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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节
    正是因为记着,原谅二字才说不出口。
    第二天,周菊又来了,昨晚的事儿她也在,触动颇多,“三嫂真该去看看,回家后,俊哥坐在桌前,许久都没回神,估计被娘一番话说动了。”毕竟宋氏对他们有养育之恩,一家人争吵不断,总有和和气气的时候,“我听着娘说,突然就想起了我娘,如果她们过来找我说后悔当日那般对我了,我也是六神无主的。”
    沈芸诺不知晓宋氏说了什么,连周菊也动摇了,“你依着本心就好,认为是对的就去做,认为不对就避着,不用想太多了。”
    裴征去地里摆玉米了,沈芸诺将准备的凉席铺出来晒着,让周菊去屋里做,每年掰玉米收稻谷的这段时间就是雨水多的时候,来得急,太阳晒着也会下雨。
    裴征掰玉米,沈聪把牛留下了,和刀疤背着背篓走路去的镇上,牛起来大,裴征掰的玉米,两三趟就拉回来了,中间,裴征回来一次,沈芸诺替他装了壶水,把凉席上的玉米一个一个摊开晒着,明后天就能脱粒了。
    去年,她和裴征夜里出去掰玉米,今年却是不用了。
    一次性拉回来的玉米多,周菊在旁边眼含羡慕,有了牛,做什么事儿轻松得多,奈何村子里路窄,牛进村的话只能走到牛二家,她开口借也没法用,沈芸诺也知晓这个,“明日我哥休沐,让他把牛车拆了,不用车,叫四弟准备两个麻袋,玉米放麻袋让牛驮着你觉得如何?”
    法子可想,装麻袋麻烦,周菊想了想,拒绝道,“算了,慢慢来吧……”
    宋氏好似真的改了性子,帮着裴勇照顾孩子,顺便伺弄掰回来的玉米,裴俊院子里的玉米则交给裴秀,两人一早忙到晚,见时辰差不多了还会主动帮忙做饭,韩梅错愕,周菊也同样震惊。
    周菊怀着孩子,家里什么活儿都不做了,和沈芸诺说起这事儿,感觉后背发凉,“懒惰了一辈子的人突然勤奋了,心里总感觉毛毛的……”
    ☆、87|060529
    午后太阳正是毒的时候,沈芸诺带着草帽边翻晒玉米棒子,边抬眸和石阶上的周菊说话,“上回李家的人来要人,是四弟帮着把人撵走的,估计是念着四弟的好了吧。”话完,又低下头,细细将玉米棒子翻了下,又去旁边翻晒玉米粒子,前天昨天沈聪休沐帮着搓的,他和裴征干活快,一晚上就将之前晒干的玉米粒搓下来了。
    周菊的目光落在玉米粒上,凝视着沈芸诺的侧脸,心下疑惑,她前两日来裴征去地里掰玉米了,两天的时间,玉米棒子竟然搓得差不多了,羡慕沈芸诺做什么周围都有人帮衬,哪像她和裴俊,什么都要自己做。
    叹了口气,又低头专心做起手里的针线来,没过多久,裴征从外边回来了,汗流浃背,脸灰蒙蒙的,发髻上还沾了草鞋,外边的牛车上拖着一车玉米杆,沈芸诺听到动静,搁下手里的竹耙,“地里的玉米杆都砍完了?”沈芸诺仓促地朝裴征笑了下,去灶房准备热水,早晨裴征出门的时候说了砍完了再回来吃饭,因而沈芸诺没催他,打了桶水,让裴征先去洗澡,她把锅里的饭菜再热热。
    裴征挑眉,脖子上挂的汗巾早已湿透了,朝周菊打了声招呼,这才看向灶房,道,“不着急,我先把玉米杆堆到后院。”玉米杆全部砍完了,晒在地里早晚要拖回来,后院够大,堆后院也差不多,这才拖了一车回来。
    走动一番,沈芸诺小脸也红通通的,生了火,让灶眼扔了几根棍子,回屋里把裴征的衣衫准备好,这才出来继续赶玉米粒子,裴征出来,衣衫早已湿透了,望着草帽下红扑扑的脸,蹙眉道,“太阳晒,待会再翻晒吧,嫂子和大丫在休息?”
