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梅泠香一脸困惑,玉儿忍不住插话:“是宸王叔叔把阿娘抱上马车的!他说沈大娘舍不得玉儿,要带玉儿一起去京城。”
说到此处,她想起自己的困惑:“阿娘,你昨晚不是在家么?怎么会在宸王叔叔那里?”
梅泠香想起来了,昨夜她和章鸣珂一起,去看了夜色里的云州城。
至于后来,她怎么会睡过去,还被章鸣珂抱进马车,梅泠香便一点印象也没有了。
她脸色一白,匆匆坐直身形,掀起窗帷朝前面望去。
隔着一辆马车,她一眼便认出前头马背上的身影。
沈毅刚去后面交待话,打她窗外路过。
见梅泠香朝前面看,沈毅顺口问:“梅娘子要找王爷么?属下这就是禀报。”
称呼梅泠香的时候,他语气有一瞬迟疑。
他再是愚钝,也看得出,自家王爷待梅娘子,与旁的小娘子全然不同,他应当敬着些。
可王爷没发话,他也不能把梅娘子视作王爷的人,冒昧改口。
舌头打了个卷儿,他暂且还是像先前一半对待梅泠香,权当昨夜他什么也没看见。
“不必!”梅泠香语气又急又慌,“我没有要找他,只是想看看现下到了何处。”
“哦。”沈毅挠挠头,看出梅泠香的窘迫与闪躲,他也有几分不自在,“离开云州城已有二十里地了。”
梅泠香道声谢,便放下车帷。
她倚靠着车壁,听着哒哒的有节律的马蹄声,心跳也被那节律牵动。
章鸣珂他究竟在想什么?
那晚,她离开海边后,发生过什么,梅泠香没问,章鸣珂也没说。
两人难得心照不宣,都闭口不提。
梅泠香很庆幸,他们能在这件事上达成一致,否则,她实在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她清楚记得,章鸣珂说过,如今对她并无非分之想。
离开云州城后,刚开始,梅泠香还有些不安,被那晚不知道的事困扰。
后来,一路北上,她发现自己多虑了,章鸣珂与在云州城的时候,判若两人。
他没再说什么惹人深思的话,也不时常在她面前出现。
他变得忙起来,沿途经过的州县,他都会带着李岳泓去巡视。
章鸣珂没同她说,他们去做什么,倒是李岳泓无意中说过一句,说宸王叔是带他去看,他们来时处理过的弊政,可有改善,进展如何。
有的地方走得快些,有的地方会停留两三日。
一回夜里醒来,梅泠香鬼使神差朝他住的厢房望一眼,瞧见他房里的灯仍亮着。
她纤手虚扶门扇,心内感慨万千。
当初无论如何也扶不起来的大少爷,终于变成她曾经想也想不到的模样。
可越是看到他与从前的不同,便越叫她陌生。
玉儿倒是与他越来越熟,有时还会缠着章鸣珂教她骑马。
梅泠香自己害怕骑马,玉儿胆子大,愿意多学一项本领,梅泠香也不拦着,便随她去。章鸣珂闲暇之时,也愿意纵着玉儿。
看到他把玉儿抱上马背,听到玉儿欢天喜地的笑声,梅泠香心口微微触动。
她时常告诉玉儿,玉儿只需要阿娘就好,不需要爹爹。
她以为有她,有松云,有阿娘陪伴玉儿长大,就已足够弥补父亲一角的缺席。
原来,还是有些事,是她无法代替的。
可她与章鸣珂并不适合,她再疼爱玉儿,也不可能为了玉儿,求着与一个让她感到陌生的男人在一起。
她会尽己所能,给玉儿很多的爱,希望玉儿长大,能原谅她今时今日的一点自私。
梅泠香睫羽轻颤,将眸中浮动的水光压下,没事儿人似的,与松云商议,等到了京城,她们做些什么买卖。
与章鸣珂之间,就这样平淡如水地相处,倒也相安无事。
跋山涉水,路途遥远,他们偶尔也会遇到乱贼余孽,或是其他不太平之事,但很快便被沈毅带着侍卫们解决,并未让她们受到惊吓。
临近京城,梅泠香几乎快忘了云州城那晚的月色。
在一处驿馆落脚时,梅泠香却忽而听见许氏问:“馥馥,你们究竟是如何打算的?是要重新在一起吗?可他并没有来和阿娘说,要娶你做王妃,咱们也不知他在京城里的情况,娘心里很不踏实。”
离开云州城时惊心动魄,许氏曾以为女儿又跟章鸣珂在一起了。
可一路行来,她默默瞧着,又觉不太像。
且许氏心里明白,女儿再好,也是平民百姓,且还倔强地不肯承认玉儿是章鸣珂的骨肉,以章鸣珂如今的地位,不可能娶女儿做王妃。
许氏说出那句求娶的话,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合时宜。
但眼看快到京城,许氏不问清楚,心里总不踏实。
梅泠香愣住,阿娘说的,他在京城的情况,应当是指他在京城有没有红颜知己吧?
他没同她说过,她也没有立场打听。
他们已然和离,男再婚,女再嫁,都是情理之中的事。
梅泠香没想过这个,乍听到许氏问时,也太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