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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节
    “怎么了?又想吃爆米花了?”
    “不是。”他忍不住笑。
    “那怎么了?”夏末问他。
    “哥。我会报答你的。”他认真地说,“等你将来中年被老婆甩了的时候,你可以来我家过年,我还可以把我儿子借给你当儿子。我够意思吧?”
    “闭嘴。”
    “其实圣诞节我跟同学约了去滑雪了。”
    “我靠。”夏末摘下刚戴上的3d眼镜,盯了小舟半天,神情复杂,想想没说出来什么,又重复出一句,“我靠。”
    “我跟他们商量一下,改在圣诞节前的哪个周末吧。”他笑了。
    夏末立刻又高兴起来,“这还差不多。你想要什么礼物?”
    “我一点都不介意一个月滑两次雪。”
    “我也不介意。”夏末笑哈哈地说,“你能第一次也带上我吗?我看起来又不比你同学大多少。”
    “不行,你太有竞争力,女生都会看上你的,别人都没戏了。”
    “还有女生?男女一起出去滑雪?要住宿吗?你才大二啊,这么小的年纪集体住宿没问题吗?去哪滑雪?女生都有谁啊?”
    “电影开始了。”
    “联谊之旅啊?”
    “电影开始了!”
    电影结束以后小舟恍恍惚惚的,跟夏末争论着电影的细节,一面随着散场的人流向外走。趁着夏末说的高兴,路过绒毛小怪物的时候他又很爽地回头瞅了一眼。这时候如果有女朋友就好了,可以借着给女朋友买的机会摸上几把。不过要这么想的话,有儿子岂不是更好,可以假公济私地多买几个。
    “我还以为你会更喜欢那个雷神手办呢?”夏末突然说道。
    他怔了一下开始脸红,没想到又被夏末给发现了。“你说什么?”他含糊地抵赖,假正经。
    没想到夏末根本不受骗,伸手就把那个毛绒绒的东西又给拎起来了,“恋毛癖。”
    小舟窘迫地看了看卖货的女孩,又慌乱地扫了一眼拉着男朋友在里面挑玩偶的小女生。卖货的女孩很尴尬地看了看他,大概嫌他们挡道,个子高还挡货架,耽误买卖。他们两个男生站在这里太惹眼,挑玩偶的女孩也都渐渐看过来了,几道奇怪的视线。
    “快走吧。”他呻吟了一声,拉了拉夏末的衣袖。
    玩娃娃的高个男人转头冲他做了个非常愉快的鬼脸,“你就那么在乎别人怎么看?”
    小舟就快要生气了,他非常非常不能忍受尴尬的环境,“我们……”他话没说出来,就看见夏末伸手进口袋里掏了钱包。
    “帮我包起来吧,要送给家里的小孩子,包装打得漂亮点。”夏末把那只绒毛小怪物连同钱一起递给了售货小姐。
    小舟愣住了,看着小怪兽被立刻换上笑脸的女孩拿过去放在红色的包装纸上。夏末回头朝他笑笑,还是那个讨厌的捉弄小孩的模样。礼物包装好了装在一只手拎袋里,夏末自然地接过来,带着他下楼,还不忘在他耳边废话,“替你拿着回家再给你,你不就是想要还怕丢脸嘛。”
    他红着脸不吭声,夏末在旁边笑,假惺惺地说“其实我的脸皮也很薄,一直想要圣诞姜饼人,又不好意思送给自己。你可以帮我买吧?这不就扯平了。”
    “你的脸皮比必胜客的披萨还厚。”
    “那为了你的薄脸皮和男人的尊严,我手里的东西你是不是不要了?”
    小舟哼了一声。三个小时以后,他们吃完了晚饭回到家,夏末帮他把包装拆了,丢在他那边的床上,他装作没看见,夏末也没再提。不过夏末去洗澡的时候,他偷偷摸了一把小怪物毛绒绒的灰肚皮,很爽。
    第34章
    “滑雪其实也是极限运动之一。”
    “从三米长的十五度坡上滑下去不算。”
    “有十五度吗?我觉得只有五度,而且你还很少有站着下来的时候。”
    “夏小舟在平地上还摔了几个跟头呢。”
    小舟忍不住笑了,回城的巴士车上同行的几个男生一直在互相掘坟墓。他们在城外住了一宿,周日往回赶,明天还要上课。几个女生已经累得互相依靠着打瞌睡了。
    “巴士空调坏了吗?好冷,回去先吃一顿热饭”
    一个女生喊了一句,“那去吃麻辣烫!”
