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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迷魂招不得-45
    因为打定主意不只旁观收集信息、不插手救人,这一次何灵和朱幼安心态放松下来,倒像是来清川游历玩耍了。
    考虑到两个粉嘟嘟好人家的孩子单独出行没有仆从跟随实在是有些扎眼,两个人还使用了易容符装作两个游山玩水的浪荡公子,这才大大方方地踏上行往清川之路。
    虽然西川离道吉不过两日的行程,但西川不像道吉有秦家守护,显得十分萧瑟而混乱。
    也正是因为西川十分萧瑟混乱,高家如此任性妄而也没引起太大的注意力。若不是朱幼安刚好用生死牌转到高少卿,何灵二人也不会刚好得以窥见玄门秘密。
    比如五大家族中已经有人被制成了活死人,比如法器长歌到底是谁家的、用什么用。
    陈天师是个藏不住话的人,若他得意了,必定会吐露更多的信息。
    西川、清川相隔也不过两日行程,何灵、朱幼安一路上走街串巷地顺便探问了一番,发现清川家家户户其实都知道吴家小姐早已过世了。
    不仅如此,家家户户都知道宰相公子曾经与吴家小姐有过一面之缘,因吴家小姐天姿国色令人震惊,宰相公子曾透露了求娶的心思。
    因为这个季节并不是农忙季,清川又有几处文人骚客爱来的古迹,清川镇上的人家倒是人人都能说会道,说起各种轶事奇闻来,简直堪比天桥底下的说书人。
    何灵、朱幼安原本就是要潜入吴家的,看到他们这般油嘴滑舌的样子,自然不会将他们所说的话都当真。
    不过,以前师父将他们拘得紧了,现在听听这些能察言观色信口开河的人聊天,倒是挺有意思的。
    综合了镇上几户人家的说法,吴家小姐的死因大致有以下几种
    1因宰相公子曾经许下求娶的诺言,但时隔一年却始终未登门提亲,吴家小姐相思成疾又羞愧难当,竟然一病不起,随后一命呜呼了。
    2虽然人人都传宰相公子与吴家小姐曾有婚约,实际上,吴家小姐钟情的是镇上铁匠家的儿子,有人曾经亲眼见着过吴家小姐对铁匠的儿子三笑定终生。因宰相公子强行求娶,吴家小姐羞愧难当,投缳自尽了。
    3虽然吴家是清川镇上最大最富的人家,但其实吴家小姐并非吴家亲生的,吴家小姐乃是十八年前装入木盆中顺着清溪漂流刚好停在吴家门前的。因宰相公子与吴家小姐两情相悦私定终生,两人鸾凤颠倒间才发现吴家小姐实则是当年被黑心奴婢丢弃的相府千金。二人实为亲兄妹有违人伦,吴家小姐羞愧难当,吞金而亡。
    听到第三个传闻,何灵已经不想再搭理他们了。
    清川镇上的人因着这张嘴,便是乱世都能吃得饱饭,也就养成了他们这种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说书风格。
    他们会根据听书人的面部表情、眼神变化来随时更改自己所说的故事,几乎不考虑这故事合不合逻辑。
    当然,如果只是吃饱了饭来寻开心的,清川镇还真是个不错的地方。
    待到何灵二人旁敲侧击地打听吴家小姐安葬于何处时,这些说书人倒是统一口径了,吴家小姐乃是红鸾星动富贵逼人,怎么可能就这么随随便便就真的去了。
    现在吴家正想了办法,一定要将吴家小姐再请回来。据说道士、法师都已就位,就等着开坛做法算准黄道吉日了。
    至于请回来后与宰相公子如何相处,随口说故事的说书人可不管这些了。
    何灵、朱幼安在清川镇上逛了逛,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慢慢悠悠地走向尤为显眼的吴家老宅。
    清川镇不是以农耕为主,时不时地会有些游客来游玩,镇上的商业气息比别的村镇要浓厚一些。
    其他人家多半就是给游客说些奇闻异事,逗趣的同时买点小手工绣品之类的东西。
    而吴家,更是将旅游资源利用得淋漓尽致的一家。
    据镇上人家所说,清川镇沿清溪最繁华那条街上,有一半的产业都是吴家的,几乎涵盖了衣食住行全套服务。
    但他们并不住在清溪街上,住在清川镇东头老宅子里。
    从吴家老宅所处的地段可以看得出,清川镇当年是从东头慢慢发展过来的,只是因为西头那几处古迹能引得人烟旺盛,大家也就渐渐在西头住下了。
    如今东头剩下的不过是几户人家,最显眼的自然就是吴家了,毕竟作为普通老百姓家高梁华栋间雕得全是蝙蝠的也不多。
    因为吴家小姐已经过世了一个半月,镇上大部分人家都知道吴家请了无数的法师、道士做法,试图让女儿起死回生。
    从外表看去,吴家老宅比高家热闹多了。虽不至于川流不息人头攒动,但时不时地有几个道士抱拳离开,大概是没能成功让吴小姐活转过来的失败者。
    一会儿仆从奴婢又带了几个趾高气昂的法师进了宅子,似乎是新请来继续尝试的法师。
    何灵和朱幼安远远地看了好一会儿,确认陈天师等人应该还没到,若是他们来了,必定要求清场的。
    那么,陈天师等人去了哪儿呢?还有跟踪他的络腮胡和酱黑脸呢?
