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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节
    这话听得余修远怒火中烧,他好说歹说,结果岑曼还是那般铁石心肠。他一连点了三次头,最后竟然笑了:“分手对吧?好,那就分手。”
    说完,他便不再看岑曼一眼,径自离开了她的房间。
    岑曼不知道怎么形容这一刻的心情,她拉着行李箱离开酒店,走着走着,视线渐渐模糊了。
    一辆轿车不远不近地驶在岑曼身后,跟了一小段路,车子才驶到她跟前,慢慢地停了下来。小李从车上下来,看见岑曼这副样子,也不敢乱说话,只告诉她:“岑小姐,远哥让我送你回霜江。”
    岑曼快速用手背抹了一把眼泪,瓮声瓮气地说:“不用了,谢谢你。”
    小李很为难:“远哥说,我不能把你送回霜江,明天就不用上班了。”
    岑曼没有再说话,小李机灵地将她的行李箱搬到车尾箱,然后帮她打开车门。
    知道岑曼心情不好,小李就打开车载音响给她放松心情。不料电台却播了一首幽怨的情歌,他下意识瞧了眼后视镜,幸好后座的娇客没什么反应,只侧着脑袋盯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们抵达霜江已经将近晚上十点。小李稳稳地将车子停在岑曼家门前,岑曼道谢后下车,刚关上车门,邻家家门突然打开了。
    在楼上看见那辆熟悉的车子,杜婉玉就以为儿子回来了,她高兴地出门迎接,不料下来的人却是岑曼。她朝岑曼走过去,借着街灯,她发现这丫头的眼睛又红又肿,不禁感到诧异:“曼曼,你怎么哭了?”
    第18章 沙堡垒(三)
    岑曼这一路都断断续续地掉眼泪,想到余修远的好、想到余修远的坏,她便不可自控地低泣。不用找镜子,她也知道自己这副样子有多难看,就算有意否认哭过的事实,也没有一丁点的说服力。低头躲过杜婉玉那关切的目光,她小声回答:“没事,我有一点不开心而已。”
    杜婉玉不相信这样的说辞,她伸手抬起岑曼的下巴:“一点不开心,怎么可能哭得眼睛都种了?”
    岑曼不敢正眼瞧她,只说:“阿姨,我真的没事……”
    心知她有意隐瞒也问不出一个究竟,杜婉玉便转头看向小李:“到底是什么回事?小远呢,怎么没跟着一起回来?”
    站在车旁的小李已经屏住呼吸,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然而终究没有躲过杜婉玉的盘问,只能硬着头皮回答:“远哥只让我送岑小姐回来,我什么都不知道的。”
    杜婉玉微不可差地蹙起眉头。外头风大,她干脆推着岑曼进家门,边走边说:“先进来先把脸再回家,要是被你爸妈瞧见你这样样子,肯定心疼。”
    小李帮岑曼把行李箱搬进屋后,就急匆匆地溜走了,岑曼洗完脸出来,客厅里只剩下杜婉玉。她踌躇不前,杜婉玉朝她招手,温声说:“曼曼,过来坐。”
    岑曼依言坐到长沙发上,杜婉玉给她递来温开水,她道谢并接过,接着就听见杜婉玉说:“是跟小远吵架了吧?”
    明明是问句,但岑曼却听出她语中的了然和肯定,因而没有否认。
    杜婉玉猜她直接追问他们吵架的原因,岑曼应该不肯回答。想到儿子在斐州出差,于是问岑曼:“小远跟你一起去斐州的?”
    可是岑曼继续沉默,杜婉玉又问:“你们一起去斐州玩吗?”