    沈芸诺没抬头,微微点了点头,“嗯,在休息,你先洗澡吃饭,衣衫拿过去了,水在灶房,自己提。”翻晒得差不多了,沈芸诺才回到石阶上,挨着周菊坐下,裴征提着桶去了茅厕。
    “我看你性子是愈发好了,我怀着孩子,身子软软的没多少力气,灶房里的活是小妹帮着做,其他都是俊哥。”周菊好不容易怀上孩子,心里总提心吊胆的生怕伤着肚子了,哪有心思干活。
    沈芸诺擦了擦额头的汗,缓缓笑道,“家里有人帮衬着你就好好养身子,头三个月,你好好紧着肚子才是,过了三月,孩子稳了再干活也好。”当日让邱艳他们下来住就是担心头三个月邱艳要照顾大丫,忙不过来,好在邱艳怀孕反应不大,人没遭罪。
    周菊点头,说起裴秀,她唏嘘时也是感激的,家里的活多亏有裴秀,否则不知道她会怎么忙呢。“我也是这么想的,待着几个月过去了,让俊哥去镇上买几尺布给小妹,好生谢谢她,我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她的帮衬我心里记着呢。”周菊咬咬牙,将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她舍不得钱,可不能叫村里人笑话她不会做人。
    裴征洗了澡出来,自己去灶房拿了饭菜,端着饭,刚进堂屋,就听沈芸诺说下雨了,这两日晒玉米棒子,沈芸诺中午不敢睡觉,只有等邱艳睡醒了稍微打个盹。
    裴征扔了筷子出来,太阳高高晒的天果真一滴两滴雨落了下来,裴征皱眉,周菊让也起身准备搭把手,被沈芸诺拦住了,“你好好坐着,我和你三哥就成,别伤着你肚子了。”雨滴小,沈芸诺拿不定主意,“要不要收?”
    天际一片亮色,雨该是下不大的,可时间长了,玉米棒子和玉米粒子还是会被打湿,犹豫不决间,裴征拿起扫帚,“收了吧,今日暂时不晒了。”年年都有这种天气,明晃晃的天雨说来就来,裴征配合默契,将玉米棒子和玉米粒全部堆到屋檐下时,雨还下着,且有越来越大的趋势,周菊也坐不住了,“不成,瞧着雨,我也先回了,小妹一个人在家,铁定忙不过来。”地面已经湿了,太阳还火辣辣的晒着,天儿确实反常,沈芸诺皱了皱眉,“你若等雨停了再说,路打滑,别摔跤了。”周菊一手提着篮子,一手捂着肚子,地上草帽,样子分外滑稽,沈芸诺是真心提醒她两句,换做邱艳,这种天儿出门她也是担忧的。
    周菊听着这话心里也迟疑了,犹豫了会儿,缓缓坐了下来,嘴里喃喃道,“怎么雨还不停呢,别真的下大了才好。”家里的玉米棒子收得差不多了,别全部淋了雨才好。
    两刻钟后,雨停了,又是艳阳天,周菊松口气的同时小声咒骂了两句,想着家里的玉米棒子怕是打湿了,坐了会,坐不住了,提着篮子准备家去,遇着邱艳和大丫从屋里出来,周菊瞥向邱艳的肚子,邱艳的肚子三个月了,养得好,皮肤光滑细腻了不说,即使脸上长了一圈肉也是好看的,周菊以往不是个在意容貌的,和沈芸诺久了,难免希望自己也能像她那般好看,道,“沈嫂子醒了,家里还有事儿,我先回去了啊。”
    邱艳点头,笑着把人送走了,和沈芸诺说起这事儿心里却觉得奇怪,“她怎么想着中午的时候来?太阳晒,她不怕中暑了?”
