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倭军忍受不住,想要拼杀出去,却被外围的明军水师射杀,根本就不容他们跑出来。一处处建筑崩碎,火开始燃烧起来,哭喊声、惨叫声连成一片。
在神机炮停止之后,陈挥命令刘谆、赵春、郑淮等带军士进入清理残局,没半个时辰,赵春便匆匆跑了出来,双眼放光,对陈挥激动地说:“有发现。”
陈挥、王绥不知道什么发现,足以让赵春如此兴奋,跟着赵春进入京极大院,遍地尸体惨不忍睹,到处都是战火硝烟与浓烈的血腥味。
“我说赵千户,你就不能直说吗?”
王绥忍不住埋怨。
赵春前面带路,走入一个偏院,这里的建筑损坏较轻,地上躺着一个个死去的倭军,看其伤口,不像是神机炮炸死的,应该是刚被杀不久,奇怪的是,这里还有五个被捆绑起来的俘虏,看其着装,应该是京极氏的下人,近五十军士列阵在一间间房间外面。
陈挥不理解地看着赵春:“不留俘虏,你不清楚吗?”
赵春点了点头,止步在门前,严肃地说:“副总兵,不留俘虏我自是清楚,但这几个人不能杀,我们必须带回京师。”
“胡闹!”
陈挥发怒。
朱允炆可是下了旨意,水师东征倭国不留俘虏,若自己真的带着俘虏回去,岂不是违背圣意,忤逆建文,到时候功劳没有,反而可能丢了官位。
赵春不以为意,推开房屋的门,对陈挥说:“副总兵,去看一看,就会明白了。”
陈挥和王绥走了进去,只见不大的房屋里装满了一个个木箱,木箱叠在一起,有些高的地方已堆到了房顶,随手打开一个木箱,陈挥顿时愣住了。
箱子里的东西很单一,却很吸引人,白花花的,全是碎银子。
陈挥伸手拿起一块碎银,放在口中咬了一口,看着清晰的牙齿印,指了指一屋子的箱子,对赵春说:“这该不会都是银子吧?”
赵春嘿嘿笑着,喊了军士过来,一箱子一箱子地打开,清一色都是碎银子,还有三箱子铜钱,仔细一看,我去,竟然是洪武通宝!
赵春拉开隔间,指了指里面的箱子,说:“这里还有。”
陈挥连忙打开看了看,激动起来,这打了一仗,还挖到宝了,安排军士点数统算,总计白银八十箱,四万两,黄金五箱,折合白银两万五千两,五箱铜钱,折合白银两千多两。
王绥掂量着一把碎银,笑着说:“对马岛虽然有些钱财,可远不如这壹岐岛啊。没成想,一个个小小的岛,竟有如此多白银与黄金。”
壹岐岛不大,人口也不多,能积蓄个六七万两,实在算不得少。
王绥将银两丢回箱子里,看向陈挥,认真地说:“赵千户所得对,我们需要带俘虏回去!”
陈挥眯着眼,不解地看着王绥:“为何?”
赵春郁闷,这个副总兵怎么就不开窍,不由地踢了踢箱子,说:“副总兵,这里有白银,有黄金啊!”
陈挥又不瞎,当然知道。
王绥笑呵呵地解释:“这里的洪武通宝很少,更多的是白银。如果这些白银是通过与大明的贸易取得,那铜钱的数量至少多出白银几倍,而不是明显少于白银。”
朝贡贸易使团所得,更多是货物,而非银铜。即便是做点生意,摆个地摊,使团也更青睐铜钱,这东西在南洋各国都是硬通货,一千文铜钱的价值可比一两银子的价值更高。
而这壹岐岛上的铜钱数量并不多,更多的是白银,只能有一个解释:
倭国有银矿。
陈挥总算是明白过来,看向赵春:“如此说来,那些倭人俘虏知晓哪里有银矿?”
赵春找来通事,与俘虏呱啦一通,通事告诉陈挥:“据他们交代,倭国确实有不少银矿,有一处银矿就在南面的九州岛,一个名为鹿儿岛的地方,自对马岛向东北航行七八日,有一个名为佐渡岛的地方,不仅有大型银矿,还有金矿。”
陈挥乐了,不成想小小的岛国还出产金银,这要是占领了银矿,挖出银子来送回国内,还愁什么军饷……
“封好,都给我搬回去!谁要是敢伸手,别怪我不客气!”
