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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7章
    “我不是来吃水果的。”肖磊一个大步上前,薅住他的衣领子,“我特么是来要说法的。”
    “行啊,我给你说法。”董玉明歪嘴笑了下,不动声色地摁下他的手,“不过我跟黎英睿之间的烂账,可不是三言两语能说完的。左右我也跑不了,你急什么。”
    说罢他径直进了厨房。打开冰箱,倒了点车厘子放水池里洗。拉家常似的说道:“黎英睿吃不了樱桃,你知道吧。”
    肖磊盯着他的背影,一时间也拿不准他打什么主意。“睿哥蔷薇科过敏。不止樱桃,桃儿、杏儿、山楂李子都吃不了。”
    “过敏。呵。对,他金贵着呢,啥都过敏。”董玉明抖了抖沥水篮,把车厘子倒进一个玻璃大碗。端着走过肖磊,径自坐到沙发上吃起来。
    “记得2013年夏天,我去跑一个大联的樱桃园项目。黎英睿说得发展精深加工,我就天天蹲在那儿跟着研发。他过敏吃不了,都是我跟着试吃。什么樱桃罐头、樱桃果脯、樱桃果冻、樱桃果酱,他妈吃到进医院。”说着他拖过垃圾桶,用力地往里呸核。砸在塑料袋上噗噗作响,力道大得像是发射子弹。
    “2102年,我刚进睿信那会儿,公司只有八个人,接的都是几十万的小单子。有时候为了看一个项目,从哈尔玢开到筵汴,一趟就要跑掉三箱油。记得有回半道下暴雪,我俩就直接睡在厂子里。结果半夜暖气管子冻爆了,屋里冷得能有零下二十来度。我就拿涮拖布的大铁皮桶,给他烧了一宿苞米棒子。他说两个小时换我,结果一觉睡到天亮。我那都没舍得叫他,早上还给他烤了个地瓜。”
    肖磊没说话,垂手站在门口沉沉地看他。
    “可他呢?他是怎么对我的?”董玉明狠捶了茶几一拳,头发都震散了,“他踏马是怎么对我的!!”
    【作者有话说】
    本来想把和董玉明对峙这一段码完,但实在太困了...宝们还是周四见吧。mua。
    ◇ 第105章
    肖磊往前走了几步,居高临下地看他:“咋对你了?”
    “他为了眼前的利益,把我辛苦经营起来的公司转卖别人。害我在老丈人跟前抬不起头,连亲小舅子都说我不是物。”
    董玉明点着自己的胸口,目眦欲裂:“他把我招进睿信,不过是想撬走我手上的资源。天天一百个心眼子提防人,哪怕是皮燕子大的单,也得事无巨细地跟他汇报。整个公司都是他的一言堂,只要有一丁点不合他心意,就能让我几个月的心血前功尽弃。他看不起我的出身,动不动就跟人说我农村出来的,眼界提不起来。是,他少爷出身,海归,有眼界,那他自己的能耐?那是他娘胎里带的!他有什么资格看不起我,我走到今天这一步,付出的努力不比他多的多!”
    肖磊认真听完他的牢骚,低头抠了抠眉毛。耿直地发表见解:“我觉着他看不起你,不是因为你农村人。纯因为你掉价儿,就吃不饱那一出。(贪得无厌的样子)”
    “放屁!那是我应得的!”这话戳了董玉明的痛脚,他不顾形象地大叫起来,“我一年要分析150个项目,出差一百来天,每天都跟打鸡血一样过!”他一脚一脚踹着茶几,从沙发边踹到了门边,“可等项目起来了,那帮lp吃肉!他gp喝汤!我一个臭打工的,只能搁边上瞅着!那是我找的项目!我带起来的!!”
    “黎英睿说你年薪百万。”肖磊踢开错过来的茶几,“那挣多少是多?”
    “你懂个der!你觉得年薪百万很多是不是?我曾经也觉得。”董玉明回手指着窗外,“可我往外一走,我发现一百万屁都不算。在一线城市,连个停车位都买不起!”
    “d城不够你停的?”肖磊睥睨着他,掷地有声地道,“你要钱,就靠自己的努力去挣!”
    “努力。呵。我不努力吗?我董玉明从娘胎里生出来,就没有一天不努力!我八岁开始在养鸡场做零工,从鸡粑粑里一步一步地考出来。我寻思我好好学习,我考好大学,我去大城市,以后我就能过上好日子,做人上人。可后来我发现,有些人一出生就是人上人!黎英睿他比我多个什么,凭什么他就可以随意践踏我的尊严?为什么我是被使唤、巴结人的那个,为什么我不能是使唤别人、被巴结的那个?我不要做下蛋的鸡,我要做吃蛋的人!所以我努力啊,我拼命努力。可等我把能努的力都努尽了,再抬头往上一看,真是绝望啊。”
    他走向肖磊,手不断往天上比着。怎么比都不够高,甚至还垫起了脚:“九重天那不是说说的。社会上面的层,可比下面多得多。不管资源有多少,分配权永远掌握在资源层手里。而我,充其量只是个生产率更高的体力层,根本没资格参与分配。想从他们手里分一杯羹,比登天还难!努力永远不如出身,不如人脉广泛和有人提携!我这个家庭,除了绊脚和饥荒什么都不能给我。我要是安分守己,这辈子顶天就能做个下金蛋的鸡,吃点好饲料而已。”他手指在两人之间轮换着比划,眼底竟浮上了眼泪,“你这种的,能甘心。但我这种的,不甘心。我不甘心这辈子只能给人下蛋。”
    肖磊没说话,直勾勾地看着窗外阳台上站的一只鸽子。平平无奇的灰鸽子,抻着脖子在混凝土里努力叨着,看起来像是吃食,但其实那里什么也没。
    董玉明的不甘心,他了解。因为他也有过。在他妈病逝的那晚,在看到朱有路哀嚎的那晚,在他大学名额被挤走的那晚,在他爹惨死车轮下的那晚...在无数个夜晚,他辗转反侧地不甘。他想,如果人注定分三六九等,他认。社会注定充斥着腐败与不公,他也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