啦叫着追过来时,一直埋伏在附近的b再上去补一刀就跑。
……这时候追a还是追b呢?这是个问题,等等,先把船补好再想!
亲王就是中了这招。
当时船炮a按往常在那儿打酱油,看到一艘船在前面,立马就和附近的小伙伴船炮b打好招呼,当即冲上去一顿轰,轰完就跑。
可怜那艘船其实就是整个亲王护卫舰队的先锋兵,负责耗血的,追上去一通瞎轰,看没声音了,真以为自己把对方干掉了,连忙报告亲王快来收人头!
亲王当时坐的的是霓虹最快的船,哪等得及护卫舰们吭哧吭哧跟上来,急哄哄的就要来收人头,正好碰上了埋伏在一旁黄雀在后的船炮b君……
船炮b君茫然啊,无知啊,乐呵呵啊,哎哟又来了,打打打!一套打完撒丫子就跑,嘎嘎嘎嘎笑着,完全不知道它gank的船上已经闹翻天了……亲王大大被炸伤了!
亲王受了伤只能灰溜溜回去,当时霓虹的记者还歌颂他,什么亲王大大带伤坚强指挥打退了敌军,其实“敌军”根本没跟他们纠缠,原以为亲王大大养好伤就能带着男人的勋章开始星辰大海之途,却不想他从此一蹶不振,养好伤后转了文职,挣扎了一年就去了……
我估计是破伤风→_→。
反正都是套路……
可惜那个炮兵营大概一直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吧。
哦,是一直不知道,这事儿不久前才八出来。
☆、第181章 党内圣人
踏入武昌的时候,两人不约而同的长舒了一口气。
黎嘉骏背包都不卸,第一件事就是赶着驴车找电报局,她觉得自己简直是那个希波战争中负责跑马拉松报信的人,如果她有台词,肯定是:“爹!娘!那个傻x……我……找到了!”然后倒地气绝身亡。
二哥听了她的形容压根没有笑,而是一掌挥过来,大骂:“现在知道我去台儿庄找你啥感受了吧?!还气绝身亡?信不信我现在就让你气绝身亡?!”
“哎哟哟!被人死狗一样拖回来还有理了!”黎嘉骏自觉这次寻兄之旅完全可以将功补过,一点都不虚,挥掌拍回去,结果被二哥一套狗爪拳强势镇压,蔫头耷脑的进了电报局,留二哥一个残疾人在外头看守驴车。
其实也没什么可看守的,武汉差不多都空了。
一路行来,黎嘉骏算是切身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做焦土抗战,前方日军已经兵临城下,武汉城内百姓差不多已经走空,来来去去的都是成队列的士兵,建筑物不是被炸毁了就是搬空了,更夸张的还有门窗都用砖头砌起来的,下车随便进个屋子都是空的,外国人的咖啡馆,自家人的酱油店,要啥,没啥。
电报局也准备关,满地穿制服的人搬着器材忙忙碌碌,只有一个窗口外排着队,手里拿着写好的发报信息等着。
黎嘉骏在旁边写好了要发的信息,排好队发信息,她后面并没有人,这儿她的电报刚发完,发报员抄起器材就开始收。
还没转身的黎嘉骏目瞪口呆:“你,你们这就走了啊?”
发电报的大婶儿头也不抬:“怎么,还要帮你把回信收了才走?”
“……真不客气。”嘟囔了一声,黎嘉骏走出去,眼看街对面的驴车边正站着一个人,正和二哥说话,看见她,二哥连忙招手:“妹子,快来!”
黎嘉骏快步走过去,手里拿着发报回执,有些发愣:“哥,朋友啊?”
她之所以没说战友,就是因为这人没穿军装,三十来岁,一身马褂,外面罩着一件青色的夹袄,两分头,圆框眼镜,文质彬彬的样子。
“方先生,申报的记者。”二哥指了指那个人,“你应该听说过。”
黎嘉骏茫然又老实:“没有。”
方先生不以为意,摆手:“我只是供稿而已,并非记者。”他继续刚才和二哥的话题,“黎老弟,现在没有能回重庆的船,所有船都必须到宜昌集中停靠安排后再走,你若是急着回去,除非搭委员长的飞机,否则也只有老老实实的先去宜昌了。”
面对唯一的选择,二哥当然只有点头,现在日军已经包抄到了武汉的西南方,陆路回去太不安全,只有实在上不了船的难民才会选择走过去,而现在整个战场最活跃的就是交通部了,他们要统筹汉口、宜昌和后方的所有运输,二哥作为在其中挂职的小官,要登上去宜昌的船还是很方便的。
“方兄不同去?” 二哥问。
方先生摇头:“我要再看看,实话讲,就战况看,我军还能撑半个月乃至更久,但既然委员长下了令,大家自然只有撤退的份,不过要再待几天,还是很容易的。”
“可这武汉都空了,还有什么可看的?”黎嘉骏想不明白。
“谁说空了?”方先生笑,“看着空罢了,市民都会回来的,要不然,真的能全中国的人都躲到西南去?我又不是军人,就等等吧,让其他人知道敌占区的生活状态,才能坚定其他人抗日的决心啊。”
黎嘉骏一顿,蓦然想到了北野诚说的话:【我们在满洲国普及教育,这是**的中国镇府所做不到的。】她下意识的问:“那万一日本统治下反而更好了呢?”
