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和之前因为与花泽对决而破坏校舍一样。
这一次,庞大的悲哀再次如潮汐将他淹没。
影山茂夫。
悲哀100%。
——这是他的错,这非他本意,愿一切复原,愿时间倒流。
茂夫胡乱抹着自己的脸。
碎裂的砖石、大地上的沟壑,翻倒的树木,他所造成的一切破坏都如同倒带般缓缓复原。
雨停了。
那栋别墅完好无损的伫立在荒草间,就连那条被破坏的项链也恢复了原样。
但唯有一样无法复原。
茂夫看着地上因为他的超能力暴走而奄奄一息、即将消散的恶灵,深深的埋下身体,哽咽的开始说“对不起”。
恶灵似乎已经丧失了攻击力,她身前是位温婉的女性,但是现在已经没有了人样,一双猩红的眼睛看着茂夫,忽然伸出手,给了他一个无声的拥抱。
茂夫听见一个声音在自己耳边响起,“抱歉,这不是你的错。”
茂夫身体微颤,“不……不……可是……”
他几乎哭的不能自己。
灵幻新隆跑过来抱住了他。
夏油杰看着这一幕,一缕天光穿透层云,洒在茂夫身上,显得他脆弱的像是一颗伏在草叶上的露珠。
这一刻,他忽然明白了影山茂夫此前的坚持所在。
——“绝不对普通人使用超能力”是他给自己上的枷锁。
影山茂夫并不是善良到懦弱,而是他不愿再发生像今天这样类似的事情,心底的善良让他以言语为枷锁禁锢住了自己,转而诚挚的去拥抱这个美好的世界。
究其根本,是因为强大的力量会让人迷失。
夏油杰遥遥看向不远处的别墅,从窗玻璃上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超能力无所不能。
用超能力去作弊,没有人能发现。
用超能力去干活,事半功倍。
那么用超能力伤人呢?
——哪怕只是几个勒索他的小混混。
当然不会有人是他的对手。
那么会不会像白蚁逐渐蚕食地基一样。
一旦他踏出了这一步,一旦他将超能力对准人类,那么会不会逐渐沉溺于这种庞大的力量,一点一点的沦陷本心呢?
因为没人能阻止他,没人能伤害他。
他可以盗窃、抢劫乃至于杀人,活的随心所欲,活的肆无忌惮,活的——
变成了自己曾经最讨厌的样子。
——而茂夫不想这样。
所以他坚决的、固执的一步都不肯踏出去。
那么夏油杰呢?
夏油杰看着镜中的倒影,忽然低头去看自己的双手,发觉在轻微的颤抖着。
——他发现自己也不想这样。
但是不可否认,当力量强大到杀死一个人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的时候,生命在某一时刻就变得轻飘飘的了。
但生命本该重如泰山。
医院里每一次拯救病人的瞬间。
法庭上所有繁琐的流程,每一次“疑罪从无”的判定。
都在诠释着这一点。
生命本该重如泰山。
夏油杰忽然将脸埋进手中。
——所以他之前究竟为什么会觉得杀人是一件如此轻易的事情?
如果……如果他迷失在命运的晦暗之中,那么还有谁能阻止他?
如果他在生命的尽头回望过去的来路,是否又有那么一刻会为自己曾经的某个选择感到真切的后悔?
会得。
起码夏油杰此刻去思索这个可能性,他发觉自己是真切的会得。
灵幻新隆擦干影山茂夫的眼泪,严肃又温柔的说:“茂夫,你不用为自己做不到委托人的要求而感到自责,我必须得说一件事,这世界上的规则、要求、条框其实是一件很复杂的事情。”
“不是所有的规则,都是需要去遵守的,人类其实没有能完全感同身受的能力,与其去满足别人对你的期望,你应当更关注自己。”
灵幻新隆擦擦茂夫的眼角,“你可以去试着建立自己的规则,然后去践行,发现错误了也没问题,及时止损,因为这本来就是一个不断完善的过程——茂夫,你告诉我,你觉得这次的委托人怎么样?”
茂夫吸了吸鼻子,小声道:“我觉得他不对,我也不想接这个委托。”
灵幻新隆笑了,摸了摸他的头:“好的,那就这样,没有关系。”
茂夫挤出一个笑容,但忽然又悲伤的看向地上奄奄一息的咒灵,“但是……”
“她不会消失。”忽然夏油杰走了过来,将地上还剩一口气的恶灵调服,然后一口吞了下去。
味道竟然还行,与咒灵的烂抹布味相比,恶灵更倾向于某种酸败的食物。
夏油杰酸的眉头紧锁,又缓缓松开,揉了揉茂夫的头发,“她多吞几个恶灵,养一养就好了——嗯?”
夏油杰忽然一愣,抬头看去,随后笑了起来:“出太阳了。”
小酒窝用手挡着太阳看一碧如洗的天空:“连下了好几天雨终于放晴了,这阳光还真是光辉灿烂啊。”
小酒窝;“回去了,肚子饿了——啊,不对,是这具身体肚子饿了。”
一行人往回走。
雨后的空气出奇的清新,风送来隐隐的花香。
茂夫先一步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