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死京都,也不能离开京都!
堺港是他们唯一一道防线,若他们对堺港失去了信心,很可能就此跑路。
无论从堺港的防御水平来说,还是从大局来看,堺港必须守住!
足利义持深深看着满济,转而哀叹:“自从明军水师将战船开过来之后,局势便一再恶化。如今各地护国纷纷沦陷,仅存的力量纷纷被明军消灭,我们失去了四国岛、九州岛,如今连本州之地也逐渐要守不住了。无论堺港能不能守住,我们都必须做好打算,在京都外加大兵力,做好最后的决战。”
言日野氏起身,严肃地说:“我们尽数征调了方圆五百里男丁,如今也不过集结了二十万兵力,分给堺港五万,还有十几万大军。明军水师又能有多少人,他们又能携带多少火器?纵是堺港守不住,明军也别想轻易打下京都!依我看,幕府需要下定决心死守京都!”
二条良基嘴角动了动,很有些不甘。
死守京都,关键在于一个死字,可二条良基不想死啊。世阿弥也不想死,只可惜这种话不好直接说。
不怕死的,怕死的,并不是泾渭分明,一眼可辨。
就在花之御所内部出现暗流的时候,大明水师的船队已碾碎波涛,开至堺港之外。
郑和看着远处已进入战备的堺港,对一旁的骆冠英、朱能等人说:“敌人做好了迎战的准备,看得出来,那里木头居多,且不少是大木,在这种情况下,火药弹未必能完全毁掉对方的箭楼、井楼,甚至连杀伤也会变得有限。”
朱能拿着望远镜仔细看着:“没错,这里的防御确实能够让火药弹的杀伤力削弱,甚至可能无法击伤道箭楼内的倭军,若直接进攻,定是损失不小。”
骆冠英掏了掏耳朵,有些不满意地看向郑和与朱能:“我说两位,你们能不能好好说话。这东西都是木头,点把火烧了不就好了。罗先生在书里写的赤壁之战,还有太祖在鄱阳湖上与陈友谅大战时,可都用过这一招,屡试不爽。”
朱能白了一眼骆冠英:“你总得给我们指点江山,指挥若定的机会,上来就提火攻,我们还如何讨论?”
骆冠英无语。
这群人啊,一个个要地位有地位,要身份有身份的,干嘛还那么装……
杨荣呵呵笑着,上前道:“火攻是上上之策,何况,对我们来说最合适,不是吗?”
郑和微微点头:“看来我们出征时带的那些东西,总算是有用武之地了,一直放在船舱里也不是个办法,用在这堺港颇是合适。”
杨荣爽朗地笑出声来:“当年那些议论朝廷收回西疆,只能拖累财政的官员,不知道现如今有没有后悔。论高瞻远瞩,还是皇帝。”
郑和看向骆冠英、朱能:“这一次堺港之战,就交给旗舰与附属三宝船出手吧,你们养精蓄锐,准备接下来的京都之战。”
“领命!”
骆冠英、朱能当即答应。
没有人问幕府的人会不会逃走,也没有人介意他们会不会逃走。这一片土地,迟早都会归入大明,他们又能跑到何处去?
向西,已经被大明清扫过,那里除了来不及掩盖的尸体外,就没剩下多少东西了。
向东,倒是一条可选之路,不过阿伊努人与明军正在作战,已经打到羽前与陆前两个护国,从京都向东,可没几个护国可供他们跑路的了。
郑和渴望活捉足利义持等人,但不会冒险派遣军队深入敌境,翻山越岭去包抄京都,这对兵力有限、高度依赖后勤的水师而言,并不太合适。
现在水师的作战理念已经发生改变,不再是唯杀敌论,而是消灭敌人的同时保全自身的力量,只要弄死敌人,别管用什么方法。
不过在郑和等人看来,足利义持应该不会离开京都,毕竟离开了这里,又能去哪里?