    沈芸诺抱着刚换下来的衣衫,准备去后院洗了,琢磨着邱艳的话,心里有所怀疑,暗想宋氏和裴秀性子改了,帮着干活,周菊什么都不做,任由裴秀在家里当半个主人,她心里只怕多少有些不舒坦,那是她和裴俊的家,却任由裴秀做主,不是所有人相处起来都像她和邱艳的,周菊心里该是不喜欢裴秀,又找不到诉苦的人,才出来散散心,缓缓道,“估计家里没个说话的人,来找我说说话吧。”
    周菊将肚子看得重要,可也不喜欢有人过分插手她院子里的事儿,估计裴秀做什么惹着她了,买布的意思,更是想和裴秀划清界限,想着这个,不免心下叹气,朝屋里的裴征道,“先把井里的银耳汤拿上来,正好给大丫盛些。”
    大丫瞌睡立即没了,欢心道,“姑姑,又有银耳汤喝吗?”
    山里的银耳多,裴征他们摘回来全部放簸箕里晒了装起来卖去镇上,每天,沈芸诺也会煮一锅银耳汤,放进木盆里,然后冰到井里,井水多,趴在井口就能把木盆端上来,这点,估计打井的师傅自己都没有想到。
    裴征把木盆端上来,放去堂屋,帮着沈芸诺提水,一家人一天要换两三身衣衫,换了沈芸诺抽空就出来晒着,晚上就干了,裴征端了小凳子挨着沈芸诺,她洗好一件,裴征就把衣衫放进大木盆里清干净,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话。
    “之后几日下雨山里的菌子肯定多,酒楼也要不完,不如再晒些起来留着?”今年晒了不少菌子,裴征没问沈芸诺,左右留着没错的。
    沈芸诺搓着衣衫,如扇的睫毛颤动了两下,抬起头,清凉的眸子落在炙热的院子里,一场不大不小的雨过后,菜苗稍微有了生气,扫过裴征坚硬的脸,笑着道,“家里还多着,能卖就卖,卖不完就算了,刀大哥他们没有问起银耳的?”几个人合伙卖菌子,然而银耳却是个人摘个人的,几人都是爽朗之人,之前听裴征说他们没有摘树上的银耳她心里好奇,因而挣的银子可别菌子多。
    裴征明白他想说什么,“刀大哥的意思我们先发现的,他们就不卖银耳了,如果自己吃的话可以摘些回去。”树上的银耳要长一段时间,若几人天天瞅着,等不及摘了下来,一来二去,几家人肯定会有嫌隙,刀大哥他们仗义,裴征心里清楚,上回去山里弄回来的蜂蜜,刀疤留了一点,剩下的全给他了。
    “银耳别卖完了,给刀大哥他们送些吧,我们自己也多留些起来。”去年银耳的价格低,今年则不同了,靠着卖银耳家里就有不少收入了,沈芸诺不是贪得无厌之人,之后的银耳留起来,一家分一些,也算大家彼此照应。
    洗了衣服,裴征去山里转转,不下雨了,沈芸诺又把玉米粒子搬出去晒,太阳大着,早日晒干了装进粮仓省事,和邱艳两人合理拖凉席,就听院子外有人喊裴征,声音略微沙哑低沉,好像是裴勇,把凉席摊开放好,沈芸诺走了出去,果然,裴征牵着小山站在门外,沈芸诺打开门,解释道,“小洛爹去山里了,大哥可是有什么事儿,进屋坐吧。”
    可能没想着裴征不在,裴勇身子一僵,老实道,“不用了,我和三弟妹说是一样的,明日和三弟一块过来吃饭,把你兄嫂也叫上吧。”裴勇和韩梅干活快,地里的玉米已经全收回家了,送上回宋氏请客后,裴勇就分外想着几兄弟能一起好好说说话,和韩梅一商量,准备明日大家一起吃饭。
    沈芸诺以为裴勇或者韩梅过生辰,想想又不是,,迟疑的看着裴勇,如实道,“家里可是有人过生辰?”
