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面是个幻境。
随着越深入,这里面的世界就越与外界不同。我看着漆黑的背景色,看着那上面漂浮着的无数耀眼如星子般的记忆碎片。
这些都是幻境,生于虚妄的欲念。
里面映着的、都是一个个圆满的结局。可人生又怎么可能圆满呢?
我叹了一声。
但正是因为世事皆不能如意,所以才会有这么多人,执着地追求着所谓的圆满。而这些幻境都是生于他们执着的欲念,那里面映着他们渴望的结局。
钱财、感情、家人、权利......
产生欲念的根源,无外乎也就这么几种。
一块碎片像我飘过来。
我的视线陡然一顿,下意识伸出手,想要抓住它。可这也不能如我意,我只能看着里面幸福相拥着的身影,眼看着那碎片在我面前,忽然粉碎成星屑。
那一点微弱的亮光,还在黑暗中倔强地发出最后一点光亮,提醒我刚刚它是亮过的。
我没想到,原来我也是会有欲念的。
这种东西......
原来我心里也有着一个想要挽留的人?
我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而对于这一点不可思议,在我的脑海里,更多的则是麻木。
这可能是因为我不够完整。我想,所以我不能真正地明白自己的想法。
我收回手,继续朝着蓝光传来的方向行走。我想,我是时候要给自己找个答案了。到底是走,还是留下,还是别的什么。即便现在,就是就此消失在这里,我也该要明白地消失。
而不能,不明不白地,连自己的心都看不清,死得就像是块木头。
这样就还不如当初,干脆没活过,要来得轻松。
随着我的脚步越来越近,面前的蓝光也变得越发地明亮。
短剑伫停在面前某处,似乎是到了目的地。
我小跑过去,由于心情复杂,我的脚步有些踉跄。
前面的到底是什么?
我不知道。
我的心脏是否还在?
我也不知道。
可随着距离那边越发地靠近,我本能地便觉得更加紧张。
那蓝光越发明亮,映在这黑暗中,几乎可以说是明亮得能晃着人眼了。
可我脚步未停,我也并未抬手捂住眼睛,遮挡着它的光芒。
我只看着它,注视那团耀眼得几乎要爆炸的蓝光,眼看着短剑渐渐消融于空气中。
他们是不懂,那些生物一向将我们这种东西当做死物。他们以为我们是不会欢欣、不会难过的。可事实不是这样的,即便没有意识,即便那只是一把剑,一把开启妖境的钥匙——但对我来说,我本也只是能量源分裂出来的一个分源而已。
它的消失,对我来说,更添上了一份兔死狐悲之感。
随着记忆的回来,我也想起来,那个因为变故而中途停止的自救计划。
但这并不意味着,我就能放弃那计划了。不可能的,短剑是为了唤醒核心而自爆的。
那我呢?
我难道就能无视它的牺牲,无视独立支撑在此处,最终为了休眠下来等待不知道何时能归来的容器——我,而吸引无数生灵,以它们的生命力作为代价,而硬生生支撑下来的核心吗?
我不能的。
即便我不再像原来那么善良,即便我已被恶力污染。
可我依旧还是容器,而核心还在等待着我,我们还是需要融合,在完成各自的任务后,一同消失于世间。
核心已然苏醒,它悬浮在祭坛之上,散发着幽暗的蓝光。
而我,也终于走到了它面前,伸手握住了它。
然后,我吃了它。
将那些干瘪的能量块咽入腹中。
对于我来说,万物皆为过。它们走了来,来了又走,一拨又一拨。而只有我,无论悲伤还是快乐,都亘古不变地、孤独又麻木地生活着。
我仿佛一直都在等着谁。
虽然那时的我并不知道,我到底在等谁。我甚至还以为过,这一切等待都只是因为我矫情而已。
但此时,将核心融入我的身体中之后,在那股熟悉又蓬勃的能量回到我的体内之后。我才终于明白,原来我,一直一直,都只是在想念核心,怀念我与它共存于能量源中的时刻。
它是善,我是恶,我们融合在一起,那便是一切。
更为丰富的记忆朝我袭来,随之而来的还有蓬勃到无法忽视的思念。
这些陌生又强烈的情感,让我不由得捂住胸口,脱力地跪倒在地。
我不知道,原来它也同我想念它一样,在想念着我。而比起失去记忆、单纯沦为工具的我来说,它保留了那份当初与我分离的记忆。
于是就在此刻,在我刚刚与它融合之后,它的记忆也传达到我的脑中。
我顿时痛得佝偻了身躯。
核心一直帮我保存着,当年那份被剜心的痛苦。它在提醒我,我需要找到那个给了我一刀的白姓后人,报了这份仇。
“可我们都不知道那人是谁。”我撑在地上,汗湿了一地,苍白着脸说话。
当时情况发生地突然,而那年轻人也遮着脸。他手起刀落,动作利落地挖了我的心脏。我当时只顾上胸口的痛了,竟也没有看清他的模样。
核心融回到我的心脏之中,一下接着一下,沉稳地跳动着。
我感觉它一回来,身体顿时变得踏实了不少,也没了以往那种患得患失的感觉。
于是我下意识地放松了。
比起思虑过重的它,我反而有些放松地过了头,竟然开始与它分享起我在这个世界里过的这几年。
当然这其中与我接触最多的,便就是苍穹了。
一想起他,我的心脏便是一紧。
“我们得赶快出去。”我同核心说:“苍穹还伤着,我得赶紧出去。不见到他康复了,我不放心。”
说完这话,我左右看了看方向,便朝着来时的路离开了祭坛。
核心似乎有些不高兴。
我想我是能理解它的。我们本就是一体,应该是世上最为亲密的。
可现在,苍穹在它与我分开的时间里,占据了我的心中分量极重的一部分。它一时间有些难受,无法接受他,那也是情有可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