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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5节
    毕竟沈毅过府之后,赵家就可以让更多赵家人,都认一认沈毅长什么模样,以方便将来更好更精准的弄死沈老爷。
    而越王府的这份请帖……
    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因为沈毅并不认识这位越王殿下,仔细想了一遍之后,他连越王殿下的母妃都不认得,也不认识他母族的人。
    要说越王府广发请帖,宴请文武百官,其实也很难请到他这个兵部主事头上。
    陆夫子认真看了一遍之后,又把请帖放回了沈毅手边,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头:“越王殿下……迎娶赵禄的幼女?”
    他抬头看向沈毅,问道:“陛下赐的婚?”
    自家老泰山是个老愤青,沈毅自然是清楚的,也明白陆夫子看赵阀非常之不顺眼,当即微笑道:“岳父莫急,估摸着也就是安抚拉拢赵家,毕竟陛下亲政已经两年多了,怎么也应该给赵家人一些好处,历代先皇都是这么过来的。”
    皇帝新登基之后,一般都是先大赦天下,然后再封赏百官。
    这是先施恩,毕竟新领导刚上来,需要手底下的这些下属扶持。
    不过沈毅这番话,是站不住脚的。
    因为皇帝陛下虽然亲政没多久,但是登基已经八九年了,他登基的时候,朝廷一定是给过赵家封赏的。
    陆夫子长长的叹了口气,也没有了下棋的兴致:“你说的不错,历代先皇都是要封赏赵家的,只是再这么封赏下去……”
    他从沈毅对面站了起来,意兴阑珊:“罢了,今天就下到这里,老夫有些困乏了。”
    说罢,陆夫子起身离开。
    沈毅连忙起身,把他送回了自己的房间里歇息。
    送完了老丈人之后,沈毅闲着无聊,便出门转悠了一圈,因为得罪了人,他便没有敢出门太远,逛了两圈之后,便回家了。
    刚到家门口,他就看到一辆板车停在自己家门口,班车上摆着整整齐齐的一车炭。
    这炭初看之下不稀奇,沈毅也没有多注意,但是随便一瞥,发现这一车炭上都隐隐飘着一层白霜……
    而且炭块非常齐整。
    银骨炭……
    这种炭,沈毅是烧过的,去年临近冬天的时候,许复曾经派人送了一小车过来,但是也没有特别多,也就四五十斤而已,其他的都是普通的炭块。
    但是看眼前这一车银骨炭……
    少说也二三百斤乃至于四五百斤了。
    这种炭,是出自燕京附近的一个山窑,烧出来没有烟气,而且耐燃,因此便长久的作为贡炭,上贡给宫里实用。
    六十多年前帝京还在北边的时候,这种炭并不是特别稀奇,但是世宗南渡之后,这种银骨炭便不是那么好搞了,有时候需要跟北齐“进口”。
    沈毅有些好奇的看向了正在指挥下人搬银骨炭的丫鬟青儿,问道:“青儿,这炭怎么来的?小许让人送来的?”
    青儿有些茫然的摇了摇头道:“不知道啊公子,送炭的说是送兵部沈老爷家的,也没有说是谁送来的。”
    沈毅微微皱眉,他看了一眼这一车价值不菲的银骨炭,然后吩咐道:“卸下来之后,就堆放在前院里,谁也不要烧。”
    想了想之后,他看向青儿,继续说道:“你派个人到小许那里问一问,看他有没有采买银骨炭送来。”
    “还有……”
    沈毅眉头皱了皱,问道:“最近,家里还有没有什么来路不明的物事?”
    “有……是有的。”
    青儿想了想,开口道:“小公子马上就满月了,最近有不少人过来送礼,说是满月礼,但是奴婢们查看礼单的时候,其中有一些礼物,单子上写了知名不具……”
    她睁着大眼睛看向沈毅,小心翼翼的说道:“公子,有什么问题么?”
    沈毅的儿子沈渊,这两天就要办满月酒,不过没有准备大操大办,就是预备着在家里摆个两三桌,请一些熟识的人过来吃顿饭了事。
    孩子满月了,自然是有人送礼的。
    不过沈毅懒得过问这些杂事,都交给夫人还有几个丫鬟处理了。
    听到青儿这么说,沈毅心里隐隐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他看向青儿,沉声道:“有多少没有具名的礼物?”