北宋难逃,偏安一隅,还有一条江淮、长江防线,可日本国有啥天险,靠着几座山头就想苟延残喘,那是不现实的。
地方不大,就别瞎扎挣,留在京都被俘,这是他们最好的归宿。
明军的作战开始了。
早已准备好一切的堺港水军,看着不断逼近的大明宝船,一个个脸色苍白,那巨大的船只,如同一座座山丘,原本以为高大的矢仓、井楼,竟在此时显得毫不起眼,甚至是低矮到了尘埃之中!
明军能杀到堺港,不是没有道理的,就这巨船的规模,已经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一色满范站在远处,盯着明军,对身旁的元容西堂、上野长织等人说:“堺港若失,我们也就没脸再去见幕府将军了。此战只能胜,不能败!”
元容西堂刚想说话,就听到巨大的轰鸣声,一枚枚黑色的火药弹腾空而来。
当火药弹落在井楼之上时,发出了巨大的声响,伴随着火光,几个军士被重创,但大部分碎片都被一旁的木头给挡住!
火还没有燃起,就被人给浇灭。
元容西堂见此情形,不由地笑了出来:“火器不过如此。”
上野长织脸上露出了笑意,看着远处明军,不屑地说:“你看,他们竟收回了火器,在船甲板上安置起木架子,哈哈,他们想用这些架子做什么?喂,愚蠢的大明人,使用木架子杀不死英勇的幕府军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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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三百一十四章 点燃石油的倭军
大明军士在忙碌着,将一根根木桩组合,铆接,一个个投石车缓缓出现在甲板之上。
受国子监匠学院分工协作、规范制式影响,匠作领域,无论是火铳上的刺刀,还是八牛弩上的扳机,都实现了标准统一。
这把火铳上的刺刀取下来,可以安装到另一把火铳之上。这个八牛弩损坏了,可以拆下可用的零件,替换其他损坏的八牛弩,组合成新的八牛弩。
这些标准的确定,测量的把控,代表着大明匠作领域的发展。
投石车也一样。
水师宝船不可能在甲板之上时刻立着投石车,但水师也不会舍弃这种特殊武器,而是将其零件拆解之后存在船舱之中,只等需要时,这些零件便会快速对接,形成简易的投石车。
随着一排排投石车被组成而成,军士开始安装配重与兜囊,而在船舱入口处,军士排成长队,一双手接过一双手,传递着一个个黑色的陶瓷罐,罐子有封泥密封着。
当成排的黑陶罐在投石车后两丈位置堆出一片时,投石车已完成了一轮石头弹的抛射试验,完成了测距与检验。
郑和没有犹豫,挥了下手,传令官便挥舞旗帜,沉重的号角开始嗡嗡传出,其他三艘宝船也已准备完毕。
伴随着一阵急促的鼓声,宝船前进,至堺港二百步内,军士开始往兜囊里放入陶瓷罐。
鼓声停。
海面似乎平静了下来,没有了海风,没有了波涛。
“放!”
军令传出,军士猛地砸开梢子,配重绳脱缰而去,骤然压低木杆,兜囊被高高扬起,伴随着一道弧线,陶瓷罐飞了出去。
堺港之内。
军士看到一个个黑色的东西飞来,本能地躲避,谁也不想死在明军的火药弹之下。
啪嚓!
密集的声音传出,预料中的惊雷爆炸并没有出现。
一个倭军从井楼冒出脑袋,看着不远处破碎的瓦罐,里面流淌出黑色的浓稠液体,这些液体透着一股子难闻的气息。
滴答。
黑色液体从井楼的上层,透过木头的缝隙滴至下一层。
军士抬起手,摸了一把脸,看着这黑色的奇怪液体,疑惑地看向明军方向。
一色满范看着不断从天而降的黑色陶瓷,满是不安地问:“明军这是做什么?他们指望用这些破瓦罐打开堺港不成?”