    杜婉玉试图旁敲侧击,向岑曼了解事情经过。不过岑曼并不配合,初时只是不回答,后来却默默垂泪,大滴眼泪滴在手背上,这让杜婉玉心疼得很不是滋味。她不再刨根问底,只是柔声安慰着这伤心的丫头。
    岑曼回家以后,杜婉玉唇边那抹和蔼的笑容便消失无踪。她立即拨通了儿子的手机,他应该还没有消息,刚拨通就有人接听了。
    自从小李跟他汇报情况以后,余修远就猜到今晚不会安宁。依照他母亲的性子,看见岑曼着哭着从他车里下来,她肯定不会坐视不理,况且这罪魁祸首的矛头还指向自己。他一直在等母亲的来电,结果她还真拨过来了。
    杜婉玉一出声就开门见山地问:“你跟曼曼到底怎么一回事?”
    余修远回答:“吵架了。”
    “我当然知道你们吵架了,我要知道的是你们吵架的原因。”回想起岑曼压抑地啜泣的样子,杜婉玉就觉得难受,“你到底做了什么,让曼曼哭得那么伤心?”
    那头的余修远捏紧手机,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前两天杜婉玉才听说岑曼跟朋友去了旅游,结果今晚就被小李送了回来,而且是余修远吩咐的,看来他们原本就待在一起,至于他们是恰巧在斐州碰上,还是打着旅游的幌子去幽会,她就不太清楚了。不过她可以断定,这两个孩子的关系,似乎比大家所想的要复杂得多。
    这样的沉默让杜婉玉很焦虑,两个孩子都将事情藏着掖着,她不由得往某些坏方向作假设:“你……该不是对曼曼做了什么混账事吧?”
    余修远自然听懂母亲的意思,他没好气地说:“没有的事,您想到哪儿去了?”
    “量你也不敢,不然你爸不揍你,你岑叔跟钱阿姨都不会放过你。”搁下狠话以后,杜婉玉又问,“那你倒是说啊,你把曼曼怎么了?”
    余修远有点郁闷:“我没把她怎么了,我们只是分了。”
    “分了?”杜婉玉几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音量立即提高了几度。
    余修远沉默了一下,淡淡然地重复:“分了。”
    明年余修远就步入而立之年,家里人早为他的终身大事操碎了心。杜婉玉这几年也一直催促他成家,明里暗里给他物色人选,只是儿子根本就不上心,强迫他去相亲就翻脸,实在让她无计可施。
    对于杜婉玉来说,这两个孩子能走到一起简直就是天大的好事情。可惜当她得知的时候,这一切竟然直接演变成坏消息。她难以接受,不由分说就指责儿子:“你又干什么好事了?曼曼这姑娘多好啊,你怎么就不懂珍惜呢?”
    余修远默默接受,好半晌才说:“是我的错。”
    听见儿子主动认错,杜婉玉就劝他:“知错就改,曼曼肯定会给你机会的,这丫头肯定爱惨你了,不然就不会哭成那个样子。”
    顿了片刻,余修远才问:“她还好吗?”
    这个“她”指的是谁,杜婉玉很清楚,她故意夸大:“从斐州回霜江这几个小时,我想曼曼一路都在哭,她那眼睛那么漂亮,现在肿得差点睁不开,你说好不好?”
    那头又陷入沉默。
    杜婉玉对他说:“不管你正在忙些什么,我限你三天之内回家,把事情给我详细地讲一遍,然后把曼曼哄回来。你真是不得了,一声不响拐了曼曼,又莫名其妙地跟人家分手,你不给我一个满意的交代,以后就别进家门了。”
    余修远没来得及再说半句,通话就被切断。他还拿着手机,手指不由自主地在屏幕划动着,直至拨出了岑曼号码才猛然醒觉。
    听筒一遍一遍地重复着对方已经关机的提示语音,余修远一遍一遍地听,最后负气地将手机扔到沙发角落。
    当余修远赶回霜江的时候,杜婉玉就告诉他,岑曼去了岑曦家暂住,最近几天都没有见过她的踪影。他表面上波澜不惊,只丢下一句“知道了”,就直径往楼上走。
    杜婉玉当然不会那么轻易放过他,她尾随儿子进房间,本想追问,却见他沉着脸将窗帘全部拉紧,一言不发地将自己摔到床上,她只得将话咽回去,出去后轻轻将门带上。
    余修远睡得不沉,手机嗡嗡地震动时,他立马转醒。他看也没看一眼就接听,声音有几分烦躁:“说话。”
    对方似乎迟疑了半秒,继而戏谑满满地轻笑了声:“火气不小啊。”
    听见纪北琛的声音,余修远的眼睛倏地睁开,他坐起来问:“在哪里?”
