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这些日子又消失不见了,秀姨大概是得了师父的嘱托,不仅每日里给何灵二人准备了各种随时温热的饭食,也再不追问一句他们二人去了何处。
若是何灵二人回来得太晚了,秀姨始终都留了一盏灯给她二人,时不时地还以担忧的眼神看着他们,偶尔何灵还会撞见秀姨烧香拜佛保佑二人的场景。
虽然秀姨不懂秦家的法术,但是她对秦明瑶和何灵、朱幼安几人十分关心。
朱幼安以蒋家生死牌感知到的这个亡灵十分活跃,难度也无法把控,何灵琢磨着该多预留些日子。
因不想师父回来担心,便告知了秀姨自己二人要出门数日,若是师父回来问起,只说自己二人早出晚归便是了。
秀姨自然又是一番求神拜佛地给二人求平安,还备齐了酥心糖的材料,只等何灵二人回来便可吃上。
以生死牌为指引,从道吉出发,二人也行了两日才到西川。
虽然两个人脸上表情神态十分老成,到底年纪尚小,两个粉嫩嫩娇滴滴的小孩子这样到处行走,还是很扎眼的。
这不,刚到茶舍坐下叫了一壶茶,旁边就跟着坐下两个大汉。
大汉a一脸络腮胡长得十分茂盛,除了能看得见两只铜铃一般的眼睛外,其他五官一概都被掩埋在毛发中。
可就是这铜铃一般的眼睛,也让何灵瞧出满身寒意。
自从接触鬼神之说并且亲自从事引魂超度这项工作以来,何灵胆子已经大了许多,寻常不会被吓得满身寒意了。
可这络腮胡大汉却能让何灵生出满身寒意,何灵皱了眉头看着朱幼安,想提醒他注意此人。
朱幼安从桌下握了何灵的手,尤其是在手心上捏了捏,示意她不必害怕。
何灵避开络腮胡的眼神,转向大汉b。
相比之下大汉b就显得沉稳了许多,虽然身材魁梧脸色酱黑,一看就是日日在外行走的人。但他的眼神深邃无波,至少何灵看不出他眼中的敌意和冷漠、算计。
对络腮胡的眼中莫名的全是敌意、冷漠和算计,明明自己二人不认识他们啊,为什么他如此敌视何灵?
酱黑脸汉子扫了一眼何灵和朱幼安,脸上没有任何异样地说,“两个娃娃可是偷偷从家中跑出来的?若是未告知父母便跑到这里来玩,小心爹娘担心啊。”
何灵将脸偏向一边不看二人,朱幼安轻声唤了店小二,“小二哥,我们的那壶茶什么时候才能好呢?若是实在忙不过来,咱们也就不等了罢。”
虽然二人年纪尚幼,但身上的衣物、脸上淡定的表情却让人不得不认真对待。
小二忙得脚不沾地却能忙中偷闲地蹿到两人桌前摆上瓜子,“姑娘、小爷,今个儿实在有些忙,还请两位多多担待一点,茶水很快就上了。”
顺嘴还能问问络腮胡和酱黑脸,“二位爷,饮什么茶、吃什么果?今儿个小店实在忙了些,只怕要多等片刻了。”
络腮胡“哼”了一声,“屁大点的茶舍,还能有这么好的生意,那还不是我们来照应着?你说这许多理由,不就是想让爷们赶紧走?”
店小二八面玲珑谁也不得罪,“爷说的哪里话,咱们开门做生意的,多多承望各位照应,哪里敢让爷水米不沾呢?二位爷稍候,一定尽快给二位爷上来。”
“唰”地一下给二人端上一盘花生米,“二位爷,先混混嘴,稍等片刻。”
酱黑脸倒是挺随意的,“小二哥,既然这样忙,随便给我们上点水便是了,咱们出门在外,也不讲究这么多的。”
小二答应着过去了。
虽然两人对着店小二说话,可他们时不时地瞟一眼何灵,也让何灵心中十分不快。
在桌下捏了捏朱幼安的手,示意他赶紧走了。
朱幼安丢下一粒银米粒,打着哈哈牵了何灵的手走了。
出了门,何灵拉着朱幼安一路狂奔,奔了一会儿,却又在路边的树荫下躲了起来。
“幼安,你有没有觉得那两人十分奇怪?”
