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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节
    慌乱中,周瑛忙低头抓紧周珏的手,见他没被挤丢了,不由松口气。
    周瑛又抬头去找素枝、白柳和黄副统领,却见入目没一张熟悉的脸孔,一颗心陡然停了一跳。
    ☆、第42章 夺路而逃
    及至此时,周瑛已经被慌乱的人群挤得离开原地,至少七八米远。虽然她心里着急又不安,恨不得马上找到任何一个熟人,但理智告诉她,最佳方法是站在原地,等对方找过来。
    但是周瑛现在离骚乱的中心很近,人群不断拥挤过来,她维持站立都有些勉强,更何况身边还有个更小的周珏。为了周珏安全着想,周瑛也要先找个人少的地儿待着,等黄副统领他们找来。
    周瑛紧紧牵住周珏的手,半搂住周珏的脑袋,看准一个人少的方向,拼命往过去挤。
    突然听到周珏带着哭腔的喊痛声,“疼,别拽我!姐姐,有人拽我胳膊。”
    周瑛陡然一惊,回头一看。只见一个黑脸三白眼的中年壮汉,正咧着嘴冲她阴森的笑。他一手还死死拽住周珏的胳膊,手背上爆着青筋,显然在下死力想把周珏拽开。
    周瑛一咬牙,反手拔下头上的金钗,狠狠扎向这人手背,给他添了一个血窟窿,“放手!”
    中年壮汉吃痛放开手,失声尖叫。
    周瑛又拔出金钗,血水瞬间冒出来,中年壮汉疼得一抽,抱着手骂娘,“操,你个小贱人……”
    中年壮汉的谩骂喊痛,周瑛一概不管,左手牵着周珏,右手握着滴血的金钗,顺着人流赶紧往远跑。刚跑了不远,就听到中年壮汉高喊了两句黑话,好几个方向都传来应和声。
    周瑛四顾一看,见不知道从哪冒出来四五个人,一个个凶神恶煞,冲着她二人冲过来。
    幸好人多,能阻上一阻。
    周瑛攥紧了金钗,观察到这几人由于也被人潮挤来挤去,所以并未形成严密的包围圈。周瑛心中一松,寻到空隙,趁着这些人暂时挤不过来,迅速牵着周珏钻了出去。
    尽管周瑛觑了空子,但这些人毕竟个个人高马大,块头十足,不一会又追了过来。
    周瑛无法,只能牵着周珏跌足狂奔。周珏幸也懂事,虽然眼泪都被吓出来了,却忍着一声娇都不撒,一句累也不喊,拼命倒腾着小短腿,尽力不拖周瑛的后腿。
    这几条小巷七扭八歪,周瑛拐来拐去,几圈之后,后面的追兵竟似不见了。
    这条巷子本来就窄,路边还堆着各种杂物,有一人多高的柴火垛、盛着破碗烂盆的编织筐、高低错落的花盆、挂衣裳的长竿……横七竖八,杂乱无章,挤得小路只剩下窄窄一条。
    周瑛停住脚步,侧耳去听,身后如影随形的脚步声和咒骂声确实没了。
    周瑛微微松了口气,却不敢太放松,拉着周珏躲到柴火垛后头,屏息等待。
    她无意间瞧见周珏握着小拳头蹲在地上,脸上又是汗,又是泪的,刚才跑得黄土飞扬,脸上黄一道,白一道,跟只花猫似的,全不似出门时玉雪可爱的模样……
    先前一路急着逃跑,周瑛来不及细想。这伙人一开始就想偷偷带走周珏,若非被周珏叫破,周瑛反抗伤了那人的手,并夺路而逃,那伙人也不会由暗转明,一齐跳出来追。
    周珏眼泪汪汪抬头看周瑛,小声问道:“姐姐,咱们不用跑了吗?”
    周瑛摸摸周珏的脑袋,心疼道:“暂时不用了。”她正要抬手给周珏擦拭脸颊,手却突然一顿。
    不看这花猫似的小脸蛋,周珏这一身好缭绫做的衣裳,头上戴的小金冠,腰间佩的紫玉葫芦,袍角压的白玉环等,都昭示着周珏非富即贵,再加上他们再明显不过的外地口音……
    莫非是被当做待宰的肥羊,甚或是碰上人贩子了?
    不管是哪种,在她姐弟落单的情况下,二人都不宜再做这种惹眼的打扮。
    周瑛摘下两人身上所有钗环配饰,大件的埋在花盆里,小件的藏了几件在身上。
    随后周瑛又指挥着周珏在地上滚两圈,又从花盆里挖了黄土,蘸上破碗里积着的雨水,给周珏脸、脖子和手上……所有露在外面的皮肤全都薄薄抹上一层黄泥浆。
    周瑛退后一步看,果然成了个泥猴子,效果还不错,她也如法炮制一番。
    尽管两人衣料极好,五官气质不俗,但这些只要不仔细看,还是能蒙混过去。
    周瑛做了这些,心里总算有了点底。她让周珏乖乖藏好,悄悄探出一双眼睛,往来路方向望去,只见巷子里连个人影都没有。她不由心道,都这么久没追来,是不是真跟丢了?