    几个男生立刻集体改口,“还不如回寝室吃泡面。”
    另外一个女生也跟着摇头了,“吃不动了,我只想去洗个澡,然后好好睡上一宿。”
    小舟同寝室的男生碰了碰他,“你跟我们回寝室吗?还是直接去你亲戚家?”
    “去亲戚家。”小舟回答。天快黑了,窗外飘起了雪,搞不好又要堵车。可是他心里不慌不忙的,不管路上要耽搁多久,他都不用回寝室自己照顾自己。夏末大概会做晚饭吧,即使他有事要忙的话也会在冰箱里储存好食物,说不定还有煨好的热汤。
    他也想着回去以后的事,先舒服地泡个澡,然后要穿夏末那件柔软的长袖睡袍去吃点东西。下周就是圣诞节了,他要跟夏末一起再滑一次雪,夏末说他已经计划好了,连门票都定好了。他没有偷看夏末查看过的网页,老老实实地答应接受惊喜圣诞礼物。不过他猜测大概是更北一点的滑雪场,毕竟夏末不是学生,不会老老实实地团购最便宜的地方。更别说夏末那一般人不太容易见识到的浮夸的隐秘个性,什么事情交给他去安排,都不好说会安排成什么样子。
    所以,他还真有点期待。
    他也准备好了送夏末的圣诞礼物,两张元旦时音乐会的门票,非常凑巧这个时间来中国的交响乐团就来自夏末曾经住过的那个欧洲城市。他猜夏末会喜欢。不过他把两张票给夏末的时候,夏末该不会误会成两张都是送给他的,然后他就带着女朋友去了吧。
    他觉得有些冷,扯了扯衣服,缩进工装风格的厚外套里,把带着毛的帽子也扣上了,巴士车的空调一定是坏了。又看了看表,马上就进城了,再过两个小时怎么也到家门了。
    夏末一定很想他。他很想笑,连忙把自己深深地埋在帽子的毛里。夏末很粘人,他以前没想过他哥是这种性格。但想想小时候他也很少放着他自己玩,就算他算个数学题,夏末都会趴在他身后黏黏糊糊地帮他检查对错。他要跟同学出门的那天夏末也在家,说了许多废话,多此一举地帮他检查带的东西够不够多,还想把他的“小灰”一起塞进包里。幸好在出门的前一刻被他意外发现,及时扯了出去。不然抱着娃娃出门,他会被女同学嘲笑死的,但是,他至少看出来了,夏末不喜欢独处。
    他忍不住又想笑。想想有多少人能看出来这点呢?梁澜一定不知道,她总是说男人不喜欢总被女人烦着。当然了,高高大大,说话利索,做事果决的大男人,看起来支配欲强烈,什么都喜欢做主。但那只是表象,夏末并没那么狂妄,也不是支配欲过剩。相处起来夏末其实就那三斧头技能,轮完就歇菜。总是先强硬,看看能把人唬住就唬住,要是唬不住他立刻就会软下来。这个时候小舟要怎样强硬就都可以了,反正夏末受不了别人不理他,他宁可服软,而且还对妥协来的结果欢天喜地。反正只要理他,不保持私人空间,随时听他说话,让他看看你在干什么,他就会乖起来。
    不知道胡思乱想了多久,巴士车已经进了城了。
    小舟下车跟同学分开,他们一同上了一辆公交车,刚才还吵吵闹闹的周遭突然迅速冷却了下来。他背起双肩背包,路灯就在这时一盏盏亮了起来,他抬起头纷纷扬扬的雪花凉丝丝地落在他的脸上,惊讶地想起曾经在这样的时候无望地等着夏末来接他。
    那是多久以前了
    那种日子已经永远地过去了,他叹了口气,生活就像一块从冰箱里取出来的黄油一样慢慢地柔软。
    不管怎么说,他现在只想回家。他想念起夏末穿那件深蓝色格子衬衫时的模样,现在夏末几乎就是他的,他真不应该离开整个周末。
    他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小舟,你在哪呢?”
    何唯的口气有点急躁,这就是他又闯祸了的意思。小舟有些无奈,“我刚回城,现在想回家呢,你怎么了?”在这个时候最好别给他找事,他太想回家了。
    “是……是有这么个事。我想跟领导汇报一下。”何唯的口气更加奇怪了。
    小舟想了一下,心跟着沉了,“跟我有关的事?”
