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帝这话简直就是将这事盖棺定论,一旁的西夏使臣终于绷不住了,“我等绝无欺瞒之意,只是我们之前收到了消息,说有人要对公主殿下不利。”
“为了殿下的安危,且为了引蛇出洞,这才想出了李代桃僵之计。原本打算在宫宴之后,向太后同皇帝陛下坦言的……事实证明,我们的这一出并非是多余的……”
北朝小皇帝却是充耳未闻,只盯着顾甚微看,等着她的回答。
顾甚微轻笑出声,“看来你们西夏当真是无人了,不然怎么派了一个又聋又记性不好的人出来呢?”
“先前我们韩大人不是说了,明明就是你们自己杀了假公主用以栽赃嫁祸……怎么,是收到了地府里的自己托消息,告诉你你们自己要对公主不利么?”
不等那西夏使臣辩解,顾甚微径直指向了那躺在地上的假李妍的手。
“养尊处优的真公主,怎么会有这么一双做惯了粗使活计烂了的手呢?”
第266章 举国荒唐
顾甚微并没有任何卖关子的打算。
他们同那西夏人纠缠得越久,就越是叫北朝人看了笑话。
好险!先前她差点儿落入了自证的陷阱,一心想着怎么洗清自己,证明那桂圆干是没有毒的!可现在想来,那些西夏人算老几,他们说她的桂圆干有毒就是有毒么?
人怎么能同狗讲道理,当然是直接乱棍打死。
亏得她及时反应过来,跳出圈来方才发现了破绽。
关于手的说辞太过单薄,容易被人糊弄过去……是以她思来想去,干脆懒得多言……他们武夫做事动嘴不如动手!果不其然,瞬间拨开云雾见月明……
风水轮流转,轮到西夏人自证了。
果然这世上没有什么武力解决不了的事情,一剑不够,那就再劈一剑!
顾甚微心中感叹着,直接冲那尚未离开的北朝太医看了过去,“还请御史大人看看那假公主的右手小手指侧面。”
那太医一怔,扭头询问的看了太后一眼,见太后颔首,他方才再一次上前验看起来。
这一看他忍不住惊呼出声,“这里有一个孔洞,应该是被毒针所刺。因为针孔处有黑色的血迹,我先前将这当成了黑痣所以漏掉了!”
“看这伤口的情况,应该是这位公主……不对这位假公主的致命伤了。”
“有人在她说话的时候用带刺的针扎了她,针上带有剧毒见血封喉……所以她立即暴毙了!”
太医说着,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已经满头大汗的西夏使臣。
这大殿上的人分了三拨儿,各占据了一方。北朝人居中上,大雍人同夏国相对。
在这种情况下,便是天王老子来了,能够扎到假公主手的,那也只有夏国人自己。
那使臣被他这么一看,一个哆嗦想要说些什么,可话语却是卡在喉咙眼里,一句都说不出来。
他娘的这大雍人生的什么鬼眼,隔得那般远,这顾杀神竟然都能够发现这么一个细微的伤口,简直他娘的就不是人啊!
他想着汗津津的看向了瘫坐在地上像是一滩烂泥一般的真李妍一眼。
他想着使劲冲着李妍眨了眨眼睛,可李妍却像是瞎了一般,根本就接收不到任何的信息……
西夏使臣急得头发都全白了去,他一咬牙大喊出声,“殿下殿下,你怎么了,你怎么晕过去了……”
那李妍还没有来得及回应,就被他扑了过去重重的按倒在地上,后脑勺发出了咚的一声巨响。
这咚的一下,别说本就吓得魂飞魄散的李妍了,就是一头蛮牛在此,那不也得磕晕了过去。
在场的所有人,都忍不住嘶了一声,只觉得自己的后脑勺也跟着疼了起来。
那使臣见真公主晕了,松了一口气,他不敢抬头看顾甚微同韩时宴,只朝着那北朝太后的方向祈求道,“我们殿下晕了过去,现在需要回驿馆歇息,还请……”
他说着一咬牙一跺脚,一把抱起李妍,头也不回的朝着殿外奔去。
门口真刀实剑守着的侍卫犹疑了片刻,见上头没有下命令阻拦,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忍不住露出了茫然之色。不是啊……这是不是有些荒唐了,说出去都是没人信的……
别说他们了,就是顾甚微瞧着,那都是有些无语。
西夏人跑了个精光不说,连地上那个假李妍的尸体都被他们风风火火的扛走了。
只留下了一滩水渍,还有先前那假李妍流出来的血……
顾甚微突然想起之前在松毛岭的那些傻缺刺客,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这算什么?举国上下皆荒唐?