方先生想了想,微笑道:“这话,委员长已经回答过很多人了。中国现在已经没有朝代之分,亡便是彻底的亡,不像满清和蒙元,日本人是不会汉化的,现在东三省就在推行日语教学,一旦我们没坚持住,以后可能再也没有说汉语的人了,光这一点,就是无论如何不能接受的。”他顿了顿,又道,“咱中国人是最注重传承的,我看到很多人逃难的家当里还有祖先的牌位,如此深重的羁绊,就足够人拼到最后了。”
黎嘉骏听着,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为什么委员长会有这样的回答,莫不是有人问了这样的问题?”
方先生一顿,面色变化了一下,转而对二哥道:“黎老弟,你这妹妹思维敏捷,不逊于你啊。”
二哥却没像往常那样好像自己被夸了似的翘尾巴,而是一样追问:“方兄,上头真有人主和?”
“谁知道呢。”方先生斟酌了一下,道,“就日本来看,掉了北平,中国该慌了吧?结果做主的是南京政府。那屠了南京,中国该慌了吧?结果又来了个武汉政府。那现在武汉也撤退了,中国该慌了吧?可我们还有重庆政府……你说现在这个局势,怕的该是谁?”
黎嘉骏当然没有中二的脱口而出怕的该是他脚盆鸡这种话,而是默然回想起来,回想历史书,翻找她所剩无几的近代史知识,总感觉get到了点什么,但又没什么具体的思路。
二哥倒是很快感叹:“两边都怕啊,这次他们又想谈了吧。”
“和谈自然是不可能的,就十多天前,他们说要和谈,竟然有人信了,结果谈着谈着,广东掉了。”方先生语气很是嘲讽,“自此再有人提和谈,才有了他的那番话。”
广东十月初才掉,也就是说在日本开始轰炸重庆的同时,这边打武汉,那边还在打广东,顺便假装跟重庆镇府和谈,他们怎么这么有精力啊!以后还要一边撑着中国战场,一边用一样的套路去打珍珠港,到底谁才是泱泱大国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才是人口十亿的国家呢!
“广东都被谈掉了,竟然还有人提。”二哥冷笑,“是哪位?可说否?”
“没什么不可说的。”方先生摇摇头,“此人前两日在接受不列颠路透社采访时还反复说,未关闭停战之门呢。你可先猜猜是谁。”
“……孔?”二哥试探。
方先生望向黎嘉骏:“黎三小姐你不猜猜?”
黎嘉骏现在对于果党内的人也不是一无所知,她脑子里过了一遍,几乎当时就知道答案了,这个人自然不是二哥所猜的那位风评复杂的财神爷,行政院院长兼财政部部长孔祥熙。
确实如果现在要人猜,谁会主张和谈,绝大部分人都会猜是他。实在是动机太明显了,作为手掌财务命脉的人,现在抗战多难维持他比谁都清楚,战争打的不是人和热血,是钱,而现在,用脚趾头想就知道,在没有通商口岸和大半国土被占的情况下,中国根本木有钱,穷得要死,管家婆难为,能停自然希望停。
可那个“神秘人”偏偏不是孔祥熙。
“汪。”黎嘉骏斩钉截铁。
“……你干嘛学狗叫。”二哥刚说完表情就一顿,震惊道,“不可能!怎么会是他!?”
方先生赞许的看了一眼黎嘉骏,点头:“正是他,曾为革命单枪匹马刺杀载沣,在狱中写下’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的少年义士;为总理撰遗书,写下’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的’党内圣人’,汪精卫。”
“……我不信。”二哥也斩钉截铁。
方先生耸耸肩,一副你开心就好的样子。
二哥却仿佛被刷了三观,激动道:“怎么会是他?!虽说他与委员长斗了那么多年,可西安事变的时候,我也是支持他从德国回来主持大局的,党内能执权柄之人,除蒋必汪啊,若他都心智不坚,还有谁能坚持下去?”
可偏偏就是他,方先生的表情是这么说的。
见方先生不回答了,二哥转头轰黎嘉骏:“骏儿!你怎么想的,为什么会觉得是他!”
因为谍战剧里老是有“汪精卫镇府”和“上海镇府”这些词出现啊,黎嘉骏炯炯有神的想。
她当初知道汪同学在果党内的地位和风评时就斯巴达了,其实在上辈子她根本没了解过他这个人,现在知道他也只能心里吐槽一下大汉奸,但事实上他除了抗战前一直跟校长大人争权夺利之外,抗战后并没什么动静,她只当他是一个在抗战后期必会被日军扶持的傀儡倒霉蛋,不是他也会是其他人,所以才没什么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