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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在这个瞬间里,时间在这一刻停滞。就像是彩色的电视机突然变成了黑白色,所有人的声音都自动被掐掉,只剩下了单调而刺眼的默片。
    跑动着的行人,跌倒的孩子,以及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脸上还残留着惊惶的游女。
    下一刻,整个画面都被割裂了开来,从中间的裂缝之中,深色的液体喷洒而出。就像是纸张上被喷了墨,在屏幕上呈现出飞溅的痕迹,而那粘稠的液体又缓缓地顺着重力慢慢流动下来。
    巨大的噪音这才夹杂着剧烈的冲击波扑面而来。
    星名今见一时间站立不稳,顿时被吹倒在地,翻滚了好几圈才停下来。他抬起头,试图看清在自己眼前的景象。
    浓烈的铁锈味在整片街区蔓延开来,血肉模糊的尸体层层叠叠地倒在方才还熙熙攘攘充满着欢声笑语的街道上,暗红色的液体蜿蜒,几乎在地面上形成了一条河流。
    大部分的房屋都已经坍塌了,原本挂在房檐上的漂亮灯笼尽数落地,滚落在肮脏的泥土之中,置于其中的火焰顿时沿着周围的蜡纸、木材乃至于尸体,迅猛地燃烧起来。
    在他跌倒的时候,夜莺受惊飞了起来,此刻又重新落回他的头顶,将这惨烈而壮观的景象反馈给他。
    身后,是未曾被攻击领域扫射的区域,在那鲜明的分水岭之外,原本享受着祭典的人们都看到了同样的场景。他们纷纷发出了尖叫,惊慌失措地往反方向逃窜,想要离开这危险的地方。
    平安京在此刻成为了魔窟。
    星名今见跌跌撞撞地爬了起来,他的眼睛被火焰熏烤得灼痛,鼻间浓烈的铁锈味几乎令人窒息。
    这样的场景仿佛昨日重现。
    他忽然想到了母亲。
    那个曾经在他出生的时候短暂地爱过他,之后亲口放弃他的女人,也是生下了兄长的母亲。
    那时候星名今见并没有视觉,只是知道,母亲不会再与他说话,也不会再因为没有完成课业鞭打他了。但是,现在,在这样的炼狱里,星名今见却依然回忆起来了她死去的时候。
    他不知道对与错,此刻也完全不知道,心脏那种被闷起来的感觉,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从不懂人类,此刻成为了人类,他开始不懂他自己了。
    这时候,能够给予他答案的人,星名今见本能地想到了自己的兄长。
    他避开地面上那些已经完全失去了正常形状的扭曲尸体——这很艰难,因为到处都是这样惨烈的碎块——想要去找杀人凶手询问问题的答案。
    “喂,今见!”忽然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星名今见只以为是自己的幻听,然后,他感觉自己被人往后拽了一下,随后直接被抱了起来。
    “快离开这里!”男人的声音很紧迫,抱着他的手也在发抖。
    星名今见抬起头来,惊讶地发现,竟然是金鱼摊的摊主,跟着自己一路来到了这里。
    摊主一路跟着男孩往这边跑,却没有想到自己会目睹这样恐怖的、血流成河的景象。他的臂膀结实,背上背着自己的亲弟弟千早。
    “都闭上眼睛,什么都不要看。”摊主僵着声音对两个孩子说道。
    他迈开步子,想要带着他们离开这里。
    星名今见反应过来,挣扎着想要下去,“我……我要去找我哥哥!”
    “等安全了之后,我们就再去找。”摊主急匆匆地抱着他,往人群离开的方向跑,“而不是现在!”
    千早听话地闭着眼睛,他没有看到那些恐怖的场景,但此刻也依然感觉到了危险。“今见,先跟我们走吧。”
    摊主善意地捂住了星名今见的眼睛,他不知道的是,男孩实际上是通过头顶的夜莺来作为双目的。
    星名今见挣扎的动作僵硬了下来。
    并不是不想去找两面宿傩。出于不知名的感觉,星名今见不想在此刻带着这两个人去见自己的兄长。
    如果这不是血流漂橹的夜晚,而是阳光灿烂的和平午后,星名今见绝对会高高兴兴地将自己的第一个好朋友介绍给自己的兄长。
    摊主带着两个孩子,却依然健步如飞。
    在走开很远之后,他们才终于赶上了四散的行人们。这场庆典的范围相当大,几乎涵盖了整个平安京及周围的区域。而更远的地方,还有一些人类对已经发生的惨剧一无所知,只是稀奇地抬头看着紫红色的月亮。
    “现在应该暂时安全了,”他们回到了摊位旁,摊主手脚麻利地飞速收拾着这里的行当,将它们收起来带走。
    “现在这种状况太危险了,最好还是要出城。”摊主说。他看着星名今见,“你与我们走吧,等事情结束,我带你回来这里,你的哥哥肯定会来找你。”
    他的提议很周全,即使是星名今见听了也很有道理——如果不是知道,自己的兄长也许就与这场骚乱相关的话。
    “跟我们走吧。”千早上前,握住了星名今见的手,关心地说道。
    星名今见望着他,最终点了点头。
    随后,他的目光就僵住了。
    有一只手从男孩的胸口伸了出来,握着那还在跳动着的心脏,随后轻描淡写地攥紧。
    温热的液体溅到了星名今见的面颊上。
    他几乎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只听到了金鱼摊主一声悲怆而愤怒的喊叫。他转过眼睛,只见男人才只往前踏了一步,就像是被什么直接切割了一样,上半身与下半身分离,重重地落在了地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