“大雍果然卧虎藏龙,令人刮目相看!”
顾甚微想着,就听到上头的小皇帝的赞叹之声。
她转身看了过去,却见那小皇帝站了起身,说起来他同耶律寻生得有几分相似,只是更瘦弱一些。而且比起那条阴郁的毒蛇,小皇帝像是韩时宴爱吃的冬瓜糖……
光看上去就觉得没有什么攻击性。
当然,顾甚微绝对不相信,能够做到一国之主的人,会是人畜无害的。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这宴会自然是进行不下去了,小皇帝又同韩时宴说了几句话,一行人便离开了。
待上了回驿站的马车,吴江这才回过神来咋咋呼呼的站了起身,他抬手指了指顾甚微,又指了指韩时宴,然后又指了指自己,猛地一拍自己的大腿。
“时宴兄,顾亲人……该不会官家已经预料到了,咱们走到哪里,哪里就会天翻地覆的……所以故意将咱们打发到敌营中来,让他们天天出殡吧!”
顾甚微同韩时宴瞧着吴江一脸窥破天机的表情,皆是无语至极。
她先前倒是想错了,人家西夏哪里是举国荒唐啊,分明老吴家是一脉相承的荒唐。
“这同我们三人有什么关系?我们老实巴交的连一口饭都没有吃到嘴里!光看小丑蹦跶了。”
吴江挠了挠自己的脑袋,一下子被顾甚微的话带跑了,“可不是,他们好生不要脸。不行我得给马伯父修书一封,让他知晓今日敌国丑事,到时候战场叫骂的时候,咱们可能扳回一城!”
“他们跑得倒是快,就是这口气老吴我怎么都咽不下来,要不今夜套个麻袋,将那群家伙暴打一顿!”
一言不发的韩时宴瞧着跃跃欲试的吴江,立即出言打断了他。
“暂时不必理会他们,给他们一个喘息的机会”,韩时宴说着,给了顾甚微一个眼神。
顾甚微一愣,瞬间明白了韩时宴的意思。
不日她同魏长命要去南大王府上偷国玺,正愁到时候怎么撇清干系,这不现成的送上门的背锅侠就在这里么?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何况他们不需要十年,只需要几日!
韩时宴见她明白,轻轻地笑了笑,“今日多亏顾亲事眼尖,方才扭转局面。”
顾甚微被夸奖,清了清嗓子,她抬起了下巴,装模作样的摆了摆手,“小事小事,不值得一提。”
韩时宴瞧见顾甚微那鲜活的表情,嘴角忍不住高高地翘了起来。
他眼眸一动,“今夜过后,宫中会暂时冷上我们几日。他们不急,可我们着急回汴京去……如此吴江的计谋可施展,我们可以大闹王都……让那太后同官家一样,恨不得让我们三人立即滚蛋……”
第267章 第一狗腿
“我的计谋?”吴江的脑子沸腾了。
他清了清嗓子,又重重地点了点脑袋,将双手背在了自己身后,学着那些酸儒的模样,将声音放得低沉了些,“没错,是我的计谋。”
顾甚微同韩时宴皆是有些哭笑不得,吴江这厮还学会装模作样了。
不过吴江深沉没有一秒钟,便又按捺不住,“先前我就想问了,顾亲人是怎么知晓那旁边的婢女才是真公主?”
