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看一条街上几乎都是肖家的银楼、客栈、成衣坊、米铺等营生,就知道肖家是都乐最大的一户人家了。
一路上听得肖伯源絮絮叨叨念了很多父亲如何托人在各地尤其是京城给肖仲泽找名医、道法、奇人异士,何灵就知道肖家不仅仅只是在都乐有势力,或许在京城也有力量。
想来以肖伯源这样温吞吞软绵绵的性格,肖老爷也未必是强势之人,那他们家能够在都乐独当一面可能也是因为家族力量了。
因为经济实力强劲,肖家的建筑风格有些奢华了,实在不太符合商人的身份地位。肖伯源、阿达带着何灵在肖家宅子里穿行时,何灵莫名地想起从前在皇宫中的生活。
看何灵面色如常,肖伯源似乎觉得她一个年幼女子,应该没有好好预估将要面对的是什么,又开始絮絮叨叨地给何灵做心理建设打底了,“夏小姐、白异人,以二位的本领,我胞弟自然是万无一失了。只是夏小姐,胞弟从前是自由任性惯了的,如今为了防止他伤人其实也是为了保护他,咱们将他软禁在这幽静之处,他到底有些不习惯的。”
何灵随口“嗯”了一声,表示自己听见了。
肖伯源继续絮絮叨叨,“其实我胞弟只是小孩子心性,被我们禁得太久了,难免会有些反常的行为。而且这些日子他病发得有些频繁了,也没人敢去给他好好梳洗一番,所以夏小姐待会儿见着仲泽,可千万别介意啊。”
何灵又随口“嗯”了一声。
一路上听着肖伯源不停地念叨肖仲泽被软禁了有多委屈,何灵都不以为然。
等到踏进那小院,何灵诧异地发现,这一处果然与其他地方大不相同,回头看了看陈晓峰。
陈晓峰知道何灵在想什么,“夏小姐,肖二少爷到底是病了,而且这病确实有些危险,肖老爷他们也是为了防患于未然啊。”
肖伯源长长地叹了口气,“是啊,仲泽越发地危险了,若我们不将他这样软禁住,总是有人要遭殃的啊。”
这栋小院应当是拆除了原先的木制结构设计,现在全都换成了铜制铁铸,这是严防密守啊。
怪不得肖伯源一路上不停说肖仲泽委屈,以这个架势来软禁他,确实是有些委屈了。
陈晓峰也知道肖伯源是个磨磨唧唧话很多的人,赶紧打断了他后面的长篇大论,“肖大公子,你们送到这里便是,既然这事交由白某和夏小姐承办,那就让白某带着夏小姐进去看看肖二公子的情况吧。虽然我们已经谈妥了如何救治二公子,到底还得夏小姐亲自看过了才能真正实施。但凡其中有点什么差池,白某既不敢拿二公子来试探,更不敢让夏小姐以身涉险的,总得慢慢计较的好。”
肖伯源原本就是这个意思,只可惜劝不住何灵罢了,现在听了陈晓峰这话,高兴地拉住他的手,“正是正是,白异人,夏小姐,仲泽我们自然是要救的,但也不能叫夏小姐有一分危险啊。反正咱们等也等了,再多等一两日也无妨的,咱们慢慢来。”
何灵知道他还是想等朱幼安和夏老爷子来,这也没办法,谁让自己看起来就是一团孩子气呢,点了点头,“肖大公子请放心,若是小女子没有把握,也不敢随意尝试的。”
陈晓峰不动声色地抬手指了指前面的路,“夏小姐,接下来就由白某带路吧,肖大公子已带白某看过多次了,这次就不劳烦肖大公子了。”
将自己的手从肖伯源手中抽出。
肖伯源搓着双手,“也好也好,一切都听白异人的安排。”
踏进小院的二门,陈晓峰提起地上一块铁板,下面有微弱的灯光透出,似乎别有洞天。
何灵觉得奇怪,“肖家把地下室建在这里?”