“是有些奇怪,按理说咱们俩身上的法力已经隐藏得极好了,不可能叫他们看出来的,可他们的表情似乎认出咱们是驱魔人了。”
“既然知道咱们是驱魔人,为什么他们俩还盯着咱们呢?”
朱幼安摇摇头,将生死牌藏好,“咱们先避一避,看看他二人是无意中遇到咱俩的,还是跟我们同一目的地。”
何灵想起朱幼安点的这个亡灵,“幼安,你蒋家生死牌点出来的这个亡灵,到底有何特殊之处?”
朱幼安还是摇头,“这是我第一次用生死牌,我也不知道这亡灵有何特殊之处。若是反正咱们俩按计划行事,若是我们与他二人行到一起,只怕这事还得向师父禀报呢。”
两人躲在树后说了一会儿话,何灵冒头出去看了又看,始终没看到络腮胡和酱黑脸,松了口气,“也许是我神经过敏了,人家真的只是刚好跟咱们一桌而已。”
朱幼安牵了何灵的手,“小心些总是好的。”
虽然何灵二人确定了络腮胡和酱黑脸不是跟自己一处的,但是考虑到两个孩子出门确实太扎眼了,两个人提了灵力快速向西川高家行去。
到了高家门口,何灵先愣住了,“幼安,这高家办的白事怎么这么”
“诡异?”
“对,就是诡异。”
朱幼安将生死牌贴身收好,“这亡灵便是高家少爷,高正清。”
何灵引了许多亡灵,也算有了些经验,从怀里掏了符文,滴一滴血飞在符文上,“我得看看这是个恶灵还是个冤鬼。”
按照平日里师父交办的那些任务步骤,这神魂符能与亡灵进行简单的沟通,确定是否安全。
可何灵将滴血符文扔到高府门前,“嘭”地一声,神魂符竟然被反弹了回来。
高家少爷的亡灵拒绝与何灵进行沟通。
何灵笑道,“高少爷大概是个坏脾气的人了。”
朱幼安点点头,“小心些,你的法器一定要放在趁手的地方。”
高府门上挂了全素的白,抬头望去,还能看到府门内处处悬挂的招魂皤,可是却没有听到任何人声动静。
朱幼安将手贴在胸前,使劲砸起了大门。
这高府也是奇怪的,明明高家少爷正当壮年毙命,结交的朋友必定会日日吊唁,可这般紧闭大门,这是要将亲朋好友拒之门外了。
就是朱幼安这么砸门,高家的人也似乎没听到一般,无人应答。
好不容易到了这里,何灵自然不会轻易放弃,拈了一个符文,化为两只棒槌不停地敲动朱门,自己则躲到一边看热闹。
过了许久,终于听到门内有脚步声,何灵收起符文,恭恭敬敬地整理了衣裳等待主人应门。
“吱嘎”一声,大门终于打开了,却只打开一条缝,门缝里是一线蜡黄的脸。
那蜡黄脸看了看何灵二人,“吱嘎”一声将大门拉开了,“你们俩,这是作死啊?没看见高家白事?就算捣乱也得认个地方吧?赶紧滚,若是再这般捣乱,当心爷爷揍得你们连滚带爬。滚!”
不仅双眼瞪得凶狠,还抬起脚准备踢何灵一脚。
朱幼安拉了一把何灵,避开他这一脚,“这位高管家,实不相瞒,我兄妹二人是听了师父嘱托,特意来为高少爷超度亡灵的。你家主人正伤痛欲绝,却不知此时正是引高少爷去往正途的最好时机。高管家,莫看我们年纪轻,可我们却得秦家真传。你家主人请了这许多人,便是我师父也是得了帖子的,只是我师父现正在天山外寻那起死回生引魂之药,才将我二人指派来的。”
高管家“咦”了一声,“小娃娃你你怎么你瞎说,我家主人哪里会给你二人下什么帖子?我家少爷那是得了恶疾,不治才过去的。你们听了街坊乱传些话,便来编排高家少爷的事,当心我家主人气头上打得你屁股开花。”
又看了一眼何灵,还是很不耐烦地呵斥着,“滚滚滚,别在这里捣乱。若是再乱敲门,我下次再出来可不是这么好说话了。”
“吱嘎”一声,将门紧闭了。
何灵奇道,“幼安,这高家有些怪异啊。看这许多招魂皤,明明他们是想给高少爷招魂的,咱们主动寻上门来,他们却又这般态度。难道真是因为咱们年纪小,不值得信任?”