“还有时宴兄你,你都没有掐诀,又是怎地算出宫中会晾我们几日的?”
吴江说着,挠了挠自己的头,“我当时光想着,这北朝皇宫的地砖可真叫一个糙啊,若是摔个屁墩儿,那丝绸衣袍还不直接擦出个窟窿洞来”
“宫中那小太监们还不得日日嚷嚷,不好了不好了,皇帝露露露腚了!”
吴江说到这节儿,模仿了那小太监的样子,手掐兰花指扭着水桶腰,说话瓮声瓮气的!
只不过因为长期在行伍之中,他手指头不怎么纤细,不像鸡爪子倒像猪蹄子。
“还有那太后说才高八斗的韩大人的时候,我可劲儿瞅时宴兄。我们韩御史这张脸,潘安来了都得叫哥哥,怎地敢用平平无奇来形容,平平无奇它受得住么它?”
“到后头,才晓得那不知是朝臣还是大内总管还是那玩意儿的韩大人”
吴江说话犹如连珠炮,那词儿迷得犹如夏日的瓢泼大雨,你想插根针都找不着缝隙。
顾甚微听着看了一眼吴江的脖子,小子当真是不要命了,她都只敢腹议,这厮倒是不怕朱鹮大人的丝线会把他脑壳勒掉了。
“我这倒是没什么稀奇的。在确定死者不是真公主之后,我便立即怀疑了那个跳出来说话的女婢。她不过是个女婢而已,竟是说得一口流利的大雍官话。”
“且她的手指纤细白皙,是所有人当中显得最为养尊处优的。我当时便赌了一回,没有想到却是赌赢了。”
要不有人说手是人的第二张脸。
像韩时宴的手,顾甚微视线转移了过去,他的手指干净修长,且在右手二指三指指腹上有薄茧,四字指背有茧,这是他苦练多年书法留下的痕迹。
那真公主假女婢的手一看便是诸事不做方才能够养出来的手。
先前她根本就没有注意这些,毕竟一个西夏的公主,压根儿不值得她去关注。
直到李妍死了,她方才看这些。不过这些细节,便不用同吴江说了。
他虽然有些毛躁,思量不细致周全,但却绝非当真是蠢笨之人!
顾甚微瞧着他,心头微微有些发涩。
吴江过分夸张的装疯卖傻,也是想要向官家表明立场,以求保全他同马红英的家人吧!
一旁的韩时宴注意到了顾甚微陡然低沉的心情,他轻轻蹙了蹙眉头,白了吴江一眼,“你且坐下,咋咋呼呼的作甚?我不用掐诀,也能知晓,不过是换我坐那个位置,我亦是会如此。”
“北朝想要通过和谈从我们这里划地,太后纵容西夏放肆,就是想要我们担心北朝率先同西夏谈妥,然后两头夹击一起瓜分大雍。”
“有了今日一出,那西夏使团已经彻底哑火,明日那使臣同公主李妍便是能下榻,那也会装病不出。一会儿我们便将今夜宫中大肆宣扬出去,如今一来,北朝同西夏光是碍于脸面,也无法直接联合。”
t;divtentadvgt;吴江瞬间了悟,“传闲话啊!这个我在行,包在我身上!”
吴江说着嘿嘿一笑,指了指自己的舌头,“我就不信了,都是人,换了一方水土他就能不喜欢听宫廷秘事了!”
顾甚微嘴角抽了抽,可不是,这世上怎么会有人不喜欢看热闹听逸闻呢!
“今日我们在大殿明显是占了极大的上风,若是找这个时候谈判,那定是气势如虹。若换做是我,一定会一边往边关增兵,一边晾着我们,等得我们着急上火落了下层然后再谈。”
治国有如治人,那其中道理都是一样一样的。
顾甚微同吴江认真的听着,忍不住点起头来,她眸光一动,冲着韩时宴道,“事不宜迟,那还等什么?如今夜黑风高,不是正好行动之际么?咱们今晚就去搅合个天翻地覆的!”
她说着,探头朝外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