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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节
    吴嫂一边哼着乡艳俚曲,一边就着熏肉干、酱猪蹄,一杯接一杯喝得开心。一直等到半个多时辰过去,吴嫂才趴在桌上,醉死过去,酒臭熏人,鼾声震天。
    林泽问道:“你会撬锁吗?不会我教你。”
    周瑛原计划是拿她和周珏的汗巾子系在一起,结成套索,套在吴嫂身上,把她拉到栅栏边,好取下她腰间的钥匙。但这样也有隐患,虽然吴嫂睡得死,但这又是套又是拽的,万一把人折腾醒,可就坏事了。既然林泽会撬锁,那自然再好不过。
    周瑛问道:“怎么撬?”
    林泽从身下的稻草堆里摸出两根铁丝,想了想,只递了一根给周瑛,“从头教你的话,只怕所耗时间太长。反正我左手还能动,你就从旁协助我吧。”
    周瑛当然无有不应。
    栅栏门上的是一把铜锁,凹字形长方体,锁孔呈一字型,表面光滑,通体无一丝雕花蚀刻。
    林泽抬起那把铜锁,详细讲解道:“锁由三部分组成,一是锁体,二是钥匙,三是锁栓,其中锁栓是由横梁和簧片组成。上锁时,锁栓上的簧片会撑开,从而抵住锁体内壁。想要开锁,就必须插入钥匙,使钥匙头挤压簧片,从而活动锁栓。”
    周瑛明白过来,“所以想要撬锁,主要是以合适的力度和角度挤压簧片?”
    林泽点头,又给周瑛做了示范,让她去听去触摸,记下簧片拨到正确位置时的感觉。林泽教得仔细,周瑛学得认真,很快周瑛入了门径,两人磨合了一阵,有了默契,一左一右趴在栅栏门上,拿着铁丝挪对了一会儿,没过多久,就听到“咔哒”一声响,门锁开了。
    两人转过眼,不由相视一笑。
    林泽摘下锁,推开栅栏门,周瑛领着周珏,一起踏出门。
    周瑛取下挂在墙上的麻绳,分别捆住吴嫂的手脚,又捡起桌脚边的一块抹布,塞到了吴嫂嘴里,就这样吴嫂也还没醒。周瑛摘下吴嫂腰间的钥匙,准备上梯子,开暗门。
    林泽右手受伤,算是半残,自然不会跟周瑛抢。
    不过林泽想了想,从墙角捡起两根木棒,颠了颠手感,递了一根给周瑛,“这道暗门开在屋内,上去是一间杂物间,平时一般不会有人,不过事有万一,你小心些。”
    周瑛接过木棒,笑了笑,“我会的。”她又弯下腰,给周珏整了整衣领,温柔说道,“小珏在这儿乖乖等着,姐姐一会儿下来接你。”
    周珏听话点头,“我会乖乖不动,等着姐姐的。”
    周瑛站起来,摸摸周珏的发顶,转身上了梯子,拿钥匙开了暗门,轻手轻脚翻了上去。屋中确实没人,周瑛不由松了口气,她探头招手,让林泽上来。
    这间杂物间很小,堆叠着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衣柜凳子柳筐桌子,把个小小的杂物间挤得几乎没有落脚之地。两人先关回去地上的暗门,听了听外面的动静,才小心推开侧门。
    腥膻的气味,连同男欢女爱的声音一齐传来,周瑛不由脚下一僵。
    这两个声音都不陌生,一个是跟她有仇的胡三,另一个是她的牢友之一玉香。不过,玉香鲜少发声,就算开口也是哭喊求饶,显然并非情愿。
    林泽面色如常,押开一条门缝,向外看去。发现胡三和玉香都在床上,胡三背对着他们的方向,还有半扇屏风挡着,又正投入,只要他们轻手轻脚些,就不会被发现动静。
    林泽比着手势,让周瑛下去领周珏上来,然后悄悄离开。
    周瑛却无法对玉香的哭叫求饶置之不理,她闭了闭眼,朝床的方向指了指,示意自己不能不管。林泽睁大眼,片刻后无奈摇头,退后一步,示意她自便。
    周瑛深吸一口气,踮起脚尖,握紧木棒,绕过屏风,一点点靠近床。
    胡三正骑在玉香身上,满口污言秽语,嫌弃玉香死鱼一样不配合。胡三背对着床外,但玉香却是正对周瑛的方向。玉香看见周瑛手持木棒悄声上前,惨淡的眼中闪过一道亮光。
    玉香主动欠起身,伸出一双玉手,左右扶住胡三的脸颊,生硬地装出娇媚承欢的样子,果然把胡三的注意吸引过去。胡三头部被玉香定住,周瑛抬起木棍,狠狠砸向胡三的后脑勺。
    只听“嘭”的一声响,胡三应声倒了下去。
    周瑛见一击即中,胡三晕倒,不由松口气。玉香一把推开胡三,赤着身子,举起床头的瓷枕,疯了一样砸向胡三的脸,不一会儿血花脑浆四溅,胡三抽搐了两下,彻底断了气。
    ☆、第46章 绝了后患
    周瑛站在一步之外,血不可避免溅在她身上。玉香更甚,脸上、胸脯上、手上溅满血液脑浆。这是周瑛第一次亲眼目睹杀人,并且她还是帮凶。周瑛死死咬紧牙关,僵直了肩背,努力平复颤抖的双手。胡三这种奸淫弱女、掳掠人子的恶棍,死有余辜不是吗?