    纪北琛说了家俱乐部的名字,接着说:“跟老朱他们打斯诺克,来露一手吗?”
    余修远抵达俱乐部时,其他人还没有开局,应该还在等他。经理将他的私家球杆取来,他也不废话,直接对纪北琛抬了抬下巴。
    纪北琛会意,他拿起球杆,很从容地赴战。
    这群钱多得没处砸的富家子弟,打斯诺克台球并不是消磨时间那么简单,他们赌得不小,而且什么都拿出来赌。余修远脸无表情地摆着球,纪北琛问他:“老规矩?”
    余修远眼尾也不动一下,回答:“加码,三倍。”
    在场的人都用看好戏的表情看着他们,纪北琛仍然是那么淡定:“我跟。”
    开球以后,余修远便气势如虹,大有将对手杀个片甲不留的架势。
    余修远这样不留余力地对付自己,纪北琛不急也不恼。他们一连打了三局,纪北琛第一局很认真,后面两局打得很松懈,结果连败三局。被余修远狠狠地宰了,他没有多心疼,还笑嘻嘻地问:“再来?”
    旁人心知肚明,纪北琛这挑衅明显是送死,依照余修远这状态,今晚谁也别想赢。
    余修远也没有多高兴,他将球杆扔到一边:“不了。”
    这样的激战过后,他们似乎都没有再来一局的意思,于是就到楼上的包间喝酒。
    余修远坐在最昏暗的角落,纪北琛将高度洋酒灌满酒杯,然后塞到他手里:“赌场得意,情场失意?”
    余修远一口气喝光,他用力捏住酒杯,手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
    从余修远对他下狠手那会开始,纪北琛就知道岑曼肯定又跑去跟余修远闹了。他又倒了一杯酒,慢悠悠地说:“兄弟,我在帮你啊。”
    没有得到余修远的回应,他还是自顾自地说下去:“我早跟你说过,女人这生物惯不得,你越是惯着她,她越是恃宠生娇、无法无天。岑曼敢这样跟你闹,还不是因为你惯着她……”
    余修远终于冷声质问:“所以你就暗示她,我跟张嘉绮有一腿?”
    纪北琛眯起那双好看的桃花眼,一边观察着酒液的颜色,一边头头是道地跟他分析:“我只是让她知道,你不是非她不可的。听我说,你晾她三两个月,给她点颜色瞧瞧,她才知道害怕的。”
    将酒杯搁回茶几,余修远烦躁地松开衣领,整张脸绷得紧紧的。
    纪北琛将手搭在他肩头,暧昧地说:“要是受不了,就找张嘉绮泄泄火,她肯定很乐意让你为所欲为……”
    余修远甩开他的手臂,冷冷地吐出一个字:“滚!”