    “四五件吧……”
    青儿有些不确定的说道:“礼单在夫人那里,奴婢等会去问一问……”
    沈毅摇头:“我一会亲自去问。”
    说罢,他看向门口摆着的这一车银骨炭,沉声道:“以后再有来路不明的东西,一概拒收……”
    “不。”
    沈毅否了这句话,又说道:“不管署名不署名,一概不收了。”
    说罢,他转身回了内院,向陆若溪问了一下情况,陆若溪有些诧异,然后轻声道:“夫君,那些没有具名的礼单,送的都是一些不值钱的物事,我以为是夫人在翰林院的朋友,或者是邸报司兵部的同僚,所以就收下来了……”
    “夫君稍等,我去找一找礼单。”
    礼单这种东西,一般都是收好的,毕竟有来有往才是人情。
    很快,几张没有具名的单子,就被放到了沈毅面前。
    沈老爷看了一眼之后,就又皱起了眉头。
    他隐隐感觉有些不太对劲。
    第五百一十章 怀疑的种子
    家里突然出现莫名其妙的东西,本来如果是一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儿,那么沈毅倒不会放在眼里,但是现在居然有人送了一车银骨炭过来,这就让沈老爷心里感到很诡异了。
    这种礼物的规格,送宰相家里都不会寒酸。
    如果是有人具名送来,花重金,结交沈毅这个未来之星,那么倒也能够说的通,但是这么贵重的东西平白送来,却不准备要这份人情,这就有些古怪了。
    沈毅让家里人把这些东西统统集中了起来,又发现了两件非同寻常的礼物。
    其中一件,是一个看起来相当精美的花瓶,礼单上写的是寻常瓷器,插花用的,但是花瓶底部有一个看似普通的落款,证明了这玩意儿是前朝官窑所出,到现在已经有二三百年了。
    这东西在东市街古玩巷有实价,约莫在两千两到三千两银子。
    另外一件是一卷山水图,礼单上写的是仿画,沈毅对古董文玩这一套不熟悉,本来他也没有放在心里,但是因为有了先前的那个瓷器,沈毅便从东市街找了个此道高手到家里来鉴定了一番,老师傅看了半个时辰,给出了一句多半是真迹的评价。
    这画,也是前朝名家的款,如果是真迹,估计能卖五六千两银子。
    沈老爷知道这个消息之后,直皱眉头。
    他并不觉得这是什么行贿事件。
    因为他不在兵部管事,更不是兵部武选司的主事,武官如果请拖人办事,求不到他的头上,现在能求到他头上的武官,也就是抗倭军那些人,而那些将领都是熟人,不可能平白无故来这一套,更不可能花这么多钱却不留姓名。
    也不太可能是有人想用“受贿”的污名来毁他。
    因为贪污受贿,在皇帝那里,从来都不是什么大问题,皇帝比谁都清楚,下面的官员没有几个不贪的,但是只要不过分,不踩红线,对朝廷有用处,皇帝多半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就拿沈毅现在的处境来说,即便皇帝知道了他贪污受贿,多半也不会办他,甚至还会替他操心抗倭军的钱够不够花……
    既然两种可能都被否定了,那么这些来路不明的礼物,就显得更加诡异了。
    第二天一个上午,沈毅都坐在自己家里思考这个问题,到了中午吃过午饭的时候,他让人把这些东西就地封存,然后他动身离开了家里,直奔皇城。
    进入到了皇城之后,他没有去别的地方,而是去了一趟邸报司。
    如今的邸报司,运行的非常顺畅,已经是内廷下属比较成功的一个衙门了,在这里做事的太监孙谨,也非常受高太监重用,经常隔三差五能去内侍省里跟那些紫衣太监来往,甚至还被高明安排在甘露殿,伺候了两回皇帝。
    进了邸报司之后,沈毅没有废话,直接找到了孙谨,两个人行礼之后,沈毅看向孙谨,沉声道:“孙公公,我想见一见高公公,你能不能代为通报一下?”
    孙谨一愣,然后挤出了一个笑脸:“司正不是常进宫禁么?直接去宫门口通传,应该不难见到高公公的。”
    沈毅毕竟是邸报司的老领导了,孙谨这里称呼司正而非主事,不是他不记事,而是想跟沈毅拉近一点关系。
    “有急事……”
    沈毅低声道:“而且不太方便张扬……”
    “孙公公帮个忙罢。”
    孙谨犹豫了一下之后,默默点头道:“好罢,奴婢亲自去内侍省跑一趟,如果高公公没在陛下身边伺候,奴婢立刻就让人喊司正进宫去。”
    随着邸报司的地位越来越稳固,孙谨在宫里地位也是不低的,他进宫之后没多久,就有一个小太监来到邸报司里,领着沈毅一路进了宫里,在内侍省的一处偏厅里,见到了正在喝茶烤火的高太监。
    沈毅连忙上前,微微低头道:“高公公。”
    高明有些意外的看了看沈毅,轻声笑道:“沈主事这么急着见咱家,到底是出什么事了?”
    外臣一般是不会私下里见内官的,毕竟见得多了,跟其他文官吵架的时候,可能会被骂上一句阉党走狗之类难听的话。
    沈毅自己找了把椅子坐了下来,整理了一番思绪之后,大概把家里的事情说了一遍,然后他抬头看向高明,低声道:“高公公,这件事建康城里,怕只有你能帮下官了。”
    “沈主事想让咱家怎么帮?”
    高明低头喝了口茶,问道:“想让内卫去查这件事?”
    沈毅点头:“是,下官想知道,给下官家里送重礼的人到底是谁,背后有什么关系……”
    “建康城里,事情已经过去了好几天,怕只有内卫能查到了。”
    高明放下了手中的茶杯,低头想了想,然后看向沈毅,问道:“沈主事心里应该有怀疑的对象了罢?不然应该不会直接到宫里来找咱家。”
    “有……”
    沈毅沉默了片刻,缓缓说道:“下官怀疑……是齐人所为。”
    对于这个答案,高明并不意外,他淡淡的看了看沈毅,轻声道:“为了离间君臣,破坏陛下对沈主事的信任?”
    沈毅沉默,没有接话。
    片刻之后,他低声道:“下官自认没有那么重要,但是心中存疑,因此想找公公求证。”
    高太监再一次低头喝茶,然后淡淡的看了看沈毅:“沈主事,若真是齐人所送,不管你收不收这些东西,都无关紧要了。”
    是的。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两个人之间的信任就一定会出现裂痕,区别只是裂痕的大小而已。
    如果这真是齐人所为,那么这就是齐人的阳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