    林泽过来扫了一眼,就猜出刚才发生了什么,平静道:“死了也好,不用担心他通风报信了。”
    林泽的话瞬间点醒了周瑛,她还在贼窝里,逃都没逃出去,何来底气矫情。周瑛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绪,“我去把小珏接上来。”
    “我去。”林泽看了一眼周瑛衣服上的血迹,“你换身衣服吧。”
    周瑛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裳,愣了一愣,“也好,就麻烦你了。”
    林泽点点头,径直绕过屏风走了。
    周瑛从脸盆架子上取下一块毛巾,扔给玉香,“你也擦擦吧。”
    及到此时,周瑛才想起来,适才林泽除了最开始打量周围状况,就再没看一眼赤着身体、半身是血的玉香,虽说避嫌的样子堪称君子,但这番无视更应该说是漠然。
    周瑛摇了摇头,不欲细想,终归只是半路搭伴出逃,何必深究。
    一旁的玉香泄了气力,松开瓷枕,染血的脸上有些茫然,“我该怎么办?”
    周瑛依次翻开屋中的衣柜、立柜,试图找一件能换的衣裳,“你可以坐在这儿等着蔡爷回来,把胡三的死推在我们头上,继续给他们当玩物,也可以立刻换上衣服,跟我们一起逃。”
    玉香咬了咬牙,捡起毛巾,胡乱擦着脸和身体,“我死也要死在外头。”
    周瑛回头一笑,有这份心气就好。玉香穿了里衣,赤脚下了床,从床底下拉出一个箱子,“外头的衣裳都是这些渣滓的,不合身不说,还没得恶心人,倒是这里头可能有咱们能穿的尺寸。”
    闻言周瑛上前帮忙,两人合力提起箱盖。
    箱子里满满都是绸缎衣裳,乱七八糟地团着,男女款都有,料子都不错,再看大小,显然都是小孩或半大少年穿的。两人不由一默,这显然是之前被绑架的孩子所穿的衣裳。
    玉香捡起来一件,往身上比划大小,冷笑道:“也不知道他们留着这些衣裳做什么,卖又不卖,还专门搁在床底下,他们就不怕晚上睡觉时被厉鬼索命吗?”
    周瑛闭了闭眼,也取了一件,“是战利品吧。”
    闻言,玉香也沉默下来。
    不多时,两人换好干净衣裳,又擦了擦脸,重梳了头发,顿时都变得干净体面,走在街上绝不会被认作是逃奴。林泽领着周珏过来,看过之后,不由眼中一亮,“这是个好办法。”
    林泽和周珏各换了衣裳,四人全都焕然一新。
    周瑛悄悄押开一条门缝,看院子里空无一人,只有正院和西屋亮着烛火,屋里人影映在窗户上,人头攒动,一听就是在喝酒划拳,摇骰子推牌九,好不热闹,
    玉香在旁边看了,语气微松,“看来蔡爷不在,不然他们不敢这么闹腾。”
    林泽也道:“这样也好,这些人一闹腾就没时候,咱们直接走了,怕是天亮都没人知道。”
    周瑛却摇头,“如果有人来这间屋子取东西呢,如果蔡爷中途回来呢?咱们不能赌这个万一。”
    玉香和林泽听了,不由都沉默了。周瑛掉头回杂物间,准备取地上暗门和地牢栅栏门上的铜锁,又对玉香道:“这屋里还有其他锁吗?都找出来。”
    不一会儿,三人聚在一起,桌上放着六把铜锁,但有两把都极小,只有寸余,显然是锁小箱子小抽屉的,玉香拨开那两把小锁,咬了咬嘴唇,“四把够吗?”