    这么一想,周瑛不由心头微松,缩回柴草垛后,对一脸紧张的周珏微微一笑,正要安慰他情况挺好,却见周珏眼神越过周瑛的头顶,眼睛瞪得大大的,满是害怕惊慌。
    周瑛瞬间心一揪,正待反应,突然后脑勺传来一阵剧痛,她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第43章 被报复
    周瑛被离得很近的啜泣声吵醒,她后脑勺隐隐作痛,吃力地撩起眼皮。
    坐在她跟前哭的是周珏,发现她醒来后,周珏又是高兴,又是委屈,“姐姐,你醒来了。”
    饶是周瑛心里有万般害怕惊慌,遇到年纪更小的周珏,也只能强捺下所有的不安,安慰道:“别怕,有姐姐在呢。”周瑛单手撑着地,吃力坐起来,把周珏搂到怀里,打量起四周。
    入目是一间漆黑狭小的屋子,中间有栅栏隔开。天花板和墙体都由黄土砌成,一扇窗户都没有,空气混浊极了,带着一股馊坏尿骚的臭味儿。才呼吸一下,就让人隐隐作呕。
    这显然是一间简易的牢房。
    木栅栏一侧安置被关的人,另一侧是看守的地盘。
    被关着的不止周瑛姐弟,还有七八个小孩,有男有女,共同点是长得漂亮,皮肤细嫩,就算不是养尊处优,至少也是衣食无忧,不用劳累干活的那种。但现在他们一个个浑身脏污,眼神躲闪,丝毫不敢跟人对视,像只被伤害过的小动物一样,小小地蜷缩在角落里。
    另一侧看守的地盘上,倒是干干净净,有桌有椅,还有一张简易的床。
    椅子上坐着个矮胖女人,四十岁上下,翘着二郎腿,一边啃着猪蹄,一边喝着小酒,哼着不在调上的俗艳俚曲,眯着一双眯缝眼,瞅着刚坐起来的周瑛。
    周瑛抿住嘴唇,下意识搂紧周珏。
    矮胖女人啃完猪蹄上的筋肉,舔了舔手指,走到栅栏跟前,像打量种猪一样瞅着周瑛,啧啧称奇道:“瞧这标致的小模样,倒能卖个好价钱。”
    周瑛心口一揪,忍不住想要去问,却见矮胖女人直接转过身,从墙角移了一架梯子过来,抖着一身肥肉,爬上去直到房顶,从腰间取下一串钥匙,开了天花板上的一道暗门。
    外面的光线照进来,刺得人眼睛发疼。没等周瑛的眼睛适应过来,暗门重又合了回去。
    看情形,外面还是白天。周瑛心里盘算了一下,问道:“小珏,姐姐昏迷了多长时间?”
    周珏想了想,小声道:“那个女人送了三回饭,至少有一整天了。”
    都这么久了,皇上徐贵人应该已经知道她和周珏失踪的消息,不知道御林军们有没有查到他们的下落,她刻意留在那个花盆里的首饰,也不知道能否给他们带来线索。
    想到那些首饰,周瑛想起藏在身上的几样,借着周珏遮挡,在身上摸了摸,发现她藏在身上的都不见了,她小声问起周珏此事。周珏撇嘴道:“那个女人都搜走了。”随后压低声音,“就剩下藏在我鞋里的我那支金簪子,还有姐姐那对翠玉耳珰了,姐姐现在要吗?”