陈晓峰指着那条明显新挖的地道,“其实你若能救下肖仲泽也不错,肖家人虽然磨叽,但也还是好人。听说肖仲泽之前咬伤了两个人,便是最受宠爱的孩子也将他这么严密地控制了起来,你看看这墙壁,这也是才挖没多久的。”
何灵伸手摸了摸,居然还是铁制的,“防备得如此严密,确实是不想再伤人了。”
虽然墙上都点了微弱的油灯,陈晓峰还是从地道拐弯处捡了一支火把点燃,“肖仲泽如今见不得强光,所以这地下室都只点了油灯,当心你看不见。”
这地道挖得并不极深,想来肖家临时铸造这铜墙铁壁关住肖仲泽也是迫于无奈。
除了何灵的绣花鞋踏在地上发出轻微的“沙沙”声,以及陈晓峰手上的火把偶尔爆出一两声“噼啪”声,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铜墙铁壁本来就冷冰冰的,再加上死寂的地道,何灵叹了口气,“这样的环境,便是正常人估计都要崩溃啊。”
陈晓峰摇头,“傻瓜,那到底是他们的亲儿子、亲弟弟,哪里真的会这样狠心嘛。这是外面,确实是为了防止肖仲泽伤人或者逃跑,做得十分坚固,里面却还是温馨的。”
长长的走道尽头,何灵发现了一栋发着微光的房子,这房子晶莹剔透,隐约还能看到里面的情景。
何灵愣了,“这个梦里有玻璃?”
陈晓峰不在意这些细节,“说了这下面住的是他们的亲儿子、亲弟弟,怎么着也得给他弄一个温馨的环境啊。”
走近这晶莹剔透的房子,何灵发现这房子确实是玻璃做的,只是这玻璃工艺十分粗糙,毛毛躁躁的不平整,还特别厚。
陈晓峰笑了,“你别看这玻璃烧制得十分粗糙,那是因为这个时候的烧制技术确实达不到。但若论造价,光这一栋房子,那就可以够京城里十户中等人家过一辈子了。”
何灵点头,“我就说怎么会有玻璃嘛,这么大价钱造这栋房子,倒也真舍得。”
两人刚闲聊到这一句,里面传来一声低沉深远的“嗷”,好像沉睡中的动物被惊醒了一般。
何灵看了一下陈晓峰,以眼神询问情况。
陈晓峰点头低声说,“就是他。”
何灵附耳上来,“他现在是人是兽还是什么?”
陈晓峰耸耸肩,“不算人,说像兽吧,又差一点,你进去看看也好。”
这玻璃房子还有个隐蔽的小门,若不是陈晓峰指出,何灵压根儿没注意到居然有个隐形的门,肖家人为了防止肖仲泽逃跑,确实挺费心的。
大概是离肖仲泽更近了,他能感觉到有人靠近,喉咙里开始发出低沉的“呜呜呜”声。
陈晓峰示意何灵不用害怕,“可能是这两天我频繁地来看他,有些刺激着他了。”
听起来还是像野兽啊。
围着毛毛躁躁的玻璃转了几圈,何灵二人终于转到了最中间,肖仲泽喉咙里的“呜呜呜”声吼得更密了。
开始何灵还担心若是肖仲泽发病了,一栋玻璃的小房子如何能够控制得住他,走到最里面才发现,肖仲泽被关在一个巨大的精铁笼子里。
虽然这笼子的栅栏缝隙比一般的笼子大了许多,但到底是个精铁笼子,始终能够关住他。
不仅如此,肖仲泽四肢和脖子上,全都被精铁细锁扣住了,那细锁虽然不十分短,却也大大限制了他的活动。
对自己最疼爱的儿子和弟弟用这样的方法,已经算是家属中最理智的了。
肖仲泽应当是十分害怕何灵二人的,二人还没出现在他面前,他就缩成了一团躲在笼子的角落里,嘴里依然“呜呜呜”地哼着。
何灵看过去时,只觉得黑乎乎的一团,看不清楚肖仲泽的模样。
“肖二公子,你别害怕,我们是你家人请来的,或许我们能够帮助你。”
肖仲泽依然缩成一团躲在角落里,“呜呜呜”得更大声了。
陈晓峰戳了何灵一下,“你若是想要救他,须得将他从那里唤出来,不然你连看都看不见他,如何与他沟通。而且,我跟你说吧,你看他这模样,你当他是邪灵恶鬼?他还没死呢。”
何灵知道肖仲泽肯定没死,只是她还在怀疑他是否就是陈天师口中所说的活死人。
迅速在脑中翻捡了一遍,掏出一张神魂符飘到肖仲泽的面前,因为这精铁笼子颇为宽敞,何灵没用上灵力,那神魂符并没有贴到肖仲泽脸上。
就算是如此,肖仲泽感觉到何灵有所动作了,喉咙里的“呜呜”声忽然变得凶狠了起来,“嗷”地一声似乎在警告何灵别乱动。
何灵又掏了一张神魂符出来,这一次用上了灵力,符纸像有人握住一般,直接贴到了肖仲泽的头顶上。
这一下虽然很轻柔,但到底是用了灵力,肖仲泽不可能感觉不到,他又尖锐地“嗷”了一嗓子。
何灵念动咒语想与他进行简单沟通,发现完全没有效果,果然如陈晓峰所说的一般,不能将他当成邪灵恶鬼了。
既然不是邪灵恶鬼,这又该如何解呢?