    裴勇一怔,连连摆手,“三弟妹别想多了,农忙了,大家都忙,一起坐坐吃吃饭没有别的意思。”往年宋氏当家,农忙前一家人会买一条肉回来吃,如今分了家,各忙各的,裴勇想着几兄弟聚一起吃一顿。
    沈芸诺见裴勇面上不像有事的样子,遂点了点头,“大哥屋里坐吧,小洛爹回来我问问,我哥明日要去县衙就不过来了。”裴勇是裴征亲大哥,沈芸诺即使不想去,也不好替裴征拒绝了,而且,裴勇当大哥,不是自私自利的,她想着裴家之前的规矩,像是明白过来,别人对她一点,她总觉得欠了人情,拉过小山的手,转身见邱艳拿着竹耙推赶玉米粒子,道,“嫂子歇息一下吧,待会我来,小山,进屋坐会不,三婶给你吃好吃的。”
    裴勇心里愈发过意不去,拉过小山,拒绝道,“三弟妹,不用了,我来就和你说一声,白天事情多,晚上过来吃饭,那会你哥也从县衙回来了,就一起来吧。”说完,拉着小山转身就走,高大的背影渐渐远去。
    沈芸诺叹了口气,重新把门关上,裴勇家里钱财并不富裕,还欠着周菊的银子,听周菊的意思,最迟生孩子的时候会张口问韩梅要,也不知韩梅拿得出来吧。
    回到院子,邱艳已经把玉米粒子推开晒成薄薄一层,问沈芸诺屋檐下的玉米棒子拿出来吧,沈芸诺摇头,“那个就不用了,我现在准备搓玉米粒子。”裴征做出来的木板合适,搓玉米粒子一点不伤手,而且速度快,邱艳没多大的事儿,坐下帮忙,许多年没有做过农活了,她生疏不少,“你哥把木板给我爹送了一个过去,也不知道他用得怎么样了,我寻思着过两日去看看他。”
    邱老爹手里的田地租赁出去了,自己留了一点,说整日手边有点事情做好打发时间,邱艳担心他累着了,如今上了年纪,再怎么也比不上从前了,身边没个人,她心里担忧,尤其她几个叔伯又是贪婪成性的,邱老爹一个人住在村子里,她更不放心了。
    “不若让哥请一天假,陪你和大丫回去看看,把家里的银耳拿些过去,和叔说别叫旁人知晓了就成。”今年靠着银耳挣的是大头,知道的人多,镇上的人家知晓山里有银耳,铁定会想法子让大家降价。
    邱艳知晓其中的利害,踟蹰道,“我记着了,这样子的话我和你哥说说,看看他哪天请着假了我们回去看看。”她和沈聪的意思一直想要把邱老爹接过来,奈何邱老爹固执,死活不肯,说等他躺在床上不能动弹了再说,那时候,和裴老头还有多大的差别?说起裴老头,邱艳猛地想起一件事,听沈聪的意思如今裴老头不能动弹,手脚皆受伤了,宋氏帮着裴勇和韩梅干活去了,裴秀又在裴俊小院子,裴万和小栓去山里砍柴挑去镇上卖,怎么不知道裴老头如何了?
    蹙了蹙眉,问沈芸诺,“小洛爷现在身子不能动弹,一个人吃饭都是问题,谁伺候他吃喝拉撒?”一个人难不成一直在床上,那屋子里味儿多重?
