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见了,声音就软了几分:“你可明白了?”
顾重阳收起了先头无所谓的心思,脸上露出郑重的神色。除了母亲,再不会有人这样谆谆教导自己了。
前世自己在继母的“照顾”下,得了个不服管教,桀骜不驯的名头。那些年轻的浪荡子,甚至给自己起了个“草包美人”的绰号。刚嫁到延恩侯贺府的时候,也因为规矩做不好,不被婆婆喜欢,吃了不少的苦头。
今生,难道她还要重蹈覆辙吗?难道还要将过去的悲剧重来一遍吗?
不!她再也不要被人看不起了,再也不要忍受那些嘲讽,再也不要做“草包美人”。
顾重阳抿了抿嘴,下定了决心,抬起头对母亲说:“母亲,这件事情是我不对,您以后教我,我保证都改,我保证再不惹您生气了。”
母亲见顾重阳真心认错,不像从前说过就忘,从不上心,不禁大喜过望:“我的儿,不是母亲苛待你,只是你如今已经十岁了,是大姑娘了,再过两年就可以说亲了。若你一直这般行事鲁莽,可不好。再说了,你还有几个堂姐,母亲连累了你,害的你出身不如她们,其他地方你可要抓紧才是。”
“好!”顾重阳笑眯眯挽了母亲的胳膊,把头靠在母亲的肩膀上撒娇:“我以后都听母亲的。”
母亲被她逗得开怀一笑,轻轻摸了摸她的额头:“囡囡真乖!”
话音刚落,母亲突然脸色一边,痛苦地趴在床边大口大口地喘起气来。
“母亲!”顾重阳脸色大变,惊恐地看着蘅芜与杜若两人一个给母亲拍着背,一个拿了痰盒过来。
顾重阳这才发现,母亲刚才居然是在咳嗽,也是却一点声音也没有,无声地咳嗽。
痰盒里面是黄白相间的痰,如同伤口溃烂流出来的脓水一样。
顾重阳心头不由一个咯噔,担心地望着母亲,母亲居然病得这么重了吗?
母亲前世暴毙就是因为这次咳嗽落下的病根吗?
前一世,正是她十岁那年,外放到池州贵池县做县令的父亲三年任满回京候缺。
还没出发,就得到了庆阳侯府老太太也就是父亲的嫡母葛老夫人要办六旬大庆的消息。
所以,父亲与母亲赶紧收拾东西准备回京。
老太太的生日在十月二十,为了能在九月底赶到京城,这一路上都没怎么歇。
因赶路太急,一路风餐露宿,加之有些微的晕船,顾重阳发起了高烧。
父亲的意思是要赶到京城请名医帮自己调治,谁知道她连烧了好几天都不退热,最后人事不知还说起胡话来。
在母亲的坚持下,他们一行人在离京城四百里的沧州港泊头镇登岸。
回京候缺并非升迁,不算是公事,拖家带口不说,还有一个病人。所以,父亲就没去朝廷的驿站,而是泊头镇大街上安静的地方包了一个客栈。
因自己烧得太厉害,泊头镇上的大夫素手无策,不敢接诊。父亲只得拿了名帖去拜访沧州府的知州。沧州知州推荐了一位名医前来给自己治病,多亏了那位大夫妙手回春,自己这才得以活命。
自己刚好,还未曾痊愈,母亲就因为照顾自己而病倒了。后来虽然治好了,却落下了病根。加上他们一行人回到京城的时候已经是十月中,离老夫人生辰不过几天的时间。
侯府上下一面要收拾东西安顿他们,一面要为老夫人准备寿辰,因此上上下下忙了个人仰马翻。老太太十分不高兴,令母亲受了气。
母亲不愿意落后于人,在操持老太太寿宴的时候特别尽心,一番劳累下来,病体渐重。
等老太太寿宴结束之后没多久,母亲就病逝了。
上一世她懵懂无知,母亲病重的风声她一点也没有听到,直到母亲病故了,她才从父亲以及下人的口中得知母亲病重的消息。
现在,她重活了一回,还有一身的医术,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母亲走上一世的老路。
她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母亲的教养的陪伴,丧妇长女固然不好听,可她最在乎的却是陪在母亲身边的时光。
只有母亲才会待她如珠似宝,呵护她,疼爱她。
她如今已不是懵懂小童,这一世,不能再像从前那般浑浑噩噩下去。如今,换她来保护母亲。
顾重阳的心神渐渐平复下来,心中的念头却越发地坚定,这一世,她要母亲活着。
蘅芜与杜若服侍母亲漱了口,重新躺下的母亲见顾重阳还呆呆地站着,一副受到惊吓的模样,不由心疼:“囡囡,你怎么了?”
顾重阳却瞪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对着母亲恳求道:“母亲,你别死,好不好?”
蘅芜与杜若闻言面面相觑,母亲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傻囡囡,母亲不过是舟车劳顿,偶感不适,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不待顾重阳回答,母亲就温柔地拉了她的手,爱怜地说道:“我还没看到我们囡囡长成大姑娘,嫁个好婆家呢,怎么会死去。你放心好了,母亲要陪着囡囡呢。”
听到母亲的安抚,顾重阳不仅没有平静,反而脸色越发郑重:“母亲,你放心好了,有我在,我是不会让你死掉的。”
“这孩子!”母亲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感受到顾重阳的紧张,心里又是一阵心疼。
8.父亲
她成亲十多年,却只生养了顾重阳这一个女儿,自然呵护备至,心头肉一般地娇养着。这一次,却让女儿吃了大苦头。先是旅途劳顿,晕车晕船,接着又病倒了。女儿刚好,自己身子又不舒服,不能时时看顾她。
偏又离了女儿熟悉的地方,她心里害怕,所以才会如此依恋自己。
囡囡一向娇憨开朗,若不是心里真的怕了,绝不会哭得这么伤心。
说来说去,都是自己这个做母亲的不好,没有照顾好她。
母亲越想越是心疼,语气又轻柔了许多:“好囡囡,你父亲一大早就去请大夫了,放心吧,母亲很快就好起来了。”
顾重阳伏在母亲怀中,欲言又止,其实不用请大夫啊,我就是大夫,我也可以治好您的病的。
可她却没有说。
“父亲怎么去了那么久?”顾重阳闷闷道:“这都下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