何灵在脑中将秦家法术又过了一遍,他这也不算被附体了,实在想不出什么办法来。
陈晓峰看何灵偏着头想了又想,估计她真的想不出好办法来,“掏一掏你们秦家的法器,总有一两件是可以用的啊。”
何灵不愿意在陈晓峰面前表现得特别弱鸡,本能地又想偷奸耍滑了,秦家血不知道有没有用。
管它有没有用,先试试再说,总得先试过了才知道什么情况啊。
经常使用秦家血的好处体现了,现在何灵可以毫不犹豫地将手指伸到嘴里,狠心一咬,行了。
灵力一催,指尖滴溜溜一串的血珠子悬在空中,“嘿嘿,让你见识一下神奇的玩意儿。”
陈晓峰轻轻哼了一声,“作弊!”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被说偷奸耍滑作弊了,何灵十分淡定,将一串血珠子冲肖仲泽直飞过去。
“呲呲呲”几声,何灵的秦家血打在肖仲泽身上像暗器一般。
陈晓峰愣了一下,“难道真管用?”
话音未落,肖仲泽在“哗啦啦”地一阵金属响声中站了起来,嘴里发出痛苦的“嗷嗷”声。
好了,他站起来就好,只要他有反应,这就是个好兆头。
肖仲泽猛地双手张开向身后伸去,原本藏匿着不肯示人的脸面直接抬得极高,似乎顶上有什么东西吸引住了他。
明明身上被精铁细锁困住的,可是他这一下的动作却无比灵活。
肖仲泽脸向着屋顶,嘴里发出痛苦的哀嚎声,何灵耐心地等待着他的下一步行动。
肖家修建这玻璃地下室也算用心了,既有微弱的灯火让肖仲泽感受到家人的希望,又完全看不到外面的天日。
何灵忽然想到,肖仲泽被这几下秦家血刺激,难道是会起月圆之夜的变化?不会这么神奇吧?
正想到月圆之夜,肖仲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扑向何灵二人,那动作快捷得犹如猛兽一般,双手从巨大的缝隙间扣住了何灵的胳膊,一下将何灵扯得贴近精铁笼子上。
虽然何灵随时注意着肖仲泽的变化,可没想到他会忽然暴起拿人,自己个子到底有些小,一下被扣到半空中,与肖仲泽来了个面对面的亲密接触。
何灵曾经见到过高少卿似恶魔一般的异色双眸,原以为自己再不会被吓到。
可肖仲泽的双眼与高少卿的又截然不同,他的双眸也是红色,可这红似乎有两团火焰在燃烧,两只瞳孔就像两个小火炉一般。
肖仲泽脸上现出怪异的微笑,似乎何灵与他相识一般。
何灵与他对视之下,看到熊熊燃烧的火焰中间有两个小小的人影,只觉得自己身上的力量慢慢传到他身上。
肖仲泽的双手十指将何灵扣得十分紧,不仅如此,何灵还感觉到有尖锐的东西划过自己的皮肤。
低头一看,何灵几乎要大骂一句了,肖仲泽十指的指甲竟然如小刀一般锋利,不仅锋利,还闪着寒光。
这是什么鬼?
肖仲泽咧嘴一笑,“秦家人?”
不听这话还好,一听这话,何灵知道这里面大有文章了,飞起一脚踢到肖仲泽的胸口。
这是逃命的一下,何灵倒是用足了劲,可肖仲泽却纹丝不动。
不仅不动,还试图将何灵从笼子缝隙里拽进去。
何灵再低头看一眼,“我去,你还真想把我弄进去啊。”
这会儿不再客气了,将灵力运于足尖,一个连环踢,“嘭嘭嘭”几脚从肖仲泽的头脸一直踢到胸口。
这几下确实没客气了,肖仲泽被灵力逼得倒退两步,可他手上却将何灵抓得死死的,坚决不放手。
何灵踢了这几脚,反而把自己更往精铁上贴了,差点被把自己勒死在精铁栏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