    沈芸诺听邱艳猛地提起裴老头没回过神来,搓好一个玉米,将玉米芯扔在担子里,抬起头,眸子里闪过茫然,“我倒是没问过,估计小洛奶或者小洛小姑照顾着吧。”话说到一半,裴秀照顾裴老头吃喝可以,拉撒的话还得宋氏,摇摇头,“我也不知晓,嫂子怎么想起他来了?”那件事情后,裴征没和她提起裴老头,还是之后很久了,裴征才告诉她的,裴老头的腿在那天被刀疤踩断了一只,剩下的一只也伤着了,一辈子只能躺在床上,和裴万的不同,裴万还能下地走路干活,裴老头的双腿一点力都没有,至于手,沈芸诺是不知道的,问邱艳,“小洛爷手也伤着了?”
    邱艳恍然自己说漏了嘴,思忖着点了点头,“手脚都是不能动的,只能躺在床上,小洛奶和小姑从早到晚的干活,谁愿意收拾那个烂摊子?”裴老头的手伤脚伤是沈聪一个人下的手,毕竟是裴征亲爹,忌讳多,裴征交给沈聪了,不过相比较李块头而言,裴老头算是轻松的了,李块头在山里就被沈聪挑断了手筋脚筋,之后被裴征折磨了一晚上,白天扔去破庙,对了个乞丐,谁都不会管,而且李块头生不如死,刀疤他们的人每天都会去看李块头,给个馒头又打他几拳脚泄恨,加之破庙的那些乞丐认识刀疤他们,自然对李块头不会好脸相待,拳脚相加是常有的事儿,听沈聪说,李块头求人把他杀了,说他不想活了。
    沈聪的为人邱艳是了解的,到了他手里,不说让死,李块头怎么死得了,当年欺负沈芸诺的一帮人死后连尸体都找不着了,李块头的日子怎么会比他们好?
    当初,她也觉得沈聪太狠了,生活的日子久了,了解他了才明白他也是护短得紧,他不心狠手辣,杀鸡儆猴立威,他和沈芸诺不知道死多少回了,和他相处的时间越久,邱艳就越心疼他,不是所有的人愿意把自己的恶暴露出来给人评头论足,除非,走投无路,别无他法,为了活下去没有办法的人。
    沈芸诺鼻子有些酸,沈聪总说亏欠她,没有能力护着她,她心里清楚,没有沈聪,她早就死了,被沈老头折磨死的,喉咙发紧,声音低了了许多,“是不是又给哥添麻烦了?”
    “没有的事儿,还有刀大哥他们了,他如今在县衙当值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心里有数着,你也别担心了。”邱艳没细想沈芸诺话里的意思,这种事儿,沈聪以前不会和她说,可能不怕她担忧了,才和她聊这些的。
    之前下了雨,之后到傍晚天儿都好着,沈聪牵着小洛从门外回来,见墙角边搓得差不多的玉米粒子,皱眉道,“别弄了,吃过晚饭我小洛爹一会儿的时间就弄好了。”放开小洛,见牛车在,“小洛爹在家?”
    因着邱艳一番话,沈芸诺想到小时候很多事,看沈聪站在自己跟前,褪去稚嫩,冷凝的脸上纵然笑也不见当初温和,心下酸涩,红了眼眶,“去山里了,估计银耳能摘了,井里凉着银耳汤,哥和小洛回屋坐会儿,我去拿。”
    沈聪点了点头,说起今日卖银耳的事情,“之前你们和于宅的人往来卖了银耳,今日于宅的于老爷找我说了会话,想要和我一起卖银耳,我没答应。”于老爷气度不凡,城府深得很,沈聪不想和那种人打交道,而且木老板那边要的银耳多,他之后要供那边的货,还有知县大人,于老板那边暂时顾不住了。
    沈芸诺反应好一会儿才想起沈聪的于老爷是去年她和裴征卖菌子和橘子的那户人家,“他和小洛爹去于宅卖银耳那些都是和于宅的下人打交道,于老爷怎么想起问我们来了?”
