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吧。他那嘴唇儿就像沾了血的刀片,惯常会说绝情的话。只要三言两语,就能把自己给伤得体无完肤。
肖磊打消了露面的想法,自嘲地苦笑两声。心道自己连上战场都不怕,却唯独怕黎英睿。这病秧子把他降得死死的,给一个眼神儿他都想原地立正。
就像丁凯复敢踹税务局长的腚,却不敢接余远洲的电话一样。那副卑微小心的损出,估计就算余远洲放个屁,他都得拿个塑料袋兜上吸。
俗话说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不要命的怕生软肋。所以说这世上,还真是一物降一物。
等拐上高速,肖磊点开黎英睿的定位,把手机夹到操作台上监控。
十二点半,黎英睿的定位开始移动。但没过多久,忽然拐下了高速。
如果要去l县,最起码还得再走一个来小时。这是要上哪儿去?
肖磊刚要给郭亮打电话,郭亮正好打了过来。
“黎总搁你那儿没?!”郭亮劈头问道。
肖磊心里咯噔一声:“不搁你车上吗?我看gps下高速了。”
“我他妈上趟厕所儿,出来车没了!”
肖磊瞳孔猫似的缩了下,脸唰地白了:“董玉明在车上不?”
“董总监在我边儿上。”郭亮吓坏了,声音颤着破音儿,“他才出来两分钟,车就没了。咋回事儿啊,黎总是不是...”嘟。
肖磊摁断通话,一脚油门踹到了底。——一阵巨大的冲击下,黎英睿猛地往前一耸,睁开了眼。
最先入目是岸边的杂草,还有一座盖着花圈的坟包。而后是一片浑浊的白碎冰,混着枯叶和塑料纸,飘在棕绿色的水上。
他正坐在车里的驾驶位,车子头朝下地来回晃,从小腿漫上一股刺骨的冷。
一低头,发现俩小腿肚都浸没在河水里。
他连忙解开安全带,直觉就要推车门。但电路系统已经泡短路了,天窗和车窗都打不开。他使劲儿撞了两下门,纹丝不动。
黎英睿环视一圈,想要找安全锤。发现原本放置安全锤的地方已经空了。但灭火器还在。
他拎起灭火器,狠命砸向侧窗。连续击打了五六下,连个小裂纹都没。
一般车辆落水能有五分钟的逃生时间,但黎英睿没这么多——普通揽胜后座较窄,他为了出行舒适度,专门买了加长版。大重量导致浸水速度很快,不过半分钟,车外水面已升到车窗。
黎英睿脑门沁出了冷汗,呼吸变得急促。电光火石间,他想起椅枕的尾端可以破窗。一把扔了灭火器,回手拔出椅枕,用尾部的金属叉敲击玻璃。但手滑窗滑,跟本用不上劲儿。敲了不过两下,他便没了力气。
就这十来秒的功夫,水已经浸没到胸口。整个人飘坐在驾驶位上,浑身针扎一样疼。羊绒大衣浸了水,像是钢铁的铠甲,沉沉地把他往水里压。
眼看车头要没,黎英睿只得放弃砸窗。费劲地脱下大衣,扒着副驾驶的靠椅蹬到后座争取时间。刚抓住后座椅背,车头全部没入水面。
他想放倒后排座椅从后备箱逃生,但开关浸在浑浊的冰水里,摸了半天也没摸到。
极度的恐慌让他大脑空白,冰冷的河水迅速带走他的体温。
恐惧、痛苦、孤独与绝望。牙关激烈磕碰,心脏跳得像要爆开。水越浸越多,不多时浸到了下巴颏。手脚已经麻木,身体里像是被塞了个滚烫的气球。
黎英睿使劲儿仰着头,把口鼻浮在水面上。大脑已经无法思考,只剩身体还凭着本能扑腾。可越挣扎越往下沉,他呛了好几口冰水。没过多久,连车尾也没入水中。
他逐渐停止了摆动。
溺水。失温。窒息。
死亡的过程是痛苦的,但万幸痛苦是短暂的。
像是浮在空中,整个人都轻飘飘的。耳朵涌入了水,耳膜里只剩下水的波动声,还有自己越来越缓的脉搏声。
咚咚。咚咚。咚咚。
刺骨的黑暗。从眼前开始暗,一直暗到宇宙的尽头。心中没了恐慌,只剩下浩浩荡荡的寂灭。
眼前闪过那个盖着花圈的坟包。褪色的塑料花纸,艳粉的,海蓝的,中央白纸黑字,印着「奠」。
肃杀的风吹过来。哗啦啦。哗啦啦。像一阵远方的唢呐。
黎英睿忽然觉得很累。就像是通宵工作后的那种累。他缓缓陷入了沉睡。
睡前最后一个念头,就是瑶瑶要没爸爸了。
蓦的手环亮起红光,一股强烈震动顺着手腕打上来。远远的呼唤,箭矢一般穿过层层意识的迷雾——黎英睿!!!
【作者有话说】
磊子说丁狗:呸,死舔狗。
磊子说自己:我能为睿哥去死。
丁狗(战术喝水)(吸了口烟):你舔癌不比我轻。
陈妹妹(叹息摇头):差等生靠舔,优等生靠骗。
鸣鸣:哼,一群废物。真诚才是必杀技(悄摸往兜里塞裤衩子)
第48章
gps的定位越走越偏,最后停到了太谷县的柳河边。
柳河,以其河水发绿得名。俗话说水深则绿,水渊则黑。柳河虽然只是条乡下野河,但河道宽三十米,中央能有近五米的水深。
国人讲究风水,尤其在农村。从风水上来讲,水主财。如果墓地周围有流动的水,能够增加子孙后代的财运。所以柳河两岸盖满了悬山顶的小墓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