    两人正商量着要不要临时客串一下能请神还魂的法师,去吴家勘察一番,就听到陈天师一行人得意洋洋的叫喊声。
    “这便是清川吴家了,果然是大户人家啊,看这深宅大院的……”
    “师父,就是这样的人家才能请得起你老人家啊。依我说,咱们进了吴家以后,也不用太客气了,抓紧时间让吴老爷清场子吧。”
    “那是,你看看这进进出出的,知道的那是去帮吴家小姐,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逛城门呢。”
    “稍安勿躁,咱们既然都来了,总得有个排场啊。从今以后,咱可不能再跟往日一样上赶着往上贴了,咱们以后可都是开宗立派的元老级人物了。你,祝老六,你去让吴家管事的好好给我们安排个仪式,总得声势浩荡地进去才对得起咱们啊。”
    “得嘞,师父如今也算得上有头有脸的人了,怎么着也得给师父个像样的排场啊。”
    “别啰嗦了,快去请吴家管事的说话。”
    何灵二人转身一看,终于知道为什么陈天师一行人为何姗姗来迟了。
    原先陈天师连同十二个弟子俱是穿着黑红相间的袍子,其实已经是统一着装很有排面了的。但自从在高家得了赵学尧这个灵媒以后,尤其是赵学尧与他就双方合作如何创建一个响当当的邪门歪道顶级门派后,陈天师很不满意自己黑红相间的袍子了。
    清川商业较西川发达些,他定是在街上找了裁缝连夜赶制了新的门派服饰才赶过来的。
    此刻陈天师穿着明显已经跟十二个弟子区别开来,他穿着一身宽大的月白色袍子,那袍子宽松得几乎可以再塞进去两个人。
    这袍子不仅宽松还十分长,使得他每走一步都得小心脚下,要不就得有个弟子在他身边帮他把衣袍提一提,否则一定会摔一跤。
    不仅如此,他腰间还系了一条青玉腰带,那块青玉又大水色又润,品相十分不俗。头上也戴了一顶青玉冠,这块青玉就明显没有腰上的青玉水润了。
    不过,综合来看,他的新形象确实是下了极大的血本了。
    果然人靠衣装马靠鞍,陈天师微闭双目,下巴微一抬,立刻就有弟子帮他将袍子提起,“师父,我们已经着祝老六去叫吴家管事的来接师父你了,师父稍等片刻啊。”
    提高嗓子又嚷了起来,“有没有管事的,想不想接小姐回家了?有没有点眼力见的?”
