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大概没有哪一个物种,能像人一样有着如此巨大的差别。
争抢猴肉、衣不蔽体的是人。挥斥方遒、衣冠楚楚的也是人。如果同时见识过这两种人,大抵是说不出什么‘人生来平等’的这种狗屁话。
人生来就不平等。穷的穷,蠢的蠢,有病的有病,残缺的残缺。
所以说人活着的意义也绝不仅仅是活着。要如此,那大家像猴子一样活着就好了。
人生一定是存在个什么意义的。
这个意义,黎英睿找到了,但自己还没有找到。
肖磊想着,这大概就是他和黎英睿之间最大的差距。不是出身,不是年龄,也不是学历,而是最本质的问题——人生信念。
黎英睿有信念,所以活得坚强有方向,并因此而光芒万丈——肖磊简直爱他到了虔诚的地步。
这时皮卡路过宿舍楼下,猴子的哀鸣也更加聒噪凄厉。
吱吱唧唧!吱吱唧唧!
此刻听在肖磊耳朵里,像无数个咯痰的丁凯复在他耳边重复:看不上你!看不上你!
他虽然是个笨蛋,可也不是那种头脑空空的笨蛋。黎英睿不准备要他了,他都知道。
可能因为身体糟到了一定程度,也可能是嫌自己太笨了拖后腿。之前老野猪那个事,自己不仅没帮上忙,反倒添了不少乱。所以黎英睿现在宁可跟丁凯复在那块儿叽叽咕咕,也不愿意多跟自己说一个字——正如黎英睿曾说过的一句话:与虎谋皮,也好过对牛弹琴。
肖磊忽然觉得羞愧丢脸,从胸口烧起一团热气。他把脸贴到桌面上冰着,闷闷地合计着。
他得到了黎英睿的身,或许也得到了黎英睿的心。但他更想得到的,是一个共担风雨的资格。
外面的风雨太大了,而黎英睿的身躯又太单薄了。那么个病秧子,以一己之力护着那么多的人:百十来号的员工、数不清的创业者、闺女、弟弟...艹,他那个破几把弟弟就比自己小两岁。挺大个小伙子,能不能别总腆个脸管他哥要钱?!
想到这里,肖磊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扇了自己脑壳一巴掌。
不对。黎建鸣怎么样不是自己能评判的,因为自己和黎建鸣不一样。那是黎英睿的亲弟弟,但他肖磊,是黎英睿的老爷们儿。他怎么能缩在黎英睿羽翼底下,跟一个小b崽子争风吃醋?
肖磊去厕所洗了把脸。回来把书重新翻开,薅着腋毛逼自己看进去。
考大学。他要考大学。
不想再像个傻子似的转转,不想四六不懂只会做饭,不想一有困难就被支走。
他想做男子汉,做个顶事的老爷们儿。
又是咬牙看了两个小时,他终于看懂了,天也终于亮了。
肖磊合上书,囫囵塞了两碗煮豆拌饭。换上银拓安保的制服,在腰间丁零当啷地挂家伙事。回到桌边亲了口墙上的小英哥,拎起钢盔出门了。
太阳像个烧红的铁饼子,沉甸甸地挂在天边。阳光从后脑勺打过来,影子在他身前走着。
拉各斯比d城晚了七小时,他比黎英睿晚了十年。
他必须得抓紧时间,必须在d城的太阳下山前学会发光。只有这样,等黎英睿的夜晚来临那一天,才不会寒冷而黑暗。
【作者有话说】
钱串子:蚰蜒。不知道蚰蜒是啥的宝也不要百度。听劝嗷。
本来镜头还在公主那边,但怕小狗掉线太久,你们想他。
好啦,第一刀《身陷囹圄》砍完。开始第二刀《舐犊情深》。
其实也没有很虐,对吧。公主和磊子都是很坚强的人,不用太担心~
◇ 第83章
苍蓝的天空悬着刺目的太阳,儿童医院的大楼被晒得白茫茫,像燃烧着的酒精块。
黎建鸣踩在火焰里,三步并两步地往楼梯上跑。穿着皱巴巴的t恤短裤,呛着油汪汪的头发。
刚进医院的大门,阴寒的空调席卷而来,胳膊上浮了一层鸡皮。他直奔医院门口的挂号处,逮个护士劈头就问:“血液肿瘤科在几楼?”
“从这边上五楼,左拐。”
“谢了!”
黎建鸣跑出电梯,对照着手机上的房间号。找到地方,哐当一声推开了门。
这是个单人病房,环境干净温馨。靠窗放着粉色皮沙发,墙上彩绘着hello kitty。中央一张病床,挂着透明的塑胶帘子。里面是她的侄女,正伏在小桌板上画画。穿着淡粉色的睡衣,脑袋光秃秃的,两颊奇怪地肥嘟着。
黎巧怡正坐在沙发里看手机,听到动静抬起头:“回来了?”
黎建鸣在屋内环视一圈,没看着黎英睿。
“大哥呢?”
“去拿药。你先找地方坐。”黎巧怡手指弹了下帘子,“瑶瑶,小叔来看你了。”
黎建鸣抹了把头发,走过去往床边护栏上一撑,冲黎思瑶弹了个响舌:“大侄女儿!想没想小叔。”
黎思瑶掀起眼皮冷淡地看了他一眼,又低回头继续画画。黎建鸣被冷落,觉得有点没面儿了,隔着帘子搓声响指:“看小叔给你买啥了!”说罢弯腰从纸袋里掏出一件裙子,“看!白雪公主的小裙儿!哎妈,老美了,快看!你大姑都羡慕了!”说罢还偷摸踢了下身后的黎巧怡。
黎巧怡翻了个白眼,配合着演了两下:“哎妈呀这老好看啊。瑶瑶,快看,大姑都想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