    走了一路,沈聪身子热,拿了桌上得扇子,让大丫替他扇风,慢慢道,“银耳贵,于宅买得多,于老爷自然会向下人问,可能打听到我们的关系,知道的吧,于老爷人不错,就是城府太深了,我是不喜欢那种人的。”大丫扇着风,小洛挨着沈聪,舒服的闭着眼,沈芸诺失笑,从旁边椅子上拿了把大扇子,左右扇着,细细道,“照哥的意思,我们卖银耳得事儿瞒不住了?之后只怕会有人去山里摘银耳?”
    “于老爷像是会往外边说的人,我们去镇上又将银耳捂得严实,村子里的人只怕以为是菌子,眼下估计还不会被发现。”而且木老板身边的人不是碎嘴的,知县大人身边的人就更不用说,至于于宅,他想于老爷是聪明人,不过下边得下人就不好说了。
    沈芸诺明白沈聪的意思了,邱艳进屋见沈芸诺和大丫两人拿着扇子,沈聪和小洛坐在凳子上,背靠着桌子享受得很,嗔怪道,“叫妹子和大丫帮你扇风,也不觉得丢脸,真热了,井里不是有银耳汤吗,自己拿出来喝了不久凉快了?”
    银耳汤放在井里凉爽得很,奈何沈芸诺说她不能吃多了,她喝的不如那般凉,每次见着大丫嘴里喊着凉快她也忍不住想要尝尝,偏生肚子里怀着孩子,不得不忌口,偶尔吃一两口凉的,身心确实舒服得很。
    沈聪站起身,笑道,“成,我去端,大丫吃不?”
    “吃。”大丫一天到晚喝的银耳汤多,一日三餐却是吃得少了,连着小洛也如此,懒洋洋的踩下地,和沈芸诺道,“娘,明日多装些银耳汤,口渴。”
    沈芸诺摸摸他的头,“好,身上流汗了,洗了脸和手再来。”太阳晒,她在院子里的水桶里装了三桶水,傍晚洗澡的时候爷是热的,给小洛简单的洗了脸,让他去堂屋等着喝银耳汤。
    天热了,大家食欲不如之前,沈芸诺摘了几根黄瓜,放在砧板上拍成碎块儿,放了酱油,醋等调料简单拌了拌,苦瓜炒了个鸡蛋,把裴征挖回来的野菜煮熟了,同样的法子拌吃,熬一大锅粥,三个菜,一家人吃得开心不已。
    这几日饭桌上日日有黄瓜,还是头一回这种吃法,难得一锅粥被吃得差不多。
    “阿诺,明日给我装点这种黄瓜,在镇上不知道吃什么,还是黄瓜好吃。”沈聪又夹了块黄瓜,也是沈芸诺估摸着大家的量,黄瓜多拌得多,听着这话,好笑道,“成,不过待会你去菜地摘黄瓜,后院的黄瓜能吃的都摘了,只有去菜地找。”
    沈聪点头应下,让小洛和他一起,小洛心喜不已的点头,谁知,去了菜地,大的黄瓜一根没有,沈聪摘了几根小的,回去的时候狐疑得很,问沈芸诺,“菜地的也是半大不小的,我喝小洛摘了。”
    沈芸诺洗完澡,在院子里乘凉,后院凉快,傍晚的时候一家人把睡觉的凉席躺椅搬出来躺着,天黑了再去屋里睡觉,听着这话,沈芸诺撑起身子,盯着沈聪篮子里的黄瓜,蹙了蹙眉,之前她去看的时候黄瓜就这般大了,三四日没去,菜地的黄瓜就被摘了?
    问旁边裴征,“你去摘过菜地的黄瓜没?”