元容西堂也有些奇怪,明军水师不断逼近,陶瓷罐甚至深入到了堺港之内。
只不过,这种陶瓷东西,最多砸死几个军士,又能如何?它不可能将所有军士都砸死,也不可能让所有军士都后退,让开通道!
明军这样做是为了什么?
上野长织听到了一声摔碎瓦罐的声音,走了过去,看着一地的黑色液体,眉头紧锁,对跟过来的一色满范与元容西堂等人说:“瓦罐应该不是主要的,明军真正想用的是这种黑色液体!”
“这是何物?”
一色满范掩着口鼻问。
元容西堂弯腰,抓了一把,看着手上粘稠的黑色液体,只感觉一阵恶心,在身上擦了擦,也没擦个干净:“这东西虽然难闻,但看其他军士,并没有中毒,想来不是某种毒物。”
上野长织看着不断飞落而下的陶瓷罐,看着流淌在各处的黑色液体,心头升起一股惊悸:“明军收回了火器,转而使用这种黑色液体,无论这是什么,它对我们来说,都是要命的东西!来人啊,打水来!”
一盆水下去,黑色的液体并没有被冲走,反而浮在了水面之上,随着水流向外流淌。
元容西堂连忙喊道:“不能用水!水会让它到更多地方,应该用火!只要烧掉这东西,明军就别想再用它!”
一色满范连连点头。
不管这液体是什么做的,虽然没见过,但烧掉之后,可以一了百了。
即使着点火也不碍事,火烧掉液体,后面再灭火就是了,反正就这东西是一小片一小片的,不会燃出大火来。
于是乎,宝船之上的明军看到了震惊的一幕,这黑火油还没丢完,沾着火油的箭正在准备,可谁想,堺港里面先着了火……
“谁点的火?”
郑和很是郁闷,东西还没丢完,先点火算什么事。
可问了一遍,根本不是明军干的,这让郑和等人惊掉了下巴。
骆冠英笑得笑个要断气的鸭子,嘎嘎个不停。
朱能拍打着船舷,浑然不觉手都拍红了。
杨荣张合了几次嘴巴,最后无奈地摇了摇头,这日本国的人,做事还真是不一般啊。
郑和看着堺港内开始燃出大火,只觉得范围不够大,命令军士点燃长箭,射了过去,投石车也没闲着,哪里没着火,补上黑火油,哪里火不够大,补上黑火油……
堺港内火光通天,一个个倭军惨叫着,从火海中跑了出来,可还没走几步,便趴在地上,翻滚着直至没了动静。
有些倭军端水灭火,却发现这种火用水根本就浇灭不了,甚至火还会漂浮在水面之上燃烧!
这一幕让无数倭军彻底绝望。
矢仓在燃烧,井楼在燃烧。
倭军在燃烧,兵器在燃烧。
这是一片火的世界,火的领域,黑色的烟柱开始变得苍白,熊熊烈火已成为红色,甚至似乎还烧出了蓝色的火焰……
元容西堂已经被烧死了,这个点起黑火油的第一人,来不及跑出去,就被火焰给吞噬了。
上野长织和一色满范正在找寻出路,可已是无路可走。
周围都是火,明军调节了投石车的配重,让黑火油投送到了堺港的深处,火已从四面八方燃起来,周围的温度骤然升高。
上野长织躲在一处水缸旁,剧烈地咳着,一旁的矢仓正在燃烧,上面的军士翻落而下,重重摔死在地面之上。
井楼的军士也疯狂逃窜,他们身上带着火,人死时,点燃了尚未点燃的木头……
没有通道了。
上野长织苦涩不已,直接钻到了水缸里,想要借此躲过劫难。可一旁的矢仓与井楼已过度燃烧,木头轰然而倒,滚落至水缸一旁。
火焰依据巨大,燃烧的木头加热了水缸里的水,上野长织一开始还感觉水温舒适,可随着两个陶瓷罐不偏不倚,正好落在燃烧的木头之上时,火势剧烈起来,水温也随之升高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