陈挥下令。
赵春呵呵笑着,从袖子里拿出了一把碎银丢到了箱子里,陈挥白了两眼,也没说啥,只是看向王绥,王绥挥舞了下双袖,示意自己两袖清风。只不过,你这袖子不飘逸啊……
王绥无语,这是自己的银两,你这个周扒皮。
陈挥不信,军中与朝廷官员基本上都使用宝钞,你哪里来的银两,不管是不是你的,放箱子里完事。
王绥委屈,那可是十五两银子啊……
明军水师在壹岐岛扫荡了七日。
七日之中,水师先后三次击溃了来自九州岛方面的援军,击沉倭国水军船只一百三十余,杀倭千余。
七日之中,壹岐岛上残留的倭军被彻底消灭,有些人跳海求生,也溺亡于-大海。
七日之中,一些有价值的财物都被搬上了宝船。
郑淮带军士疲惫地返回,对陈挥等人说:“找不到斯波义将,也找不到京极氏的家人,他们应该已经离开了壹岐岛。”
陈挥眯着眼:“我们的人已经封锁了海面,斯波义将还能飞出去不成?”
郑准哀叹一声:“话虽如此,可军士们搜寻了几日,都不见他的踪迹,很难说他到底在不在岛上,我们虽然控制了海面,但夜间视野不清,如果有人乘小船或木板出海……”
王绥点了点头:“继续找下去也不是个办法,马上进入十二月了,是时候回去复命了。斯波义将虽然是足利义满手下的重要人物,可想要收拾他,还不算难事。再者,他若真的跑回去,这未必是一件坏事,至少可以告诉足利义满,大明找惹不得。”
陈挥思虑再三,决定道:“既如此,明日班师吧,不过再走之前,我们是不是需要给足利义满留点东西?”
王绥眼神一亮,开口道:“我有个主意。”
大明水师撤走了,离开了壹岐岛。
壹岐岛南端,黑神庙。
一个隐层的隔板缓缓动了动,随后没了动静,过了近半刻钟,隔板才移开,斯波义将从密室中走了出来,小心合上隔板,探查了一个时辰之后,确系明军已不在岛上,这才返回黑神庙,将密室里的妇人、孩子接了出来。
只有十岁的京极持光走出密室,呼吸着新鲜的空气,空气里似乎依旧弥漫着一股血腥味,目光中透着悲痛,想哭又强忍着说:“父亲是不是被明军杀了?”
斯波义将俯下身,对京极持光说:“我知道,让你看到地狱,会让你恐惧,让你做噩梦。但我需要你变得坚强起来,京极氏就只剩下你这一脉了,你必须扛起来!”
京极持光重重点头,稚嫩的脸上满是刚毅。
死人,断臂,随风滚动的脑袋,染黑的土地,破烂的肠子,失去双眼的尸体……
京极持光不停呕吐,又强忍着去看。
斯波义将看着脸色苍白的京极持光,重重点了点头,这个小子有种。
在抵近京极氏大宅时,斯波义将看到了两块大石头矗立在门外,上面是漆红大字:
阳江血,今日报。
大明血,他日还。
斯波义将不认识汉字,自然不清楚其中含义,在进入宅院之后,看着无数的尸体,不由地愤怒地喊道:“不灭大明,我誓不为人!”
京极持光瘫软地坐在地上,看着眼前一排排整整齐齐的人头,无数眼似乎在看着自己,一股冰寒从脚跟升起……
第九百四十六章 强势的崔娘
自从昌都剌大捷的消息传到京师,这座古老的城就变得极是热闹,加之邻近年关,走亲访友,游览京师的士民多了许多,平添了无数热闹。
小商小贩涌入,占据着大街小巷,此起彼伏的吆喝里都是生计。无论是结伴的公子,还是掀开马车窗帘、露出侧颜的女子,亦或是寻常的百姓,眉眼间都透着喜气。
多少烦忧,都暂且搁置,只享受京师的繁华,走过纷呈的街。
一辆马车进入金川门,军士只简单盘看了下照身帖,见身份符合,便送上一份京师舆图,退到一旁。
崔娘展开舆图,看了看,然后交给儿子陈立,问:“这上面画的是什么?”
陈立接过,含笑对母亲崔娘与父亲陈木说:“这是京师舆图,上面写了哪里可以买到什么货物。父亲你看,这就是你几次打听的秦淮河……”
陈木顿时打了个激灵,崔娘伸出手就扭住陈木的耳朵,破口大骂:“什么,你竟然想去秦淮河,怪不得你极力劝说我们来京师,感情不是想女儿,这是想秦淮河里的狐狸妖媚子!”