    她和邱艳大丫睡一边,沈聪裴征带着小洛睡另一边,中间用躺椅隔开,躺椅上放着水壶喝杯子,听着这话,裴征坐起身来,眸子一沉,“我没有摘过,只怕又遭贼了。”有之前的事儿,裴征立即想着是宋氏,沈聪脸色也不好看,搁下篮子,脸色阴沉沉的,“敢偷我家菜地的,给我等着。”转身就走了出去。
    小洛亦步亦趋的跟着,抓着沈聪的手,小眼神里露出些许紧张和害怕,“舅舅,我们要去捉贼吗?去哪儿捉……”
    沈聪紧绷的脸顿时舒展开,缓了缓脸上的情绪,“舅舅不捉贼,舅舅带小洛去村子里转转。”沈聪让裴征就在家里,走的时候,顺手把门关上落了锁,牵着小洛,叫上刀疤和李杉,三人去了村子里。
    沈芸诺担心沈聪得罪人,裴征安慰道,“躺着吧,三哥心里有分寸的。”沈聪说话做事极会拿捏分寸,今日偷菜的贼晚上就会把菜送回来的,他心里怀疑宋氏得多。
    沈芸诺也想着宋氏了,顺口把裴勇叫他们过去吃饭的事儿说了,“大哥特意说了是晚饭,你瞅着要不要送些礼?”裴勇家里并不富裕,尤其比不上他们家,光是卖银耳,今年就存了二两多银子,听沈聪的意思,今年一家能存不少钱,还不说之后卖腊肠的钱,银耳卖给木老板和知县大人都是五文钱一朵,刀疤他们请客后,卖菌子的钱是几户人家平摊的,每天也有几文或者十几文的收入,家里存了多少银子这些日子她都没有数过了。
    裴征没想着还有这事儿,怔忡了好一会儿,“明日让三哥去镇上买点布和细面你看如何?”送这个在村里是极为体面了,裴征想得更多的是裴勇家的三个孩子,自己有儿子,再看小木和小山他们,也于心不忍。
    沈芸诺点了点头,“成,听你的。”给自己倒了杯水,问大丫和邱艳要不要,大丫使劲的摇头,“姑姑扇风,凉快。”白天虽然热,晚上,随着天黑还是有些凉气,沈芸诺躺下,拿起扇子慢悠悠扇着,琢磨起家里存了银子该做什么。
    小洛之后是要去镇上念书的,上水村的夫子只能启蒙,真要想念书还是去镇上,攒了钱,她想在镇上买处小一点的宅子,之后小洛要考秀才,来回奔波不是法子,而且,听沈聪的意思,之后清水镇会越来越富裕,有处宅子,不自己住租出去收些租子也是成的,沈芸诺和裴征商量过了,裴征也觉得可行。
    眼下的话就是要存钱买宅子了,想到什么,沈芸诺转身对着躺椅边的裴征,“院墙外不是还有空地吗?你明日问问里正我们能不能买下,再圈一处院子起来,如何?”
    倏然听着这话,裴征以为她嫌弃家里小了,当初乘凉的时候,沈芸诺在后院观察了好几日让把凉席放在这处的,笑道,“好。”
    山里树上的银耳是摇钱树,总要想法子弄回来才行,否则,卖银耳的事情传到村子里,大家铁定是要上山的,如此想着,心里就迫不及待起来,之前她观察过那几株长银耳的树,山里凉气重,周围被高大的树枝笼罩,热了冷了银耳都长不出来,旁边空地长了几株参天大树,之前刀疤他们喜欢在下边乘凉,不过该是还不够,还要往山里挖几株树回来在着,然后再把长银耳的树挖回来,不只如此,土壤也是条件,想着,心里又觉得太复杂了,心下泄气。
    快天黑了,才听到外边传来动静,不一会儿脚步声静了,半梦半醒间,沈芸诺睁开了眼,看向缓缓而来的沈聪,“怎么这会儿才回来,嫂子和大丫都睡着了。”将邱艳身上的毯子往她胸口扯了两下,睡了一会儿,她也都睡着了。