    说着周珏伸手就要去掏,被周瑛按住手,“不用,你收着吧。”
    小孩子一般不打眼,藏在周珏身上,比周瑛这儿安全。
    周瑛又问道:“小珏,给姐姐说说,姐姐昏迷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周珏一想起昨天的场景,害怕地往周瑛怀里缩,“那个坏蛋一棍子打晕了姐姐,又把姐姐和我装在一个麻袋里,扛着不知道走了多远。我被放出来时,就已经是这个地方了。”
    听到周珏的描述,周瑛也大概明白了那天的场景。
    突然,天花板上的暗门咔哒一声被人打开,先下来的是一个精瘦的中年男人,脸上瘦得没有一点肉,尖嘴猴腮,模样奸猾,偏偏随后下来的几个人,都是以他唯首是瞻。
    矮胖女人殷勤拿袖子擦了擦椅子,又倒了一杯茶,“蔡爷您坐。”
    蔡爷矜贵地坐了下来,发话道:“吴嫂,去把新来的两个提过来。”
    吴嫂点头哈腰应是,摘下钥匙,就要去开牢门,有个人突然越众而出,拦在吴嫂跟前,对蔡爷弯腰道:“蔡爷,这两个小崽子坏皮得很,还是让我来吧。”
    蔡爷点头应了,“吴嫂退下,让胡三来吧。”
    周瑛一抬头看见胡三背影,倒没认出他是谁,一低头,却瞧见他右手上缠着纱布,结结实实包成一个粽子,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气。这胡三是被她拿金钗扎伤的那个男人。
    果然,待胡三转过头时,黝黑的脸上,是那一对标志性的三白眼。
    胡三阴森笑着开了牢门,他个子高壮,一钻进牢门,监牢顿时更显局促,其他小孩子就跟遇到天敌一样,争先恐后往后缩,把周瑛姐弟空了出来。
    周瑛忍着哆嗦的身体,站起来,把周珏护在身后。
    胡三狞笑道:“小贱人,你不是厉害得还会扎人吗?你不是还会跑吗?你他妈的倒是再给我跑一个试试。”说着,胡三揪住周瑛的头发,提得她双脚离了地,又猛地把周瑛掼在地上。
    周瑛头皮都快被揭下来,疼得眼前发黑,被摔下来时,有稻草接着还算缓了一缓。
    然而不待她反应,腹上就狠狠中了一脚,瞬间疼得她五脏六腑都移了位,紧接着,一阵雨点似的拳打脚踢在柔软的胸腹、背上,疼得她叫都叫不出来。
    胡三一边泄愤又踢又踹,一边骂骂咧咧,“敢扎你胡三爷,他妈的就是欠揍……”
    一旁的周珏被吓得大哭,却还忍着害怕,鼓起勇气去拽胡三的衣服,哭求道:“别打我姐姐,求求你,别打我姐姐了……”
    胡三被周珏吵得嫌烦,抬脚踹开周珏,“滚一边去。”
    周珏被一脚踹飞到墙角,哭声都停了,窝在那儿,半天没爬起来。
    蔡爷清咳了两声,“胡三,差不多就行了。你把人折腾死了,让兄弟们这一票白干吗?”
    胡三又踹了周瑛一脚,才赔笑道:“蔡爷放心吧,我这儿有分寸,不会把人弄死的。”见蔡爷没再责怪,胡三知道没事了,弯腰一手一个,把周瑛和周珏拎出牢房。
    蔡爷打量了一番周瑛,问吴嫂道:“她俩身上的东西呢?”
    吴嫂嘟囔道:“来时候就这样的啊。”
    蔡爷眯起眼,拉长了语调,“这两个身上穿得缭绫,脚上踩得绣靴,身上细皮嫩肉,手上一个茧子没有,你跟我说她俩头发上光秃秃的,身上一个佩件没带……吴嫂,这可能吗?”
    吴嫂不甘不愿从床底下取出一个小包袱,解开来搁到桌上,“都在这儿了。”
    包袱里倒也没几件,但样样都是珍品,像周瑛的蝴蝶衔珠双股钗,东珠玳瑁,像周珏的暖玉紫葫芦、八宝紫金冠……可都是市面上难得一见的珍品。
    蔡爷对着光源,一一细瞧过,眼中精光越来越亮,笑让吴嫂扶起周瑛。
    周瑛稍一动弹,又疼得一身冷汗,喉间一股血腥味,怕是伤到了内脏。周珏倒是先缓了过来,伸手扶住周瑛的胳膊,紧紧挨在周瑛身旁,一步都不敢离。
    蔡爷笑眯眯道:“小姑娘,你识字吗?”
    刚才吴嫂话里话外都在说要把她卖了换钱,但现在蔡爷却改了口。周瑛忍着痛,凝神看去,只见桌子上一团珠光宝气,让整间屋子都亮堂了几分,心中顿时明了。
    显然财帛动人心,这位蔡爷估计是想敲诈一笔。
    这想法也不算差。
    就算把她们卖到青楼去,卖身银有一二百两也就顶天了。可她们日常佩戴的钗环首饰,只一件就有几百上千两,若当真索要赎金,几百万两恐怕都肯给,不比倒手到青楼赚得多?
    若真能被赎回去,也是好的。
    但不管怎样,周瑛都不能让自己的笔迹,在这种情况下落在纸上,留下后患。
    周瑛咬唇道:“我不识字。”
    蔡爷指了指桌上的钗环首饰,“你家还缺请个教书先生的钱?”
    周瑛回道:“家中信奉女子无才便是德,我等姐妹并不读书识字,只学些女红刺绣罢了。”
    蔡爷看向周珏,和蔼一笑,“小少爷,你会写字吗?”
    周珏被吓得躲在周瑛腿后,一句话不敢说。周瑛心中一松,反手握住周珏的肩膀,“舍弟今年才五岁,尚未入学,还没来得及学写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