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扫墓(四)
    紫兰湖墓园位于一片静谧幽深的湿地区西侧,背靠蓝山面朝紫兰湖,和繁华的法旺区只隔着不到一小时的车程。
    是个长眠的好地方,也是距离中心最近的一片墓园。
    “这里面积特别大,据说足够让环绕它的三个大区所有人睡进来。”洛克在车上这么介绍。
    众人:“……”并不太想睡。
    “不过在此之前我还真没有来过这里。”洛克等语气听起来居然有一点遗憾,不知道他在遗憾个什么鬼。
    “我怀疑你今天早上是不是喝酒了。”安娜没好气地说:“没来过这里难道不是好事吗?”
    “我知道,我是说这里还安葬着许多名人。”洛克,“可以顺道去看看他们……”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的遗容。”
    ……
    又上那几个年轻实习生叽叽喳喳聊个不停,这种在工作时间段内集体外出的经历对他们来说有些新奇,所以显得很亢奋。
    燕绥之除了在他们看过来的时候适当地笑一下,全程都没有参与进去。
    他对这种外出并没有多大兴趣,事实上他的注意力还停留在上午看到的卷宗里。
    上一回他用搜索的方式找寻过爆炸案,这次才发现其实并不需要那样找。和他相关的那件爆炸案上做了特殊标记,还额外插入了书签。
    特殊标记是律所里统一的,所有一级案件都会有。书签应该是顾晏加的,也许是为了方便翻查。
    他简单翻了一下,里面包含的东西还挺齐全,委托书、背景资料、证据目录、各位相关证人证言、口供、文字版的庭审记录、判决书等等全都有。
    粗略一看,他所需要了解的东西似乎都在里头了。
    在出来之前,他一目十行地看了最上面的案件简述,和他之前在新闻报道上看到的相差不多——
    制造爆炸的是一名叫卡尔·理查德的中年男人,曾经遭遇过重度烧伤,精神有些问题,有时清醒有时癫狂。但是他不管清醒还是癫狂,都极度仇恨致使他被烧伤又将他解雇的公司以及部门主管。这几年他的生活彻底没了保障,公司承诺的后续补偿始终没有到位。他的疯病日渐严重,妻子又带着孩子离开了他。
    那天公司老板带着几位管理下榻在那家酒店,刚好和燕绥之住在同一层。他们住的那层有单独的电梯,不是所有人都能进去。卡尔·理查德干脆在他们下面两层找了一个房间,两个炸弹把他上下一共三层楼炸豁了。
    那位公司老板,几位管理层,加上和燕绥之相似的倒霉客人一起交代在了里面。
    因为精神问题,卡尔·理查德最终被送进了专门的精神病院,某种程度上来说避免了牢狱之灾。
    “对了,紫兰湖墓园是不是……”实习生亨利突然开口,表情有些迟疑。
    除了燕绥之,所有人都看着他,等他把后半句说完。
    “我不知道我有没有记错,但是好像是……”亨利又卡在一半。
    但是看他的表情,好像觉得所有人都能立刻领会他的意思一样。
    众人被他弄得一头雾水,片刻后菲莉达最先反应过来,一拍大腿——
    “噢——你拍的是我的腿!”亨利叫道。
    “我是说我想起来了!燕院长是不是也在这里?”菲莉达恍然大悟。
    燕绥之一惊,终于回神:“嗯?”
    “我是说院长的墓碑就在这里!”菲莉达说:“报道上是提过吧,我没记错吧?”
    燕绥之轻轻“啊”了一声,像是才想起来一样低声道:“好像是提过一句。”
    他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出神,漂亮的眸子微微眯了一下,很快便看向了车窗外面。车子行进的侧前方,隐约可以看到紫兰湖墓园巨大的标志,安静地站在松林环绕的湖边。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居然要看见院长的墓碑”这件事上,一时间都没有发现他神情的异样。
    也正因为他们提起了这件事,所以最后十来分钟的车程里,所有人都换上了一张上坟脸,整个车厢里充满了哀悼的氛围。
    重新回神的燕绥之靠在椅背上,默默欣赏了一路,感觉自己的脸都变成黑白遗照。
    “曾先生吗?我们已经到墓园门口了。”下车后,洛克翻出霍布斯给他的联系方式,给所谓的案件相关人拨了通讯。
    对方是紫兰湖墓园的工作人员之一,是霍布斯的一个朋友。
    “南十字律所的小朋友是吧?”洛克开了公放,对方的声音足以让所有人听见。
    曾先生说:“来了解案子?稍等一下,这边有几个客人,我接待一下,完了我就过去找你们,你们可以在办公区域会客室先等一下,或者也可以去看看有没有什么人可以祭拜?”
    众人:“……”你们墓园的待客方式真特别。
    像南十字律所这种实习生的初级考核,找的都是各个律师的朋友们,尽职尽责地帮他们扮演各种案件相关人。当中的一些非常享受这个演戏过程,影帝影后上身,演得不亦乐乎。好像那些案子都是真的似的。
    “居然还有客人?”洛克切断通讯之后,咕哝了一句。
    墓园平时其实并没有什么人,为了不影响曾先生的工作,霍布斯帮他们约的这一天其实算这个月的闭园日。
    “那我们先转转吧。”菲莉达道。
    感谢曾先生别出心裁的提议,10分钟后,燕绥之跟在其他几位实习生身后,穿过墓园长长的石阶和繁茂的树木,跟自己的墓碑来了一个面对面,手里还拿着两枝菲莉达硬塞给他的白色安息花。
    遗照上的燕绥之:“……”
    拿着花的燕绥之:“……”
    墓地应该是梅兹大学那边挑选的,遗照跟名人堂的那张一样——燕绥之戴着眼镜,优雅地坐在扶手沙发里,膝盖上放着一本厚重的法典,眼里含着浅淡的笑意。
    不论是容貌还是气质都无可挑剔。
    这样的照片出现在墓碑上的时候,便格外让人惋惜。
    他事先没有留过什么话,所以墓志铭非常官方——
    一个高洁的灵魂沉睡于此,他拯救过许多人,也教授过许多人,紫兰湖温柔的月色和花香带着祝福,愿他安息。
    燕绥之:“……”
    老实说,并不太想安息。
    他将手里的安息花别在隔壁墓碑上的时候,安娜她们两个比较感性的女孩儿已经叹息着红了眼圈。
    能活生生站在这里看着别人怀念自己,真是复杂又奇妙。
    他正想对那两个小姑娘说些什么,身后不远处的石阶上突然传来了说话声。
    “诶?有人抢了先?也是同学?”一个女声说道。
    燕绥之闻声转头,隔着20多米安静的小路,看见了顾晏的脸。
    “……”
    怎么哪儿都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