    “跟你……有点间接关系。”何唯说,“其实是双重间接关系。”
    “什么事?”小舟沉声问,“跟我嫂子有关的?你别跟我说你把她弄怀孕了。”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坏的事,虽然这个结果连他觉得太夸张。“你是我的朋友,我哥会怪我的。”
    “我跟你嫂子是清白的男女关系,纯粹是朋友。顶多一起玩玩,啊,不是那种玩玩,你可千万别多想。我是想占她便宜来着,最后还是没下得去手。你知道我是很看重咱们的交情的。”
    “长话短说吧,到底怎么了?”小舟恼火地打断他,“是不是还是跟那个女人有关系?”
    “你是不是特别讨厌梁澜啊,都这种口气了。”何唯还是在绕,似乎很不情愿去说他必须要告诉小舟的话,“你哥是不是也不太喜欢她?她一直说你哥不在乎她。”
    “你到底说不说?”
    “梁澜跟别人好上了。”何唯终于装上了弹药,打出了他有冲击力的一炮。
    简直点亮了小舟头顶那块飘雪的阴云。“是吗?”他乐了出来,“那你着什么急?又不是你老婆。”
    “没良心的小犊子。”何唯在电话里闷声骂了一句,“我是觉得你哥会有不少想法,毕竟人是……人是通过我认识的。”
    “我想梁澜不会直接跟我哥说她劈腿了吧?”小舟又要乐出声了,“她大概会说没感觉了什么的,按我哥现在这个状态,可能二话不说就会答应分手。”
    “这个我看就未必了。”何唯的声音听起来可没有他那么乐观,“那得看她是跟谁好上了。”
    “谁?”小舟不当回事地问。“比我哥还牛逼的男人?不然他不会嫉妒的。”
    “牛逼不牛逼也不是你这个恋兄的小王八蛋能说了算的,但这人你还真认识。”何唯闷声叹了口气,嘴里含糊得像不舍得话离开舌头似的,“那人就是夏亦微。”
    小舟愣了一下,怀疑自己听错了,“我四叔家的夏亦微?”
    何唯犹犹豫豫地“嗯”了一声,“就是你那个堂兄。你也别太上火,我觉得这说明你实在跟梁澜太有缘分,怎么都脱不了这嫂子和小叔子的关系了。”
    小舟一瞬间说不出来话,事情尴尬到这个份上,梁澜或许真能不在乎,但是夏末呢?
    何唯见他不说话,只好干巴巴地继续说,“原先在家的时候,我就跟你那个堂兄有点认识。你也知道家里那帮孙子听说我开买卖,都不相信,哪个来了都要来看我个热闹。时间长了他们都走习惯了,我这都成据点了。你这个堂兄上个月从国外留学回来,这不也是打这入境嘛,就跟着朋友来玩,结果……那天梁澜也在。我当时没多想,都没怎么看见他俩说话。也不知怎么的,你堂哥回家待了没几天就又回来了,最近这两周他们两个就常来这里玩,好像是你堂哥有个房子在附近,你嫂子……也住……过去了。”
    “什么?”小舟再也忍不住了,“她是不是有病啊?有这么在一家乱睡的吗?我那个傻逼堂哥跟夏末可是有血缘关系的。她一点都不忌讳?她还没跟夏末分利索呢!”
    “是是,你别生气。”何唯可怜巴巴地劝他,“这事确实赖我,我看出来她急着结识点能人,但是真的也没想到她这么着急。我就不应该招惹她,要不然也不会在这里遇见老乡。这事真是我的错。”
    小舟虽然气得七窍生烟,但是被何唯这么一说也没法再埋怨他,每到这种时候他最后会觉得都怪自己。“算了也不能那么说,其实都是我的错,我早知道她老是找你,就该跟我哥说。我以为她觉得我哥没劲了就会自然分手,有些事我哥也就没必要知道,免得弄得心情不好。”他当时就是怎么也不想让他哥觉得自己被女人嫌弃了,再说她配嫌弃他吗?老天啊,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夏末要被女人嫌弃,那个二本都考不上得去国外野鸡大学混文聘的公子哥反倒更有价值?
    “要是夏亦微真的跟她结婚的话就糟了,那样我哥迟早会知道吗?搞不好还要参加他的婚礼呢,我靠。”
    “小舟,这点你就放心吧。”何唯说。
    小舟心里升起一线希望,他在夏家的兄弟们看来始终是外人,他始终被他们冷落,所以可能他还不如一个圈子的何唯对他们更熟。或许夏亦微就是玩玩?又或者夏亦微有什么隐疾呢?总之他们俩熬不到结婚?