朱幼安摇头,“你方才那神魂符都没能够与高少爷沟通,可见他的魂灵并非良善一类了。可是,若说他就是恶鬼凶灵,你的神魂符又没有任何显示。只怕”
他不想吓着何灵,转了个话题,“这高少爷之事有些怪异,你说咱们要不要换一家呢?反正现在也还没开始,不如换一家好了?”
何灵连使了两个符文都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好奇心早就被提了起来。
原先何灵并不是这种特别有好奇心的人,可自从她将秦家法术练习得十分精道又成功完成了师父许多任务后,大概有些膨胀了,“不,既然咱们到了这里,又察觉出高家有些异常,咱们就算不能将高少爷引到往生路上,总得知道高家这是出了什么事啊。若是寻常事,咱们可以不管,若是反常的事,只怕还得劳驾师父呢?幼安你不是说了,若是有异常,咱们须得禀报师父吗?”
朱幼安想了一会儿,“灵儿,这事真的十分蹊跷,我怕”
深深地看了何灵一眼,似乎有些话想说又不忍说。
何灵知道他担心自己,“幼安,没事的,若真有什么事,咱们尽量保命便是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咱们都在,那还能有什么怕的。”
朱幼安想了想,还是说了,“灵儿,高家之事与路上那两人有关。”
何灵愣了,“你怎么知道的?你感觉到了?”
朱幼安点点头,“灵儿,有件事我得先跟你说说,咱们驱邪联盟五家,俱是以斩妖除魔为己任,练的是名门正道,习的是世间正气。可是,有正道必然就有歪门邪道。”
朱幼安忽然这么认真地跟她说这些话,何灵有些料想不到,“幼安,可是我们遇到歪门邪道之人了?”
“倒也未必就是,只是我们须得小心谨慎些。路上遇着的那两人,只怕很快就要来了。”
何灵大为惊讶,“那时咱们不是已经确认了,他们二人不是与咱们同一路的吗?那……幼安,咱们日后是不是总会与他们交手过招的?”
“不错,咱们日后总是要与他们相遇的。只是刚出来便遇到这么多意料之外的人和事,我担心咱们处理不下来。”
何灵笑着说,“幼安,你既然都能察觉出高家少爷之死有些异常,很有可能这就是主线剧情的切入点了。若我们不去调查参与,只怕咱们真的要一日一日熬到长大了。”
“若是梦中能这样长长久久安安稳稳地过下去,倒也未必是坏事的。”
朱幼安说这话时,脸上俱是心之向往的模样。
何灵从没见过朱幼安这样留恋梦境虚幻的模样,“幼安,我们不是该想着尽快集够灵力,赶紧回到现实吗?梦境虽然甜美,但终究只是一场虚幻啊。”
朱幼安抬头看了看天,“有时候真不知梦境或现实,哪个更让人值得留恋珍惜啊。”
何灵握住朱幼安的手,“幼安……若是我们都能回到现实……若是……我们该有真正的未来了。”
朱幼安一把扯过何灵,“走,我们从后门进高家看看。”一路小跑绕过高家大宅,“灵儿,别说话,咱们先进去了再说。”
说罢从何灵怀里开始掏符文,直到将隐身符翻了出来,贴在何灵身上,“便是有这隐身符,咱们也得小心些。”
贴好隐身符,朱幼安祭出桃木剑,两人站在桃木剑上,轻飘飘地飞过高墙,落在一片绿地上。
从门外已经看出高家宅子有些异常,可踏进来后,何灵又给震住了,宅子里一排一排挂了无数的白绫。
若单是白绫也算正常,毕竟家中有事过世,可这白绫上以血红画了许多万字符,随风一飘十分惊悚。
何灵扯过一块白绫仔细端详起来,细看之下更为震惊,这血红真是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