    “和刀疤他们在村子里走了一圈,我抱你嫂子回屋去,明早谁摘了黄瓜自己会还回来的。”沈聪压低了声音,蹲下身,轻轻抱起邱艳,回了屋子,沈芸诺起身卷凉席,让裴征把大丫抱进屋,小洛抱着她腿,满脸困意,“娘,舅舅好厉害的,那些人都怕舅舅呢。”
    沈芸诺让他退后些,卷了凉席放到一边明晚要用,收了杯子和水壶,等着裴征回来抬躺椅,低头看着小洛,“小洛以后长大了会比舅舅更厉害的,等着爹出来抱你回屋睡觉,明早娘给你蒸蛋吃。”
    小洛惺忪的点了点头,很快,裴征就出来了,把躺椅放在旁边淋不到雨的地方,问小洛要再洗脸不,小洛趴在他肩头,不耐烦的拍了一下,沈芸诺促狭,“快抱进屋,瞌睡来了。”
    裴征好笑的顺了顺他的背,惹得小洛又拱了两下,裴征才无奈的放下手,一只手牵着沈芸诺,担心她看不清路摔着了。
    翌日一早,沈芸诺推开门,见旁边石凳上搁着好几根黄瓜,她往远处看了眼,清幽幽的路上不见一个人,拿着黄瓜进了屋,黄瓜有些老了,沈芸诺把老的留起来,拍碎了装成两个盘子,一个是沈聪的一个是小洛的,之后放调料,味道好无非是她加了白糖,中午吃黄瓜,现在拌好了味儿不如刚拌出来的好,小洛不讲究,沈芸诺替他拌好了,沈聪的,沈芸诺特意拿了一个有盖子的小木碗装好,中午吃的时候把调料倒进去就是了,弄好了,继续熬银耳汤。
    沈聪和裴征下山的时候,沈芸诺在院子晒玉米粒子,玉米棒子全部弄出来了,今日晒的话也简单,玉米芯晒一边,玉米粒子晒一边,沈聪看了看日头,朝沈芸诺道,“阿诺,你别着急,等太阳升起来再说,否则待会下雨,有你受的。”
    太阳在东边只露出个脑袋,今日大家都出门,摘银耳的速度快,回来得也早,卖菌子之前是和他沈聪拿得多,后沈聪直接说大家均分,有空的时候大家一起上山,没空了就轮着来,不怕耽误大家事儿,赌场那边偶尔有事儿大家是知晓的,觉得沈聪说的可行,就均分了,也没出过什么岔子,刀疤进院子把背篓放在牛车上,朝沈芸诺道,“这几日我在家,阿诺妹子忙活这些叫我就是了。”
    有了自己的窝,刀疤欣喜不已,嘴上不说,心里还是欢喜的,沈聪送了他一套打猎的工具,没事儿的时候他就去山里,打几只野兔子,叫上罗城几个烤了吃,味儿好着,记着沈芸诺的吩咐,他们不在山里点火,担心不小心烧了起来,卖菌子如今是他们挣钱的炉子,当然不愿意毁了。
    沈芸诺抬起头,素净的脸微微泛红,“这点事儿不算什么,不过遇着下骤雨可要麻烦刀大哥。”
    罗城探出个身子,“阿诺妹子,我也在呢,你在院子里叫一声就是了。”他们没有田地,以前不在赌场就在镇上到处打转,如今有了自己的屋子,可以早早的回来做点事儿,去山里砍柴,院子里堆着的柴火都能少三五个月了。
    沈芸诺笑着点头,说着话,几人转身离开,沈芸诺留他们下来吃饭,小洛和沈聪要带银耳汤,裴征睁眼她就起来熬着了,再过一会儿就差不多了。
    刀疤几人不好意思,“今日就算了,改日,农忙过了,我们去山里猎点好东西回来,到时候还请阿诺妹子帮忙弄弄。”
    几人走了,裴征和沈聪帮忙把玉米粒子摊开,沈芸诺说起早上的黄瓜,问沈聪,“你知道谁偷的不?”
    沈聪挑眉,斜了眼裴征,他心里当然知晓,昨晚刀疤他们盯着,谁打着小火把偷偷摸摸过来还黄瓜,他们看得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