    周瑛回忆了一下刚才看到的院内布局,沉吟道:“正屋和西屋各有一扇门和窗户,按说四把是够了,但这几扇都是朝院内开的,如果还有朝院外开的,恐怕就……”
    林泽此时已经明白了周瑛的用意,笃定道:“这间院子临街没开一扇窗户,只有一道大门可通外面,我以前逃出去时看过。想必是怕抓来的孩子逃走,才做贼心虚,堵上了所有临街的窗户。”
    周瑛淡淡道:“也是他们自作自受,倒便宜了咱们。”
    林泽一怔,深深看了周瑛一眼,周瑛平静回视过去。
    玉香看着两人打哑谜,实在不解。后一句她明白,但前一句自作自受是从何说来,对于这种人贩子来说,走丢几个孩子不算什么,就算是怕被抓到,也顶多换个地方,重整人手继续做。
    玉香待要再问,却见周瑛已经开始分配铜锁,“一共四把锁,咱们三个人……”
    周珏在一旁怯生生举手,“上锁我也会。”
    周瑛不由笑了,拍了拍周珏的发顶,倒也不一味哄他,“你个子不够高,门窗上的锁需要你仰头举着胳膊才能够到,这样很容易弄出动静,惊动屋中的人。”
    听了这话,周珏沮丧垂下头。
    周瑛温柔笑道:“现在不急,等你过两天长高了,再来帮姐姐好不好?”
    周珏这才恢复精神,用力点头,说了声好。
    周瑛让周珏在一旁坐着,转头问林泽:“你的手方便吗?”
    林泽点头,随手拿起桌上一把铜锁,试了试单手上锁,轻巧就推梁上了锁,“看来无碍。”
    周瑛放下悬了一半的心,笑道:“这样最好。咱们一共三个人,同时只能上三把锁,所以一定手脚要轻,千万不能惊动屋里的人。”
    众人悉皆点头。
    周瑛扫了一眼玉香和林泽,一个才被糟蹋过,一个手还受着伤,于是道:“西屋的门和窗离得较近,锁上一个,再锁另一个时,花的时间也能少一点。你俩就负责正屋吧,西屋我来负责。”
    玉香和林泽自知自家事,也无疑义。
    三人各自拿起铜锁,试了试锁芯都无碍,准备出门。
    周瑛把周珏安置在院门边,才深吸一口气潜向西屋。
    门和窗只能先择其一,自然要先选门。一般人在屋被惊动,都会条件反射先冲向门,拍门踹门未果后,才会另寻出路,而这段时间足够周瑛把窗户锁上。
    如果碰到聪明人,就算周瑛倒霉。
    三人在门窗前站定,各自对视一眼,周瑛轻一点头,三人同时开始上锁。
    周瑛屏住呼吸,将锁上铜梁一点点穿过木栓上的孔洞,再轻巧推锁体上梁,只听轻轻一声咔哒声响,门锁上了。她放开铜锁前,握了握锁身,使其静置不动,才松开手,移向窗户。
    屋中划拳喝酒声依旧,周瑛取出另一把铜锁,正要如法炮制,忽听不远处哐当一声巨响。
    周瑛回头一看,是玉香把铜锁掉落在地,不由心头狂跳。
    林泽已经锁好门,顾不上再遮掩动静,飞快跑过去捡起铜锁,一边朝周瑛挥手,让她马上锁她的窗户。两个屋子都乱糟糟有人在喊,“出什么事了?有贼吗……”
    屋中咒骂声近在咫尺,有人拖拉着鞋走过来,试图推开门看院中动静,却发现未果,于是粗暴对着门又推又踹,门撞在门框上咣咣作响……
    周瑛死死咬住下唇,颤抖着手,打开锁梁,飞快把锁梁插入木栓,推梁上锁。
    就在上锁的一刹那,窗户被人用重物猛地一砸,瞬间震开周瑛的手。
    铜锁跟着一跳,又完好无损落了回去。
    周瑛一口气才松了一半,想起正屋玉香的锁还没锁上,忙回身去看,见林泽和玉香拿身体死死抵着窗户,窗户被人砸得一跳一跳,林泽正拿左手艰难对着木栓上的孔洞。
    周瑛飞快跑上去帮忙,她从林泽手上接过铜锁,林泽不再分心,使出全力抵住窗户,窗户两侧木栓上的孔洞终于对了上去,周瑛熟练穿梁入孔,左右手一合,咔哒一声,上了锁。
    这一声如同天籁,三人瞬间安了心。
    林泽靠着窗户,滑坐在地上,摇头叹了一声,“幸好。”
    玉香脸白得像一张纸一样,瘫软在地上,“对不起,刚才要不是我失手……”
    周瑛摆了摆手,“人有失手,马有失蹄,这没什么,总归都把他们关住了。”说完周瑛直起腰,看了看天色,“咱们抓紧时间吧,别碰上蔡爷回来,功亏一篑。”
    林泽敲了敲腿,站起来,“你确定?”
    周瑛点头,“当然。”
    说罢周瑛直接朝院角的厨房走去,林泽在后面看着周瑛的背影,摇了摇头,也跟了过去。只剩下玉香一个摸不着头脑,但她正心中内疚,巴不得干些事好做补偿,也忙跟上。
    玉香才要进厨房,就见周瑛抱着一个坛子,走了出来,随后林泽也提了个木桶跨出门。
    这倒把玉香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