“我没有,没有啊,儿子,你害死我啊……”
陈木委屈至极,自己只是打听打听秦淮河旁边的初等学院,听说明年开春招人,自己两个儿子课业优秀,张先生推荐到京师攻读,说这里有最好的先生,有最新的学问,哪里是打听秦淮河,儿子学坏了啊,一定是怨自己路上没给他买一本《水浒传》看看,黑心的商人啊,一本书要自己一两银子,他咋就不抢呢。
陈力看了看吃瘪的父亲,笑着对崔娘说:“母亲,这里就是通济门大街,姐姐以前写书信说过,她就在这里。”
“这插着日月旗的地方,是皇宫吗?”
崔娘放过了陈木,转而问。
陈力还没说话,陈树就抢先说:“是啊,这里就是皇宫。姐姐说过,皇后极是温婉大方,很少对宫中的人发脾气。母亲,你说我们这次来京师能不能见到皇后、皇上?”
崔娘笑着拍了拍陈树的手,说:“我们什么身份,哪里见皇上、皇后去。你姐姐陈余有幸入宫伺候皇后,是她的福气,我们可没这个福分。”
陈树、陈力有些失落,不过想想也是,皇上日理万机,哪里有时间见寻常百姓,皇后更是母仪天下,久居深宫,怎么可能会见外人。
马夫见前面的街道人越来越多,走马车已是十分拥挤,便勒停马车,对马车里的陈木等人说:“就到这里吧,前面路拥堵,你们步行吧。”
陈木皱着眉头,从前面帘子里伸出头,很是不高兴地说:“张马夫,我们可是说好的,你将我们送到通济门大街,这刚入金川门,到通济门大街少说也有七八里吧,你让我们走过去吗?”
张马夫指了指前面的路:“堵了,你不会看吗?”
陈力凑了出来,挥了挥手中的京师舆图,说:“你是在渡口旁做马车生意的,你清楚通济门在哪里,为何不直接从城外绕到通济门,反而是从金川门直接入城?”
张马夫呸了一口唾沫:“就你们穷酸样,一看就是外地的土包子,才给二百文,我都懒得拉。给钱,下车。”
陈木没想到刚入京师,竟然遇到一桩这么不顺心的事,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刚要下车,就被崔娘一把给拉了回去,崔娘冒出头,大声喊道:“京师的马夫如此不讲道理,欺负外地来人吗?来来,你欺负一个试试,都来看看啊,马夫欺负人了,京师的马夫欺负山西移民了……”
街道上的百姓听闻这一嗓子,顿时围了过来。
张马夫看着围拢过来的众人,顿时慌乱,连忙告饶:“我说,你别喊了行不行,我不收你们钱了。”
崔娘哪里理睬张马夫,对着围过来的人群就开始诉苦:“我们千里迢迢来到京师探亲,这马夫竟然坐地起价,商议好的两百文从渡口送到通济门大街,现在到了金川门就要将我们丢下,可怜我们人生地不熟,男人又是个软骨头,被人给欺负了不敢声张,可他千不该,万不该辱骂我们山西移民是土包子,呜,如此折辱我们,天理何在啊。”
“你这马夫也忒大胆,竟然坐地起价!”
“半点信用都不讲,简直是丢了京城人的脸!”
“这不是张马夫吗?你他娘的怎么能如此对待自己人?山西移民百姓咋啦,吃你家的喝你家的了?商量好的价,就要说到做到,连这点都做不到,还有什么资格走马车?”
围观的百姓不断指责马夫。
陈木在马车里嘴角直抽,自己是软骨头?如果不是看你们娘几个在这里,又不想给女儿惹麻烦,早抽他了。
陈力、陈树敬佩地看着母亲的身影,解气啊。
张马夫没想到这妇人是如此难缠,连忙辩解:“我只是觉得路堵了,让他们步行过去……”
黄二斤待在人群里,盯着崔娘一直看,让一旁黄二月很是郁闷,不由捣了捣,提醒道:“非礼勿视。”
黄二斤白了一眼弟弟,说:“你就没看出来,这个妇人和某个人有点像吗?”
黄二月看向崔娘,眯着眼说:“还真像是哪里见过。”
黄二斤笑着走上前,问了句:“来人可是陈氏崔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