    “你不用担心你哥在家里碰见他们两个狗男女的,更不用担心会发生你哥在堂兄弟婚礼上才发现自己被戴绿帽子这种狗血的事。”何唯有时候有一种非常讨人厌的黑色幽默,“因为你哥刚才就已经知道自己戴上绿帽了。”
    “什么?”小舟说不出话,整个人的精神都被这个消息冲击得七零八落。他又觉得这难以置信,这件事整个从何唯这里最先触发出来就不正常。夏末是怎么知道的?夏末知道了何唯怎么会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何唯这次痛快了许多,话说到这里也没什么不好继续的了。“起因是衣然。”
    小舟又一次以为自己听错了,这都哪跟哪,谁跟谁的事啊?
    何唯继续慢慢地演义这事,“你知道这个一惊一乍的小泼妇的一贯作风吧——要么失踪,要么发神经。心血来潮干什么都有可能。我后来大概知道事情发生的背景原因是她这几天是跟陶可和好了。女孩子之间没有秘密,陶可就把你跟夏末不正常的亲密关系告诉了她。这个神奇的小天鹅一直用充满奸情的眼睛审视这个世界,所以她立刻抓住了重点,认为夏末肯定对你有非分之想——顺便说一句,我在这点上有七分赞同她。接下来发生的事你不要太怪她,她虽然是个混蛋的没谱青年,但在她看来你就是她亲哥哥,她跟陶可是一样的。她在陶可那里搞到了夏末的手机号,就给夏末打了个电话。她后来跟我说她就是想见见夏末,毕竟你突然就跟一个在她们看起来非常陌生的男人同居了,她很担心你被男人骗了。唉说实话,我觉得她真没资格这么担忧。但我又想,她可能被男人骗出经验来了,所以想来帮你分辨一下。但是接下来,我更不知道夏末是怎么想的,他这种大人竟然非常周到礼貌地对待了那个神经病丫头。她想见面,他竟然就答应了,我得说你哥可能真挺在乎你的,所以这些事才都做得这么周到。丫头就把地点约在了我这,可是并没事先跟我说。我当时在后面,没看到夏末具体看到了什么,不过据衣然说‘那个女人是从小舟堂哥的大腿上下来的’。她就根本没机会跟夏末聊什么,我出来的时候就看见夏末跟梁澜吵得很激烈,后来夏亦微把话说得过分了,夏末照着他的脸打了一拳,他眼睛现在还青着呢。”
    小舟努力消化着听到的一切,极度震惊的大脑像五年没关过机的电脑,处理速度慢的几乎不能理解何唯说的话。事情怎么就演变成了这样,几乎他最在乎的每个人都搀和进来了,然后演变成了他这辈子经历过得最大的混乱,完完全全的不可控。
    最后他在何唯的催促声里清醒过来,吞咽了一下,“我哥在哪?”
    “我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他刚跟梁澜一起出门,夏亦微想跟着但是被梁澜拦住了,所以我想他们两个是想彻底说清楚,就此彻底分手吧。”
    “夏亦微说我哥什么了?”他问。
    “行了吧你,这么护短。”何唯哼了一声,“奸夫见了情敌还能有什么好话吗?那些话你听它干什么?心疼你哥?他都奔三十的人了,难道连几句不中听的话都受不了还需要你安慰他受伤的心灵吗?”
    小舟咬着嘴唇,握着手机站在冷风里,脸上一阵烧热一阵冰凉,想到梁澜这样对待夏末,想到夏末被人嘲弄,心里有说不出的焦躁和愤怒。
    第35章
    寒冷天气驱赶着街道上路人,小舟提早下了车,他想起姜饼人。他一时想不到附近哪个蛋糕店会肯定会烤姜饼人,但是星巴克一定会有。他应该马上去买,以防在圣诞节前没有时间去找蛋糕店。他加入行色匆匆的路人行列,奔向最常去的一家星巴克,一路上闷头走路,连头都不愿意抬起来。他无法形容自己的感觉,用句家常话来说,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为夏末觉得愤怒,又为他委屈。一阵子他气得脑子发胀,一阵子又恼火他们不肯珍视夏末,又担心夏末是不是没有尝过这样的委屈。晚上他想跟夏末谈谈,但是他也知道男人们不太喜欢谈这种伤尊严的事,如果能谈谈的话,他想跟夏末说,他觉得夏末非常了不起,他的论文他都看过——虽然没太看懂——他是想说他是认同夏末的。他认同夏末的职业,认同他的付出,认同他的生活方式。难道热爱户外运动的男人会没有魅力吗?女人们到底在想什么?难道不喜欢夏末晒成棕色的皮肤和性感的肌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