    陈天师满意地点点头,“虽然咱们确实有些本事,也该低调点行事的。不用太大排场,咱们还是好好做正事的。”
    话虽如此说,却始终站在原地不动。
    虽然何灵二人已经装作两个浪荡公子,但还是不愿意跟他有眼神交流,干脆躲到树后,只等他们进去以后,再想办法混进吴家。
    过了一会儿,吴家终于出来好几个奴仆,着急忙慌地想上前迎了陈天师等人。
    其实这迎接的排场已经比方才那些法师、道士要正式了许多,但到底还是奴仆啊,并没有吴家管事的。
    陈天师现在已经自行将身价提高了不少,一看来人都是奴仆,虽然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却还是微闭双眼,做闭目养神状。
    身为一个即将开宗立派的天师,是不能跟这些仆从亲自对话的。
    旁边有弟子推了一把躬身迎接陈天师的那年老仆从,“咦,我们师徒一行千里迢迢赶过来,还当吴家真是诚心实意地想要吴小姐醒转,如今看来也并无诚意啊。”
    那年老仆从脾气挺好的,听了这话赶紧打着哈哈赔笑,“小天师言重了,咱们吴家上下为了小姐醒转一事,已经忙碌了月余。陈天师亲自赶来,原是来帮我们吴家的忙,我们作为东家,确实该好好招待一番的。只是……”
    指了指身后又请进去的道士,“陈天师莫怪老奴直言,如今我们吴家真是日日门庭若市,来往的法师、道士、天师络绎不绝。谁都声称可以救回小姐,老奴自然都不敢怠慢,一个个都得好好招待一番。”
    陈天师依然没说话,那弟子冷哼一声,“什么人都可以跟咱们相提并论的吗?也只有你们才信得这些鬼话。”
    那老仆从依然打着哈哈赔笑,“小天师自然是有真才实学的。只是我们吴家为了小姐醒转一事,那是什么法子都用尽了,什么法师、道士、天师都请了。谁若是说上一句半句能救回小姐,咱们都是要给他个机会试试的。”
    话又绕回来,“小天师有所不知,便是有些因为身体不适或者法器准备得不充分,未能将小姐救回的,咱们吴家也不能救将人赶了出去啊?不试试怎么知道行不行呢?既然要给机会试试,总得要招待一番的。所以啊,陈天师这里就只得老奴几人来迎接了,以陈天师的身份,咱们确实有些失礼了。只是,事出有因,还请陈天师多多海涵啊。”
    陈天师睁开眼睛看了看,果然又看到几个衣冠不整的道士被引进了吴家,老仆从说的话倒是不假。
    一想到他们作为事主,自然是抱着“说不定他真能将小姐救回”的想法,来一个接待一个了。要让他们在许多坑蒙拐骗的混混中甄别出谁有真本事,那也挺为难他们的。
    陈天师轻咳了两声,“如此看来,吴家倒是十分想要救回小姐的。不过……”
    那老仆从赶紧上前给陈天师提了长袍边角,“陈天师啊,您是有所不知啊,咱们老爷、太太那是盼着小姐醒转,自然是心急了些。这心一急,自然也不拘哪门哪派的了,只要说了能救回小姐,那就是能救回小姐,都可以试试。既然说了试试,自然就有些浑水摸鱼的人来吃吃喝喝的了。其实呢,咱们老爷、太太也不在乎这些吃吃喝喝的,毕竟咱们吴家也担得起这些吃喝。只是啊,这都快两个月了,也不见谁真的将小姐唤醒的。若是……”
    陈天师点头,“所以啊,你听好了,今日我们既然到了你吴家,自然就有办法让你们小姐醒转过来。你们也不必再让其他人来做无谓的尝试了,反正他们也没这起死回生的本事,何必浪费小姐的时间。依我说,你们吴家上下接待这一个多月倒是小事,了不得花些银钱,你们吴家也承受得起。可是,这都快俩月了,小姐只怕是再没时间了。”
    老仆从苦着脸说,“谁说不是呢,咱们吴家岂是这种小气抠搜的人家?若说是各位爷来吃点喝点拿点,那都是应该的,也算不得几个钱,重要的是咱们小姐啊。可是,眼瞅着来尝试的人越发地多了,可小姐却毫无起色……若不是老爷将今年消暑的冰块全都用了,只怕小姐…”
    陈天师点点头,“既然如此,还请你们东家速速清场,莫要再耽误小姐的时间了。”
    那老仆从一脸为难的样子,想来也是,既然是到了吴家混吃混喝的人,多半都将自己的法术吹得天上地下绝无仅有了。
    一个一个都这样吹嘘自己,日日夜夜听得耳朵都起茧子的吴家,也只是死马当成活马医,哪里敢只相信其中一人呢。
    一时又顾左右而言他地打起了太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