    坐在余修远另一侧的老朱将他们的对话尽收耳中,上回来俱乐部攀岩,他已经见过岑曼,他附和地点头:“他俩确实长得挺像的。”
    提起张嘉绮,大家都饶有兴致地谈论着。不知道是谁先翻出早前外泄的片花,包间内的男人都是食色动物,他们笑得很荡漾,都很有默契地将目光投到余修远身上。
    余修远斜斜地倚在沙发上,他微微仰起头,眼睛盯着迷离闪烁的灯光,对他们的议论充耳不闻。
    “这小明星还挺极品的……”
    “那腰可细了,不知道摇起来是什么滋味……”
    “蠢货,最绝的是她的后背,香肩浑圆,玉背纤薄,脊椎直挺,上面没有赘肉,线条那么优美,应该是经常运动健身……”
    最终是老朱撞了下他的肩,问他:“这妞你上不上?不上我就来。”
    余修远侧头瞥向他,正想骂他下流,余光无意扫过那正在播放电影片花的手机屏幕。视频恰好临近结尾,他看见一只宽大的手掌正要将手探进女人腰下,影像突然不再清晰。大概经过半秒的吵杂后,专属于女性的秀气下巴和半截粉颈在镜头前快速闪过,他心头一跳,连呼吸都急促起来。
    第19章 没人知道双子座
    如果世界上有什么女人能让余修远化了灰也认得,那么这女人一定非岑曼莫属。
    尽管是那么短促的半秒、那么小截的面容,余修远还是能够快而精准地将视频里的主角认出来。他把老朱的手机夺过来,沉着脸将进度条拉至始端,从头到尾地看了一遍。
    对于张嘉绮,余修远向来不看、不问、不顾的“三不政策”,就算前段时间她被炒作得红红火火的,他也没有心思留意,甚至连那段片花都没看过。
    上次在会所,张嘉绮就说过出演这段片花的主角只是她的替身演员,余修远并未在意,更没想到这位让旁人垂涎的主角,竟然就是在他眼皮底下看管多年的女人。
    余修远的坐姿僵直,而他的脸色渐渐变得铁青。在这刻,事前某些困扰着他的问题终于有了答案,难怪岑曼手上会戴着蒋靖风代言那个珠宝品牌的戒指,难怪蒋靖风会送她项链,难怪他们会半夜跑到山上幽会……原来他们之间有着这样深的渊源。
    瞧见他这副样子,老朱心有戚戚,连忙说:“我开玩笑的,你该不是当真吧?”
    包房内的气氛因余修远骤然变脸而转为低压。别人都云里雾里的,搞不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纪北琛却心明如镜,看来这次是真正的东窗事发了。他将老朱的手机从余修远手中解救出来,低声说:“出去聊两句。”
    刚关上包房的门,余修远猛地出手,用手肘抵住纪北琛的脖子,死死地将人甩到墙边。他的拳头收得咯咯作响,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你早就知道了?”
    纪北琛仍旧是那副悠然懒散的表情,他没有否认:“我知道的时候,那段片花已经满天飞了。”
    第一次在会所碰见张嘉绮,纪北琛就察觉她跟岑曼有几分相似,瞧见余修远多看了她几眼,于是就打算给兄弟找点乐子。
    张嘉绮算是很聪明的女人,当公司不断在她身上投放资源,她大概就猜到是什么情况。纪北琛只是稍稍地暗示了一下,她便不遗余力地讨着余修远欢心,至于余修远接不接受,似乎不在她的掌控之内。
    张嘉绮毕竟是纪北琛钦点要捧红的艺人,当宣传组决定让张嘉绮牺牲色相来博取眼球时,方总监还特地拿着电影的宣传方案向他请示。纪北琛知道余修远对她根本没有意思,于是很放心地交给他们全权打理。
    其实纪北琛也不知道,拍摄那场激情戏的女主角是张嘉绮的替身演员。那天在会所打牌,他听张嘉绮提起这件事,后来才心血来潮向导演询问这件事。得知岑曼竟然阴差阳错成为了张嘉绮的裸替,他啼笑皆非,思来想去还是决定隐瞒余修远。
    余修远算是他们圈子里的异类,他并不沉迷风月之事,眼里似乎只看见岑曼一个女人。纪北琛虽然不理解他的所作所为,但却很清楚他同样有着男人最根深蒂固的劣根,若被他知道自己吃了这么一个大亏,那强烈的醋意和占有欲必然会引爆惊人的怒意。
    当然,纪北琛也挺想看看岑曼这个烦人的小丫头最终会落得什么下场。他跟岑曼的梁子已经结了很多年,若非看在余修远这么宝贝她的份上,他早就给她点终身难忘的教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