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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节
    高太监并没有犹豫,把这副对联的上下联念了一遍,等念完“依依北望”四个字之后,皇帝陛下脸上的笑意,就已经完全消失不见了。
    这位皇帝陛下从躺椅上站了起来,默默的走到自己的御桌前,拿起毛笔,在桌案上把这副联子给写了出来。
    写完之后,小皇帝扔下毛笔,看着这两句残句,默默发呆,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
    高太监也察觉到了皇帝的不对劲,不过他并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在一旁等候。
    过了许久之后,皇帝陛下才回过神来,他收起了自己亲手写的联子,无精打采的坐在了椅子上,开口道:“高明,赏一赏这个联子的作者,就……就按上次赏那个江都学生的规格来。”
    高明微微低头,开口道:“回陛下,这联子也是那江都学生所写。”
    皇帝陛下愣住,他沉默了一会儿,低眉道:“这个江都学生,叫什么来着?”
    “姓沈,沈毅。”
    “沈毅……”
    皇帝陛下喃喃重复了一遍,深呼吸了一口气:“朕记住了。”
    高明低头:“陛下,还要赏么?”
    “既然赏过一次,那就不要赏了。”
    皇又看了看对联子,忍不住感慨。
    “这个沈毅,是个人才啊。”
    他看了一眼高明,开口道:“注意一下这个人,即便此人科路不顺,将来也可以把他留在朕身边做一个词臣。”
    皇帝看向北边,低眉道:“有朝一日,到了朕得偿所愿的时候,就由此人来给朕起草北伐檄文……”
    第一百四十八章 寄人篱下
    陈长明传出去的两句残诗,虽然轰动了建康城,也让沈毅再一次声名大噪,甚至建康城里已经有人在传沈毅是哪个哪个南渡大家族的后人,惦念先人,因此写出了这样动人心魄的诗句。
    不过这件事虽然闹得挺大,但是对沈毅的生活,并没有造成太大的影响。
    毕竟他出门的时间不是很多,建康城里也没有几个人认识他,在这个连皇帝都能白龙鱼服,微服出访的时代里,一个小有名气的沈毅在建康城里,不会有任何浪花。
    现在的沈某人,正在找礼部郎中于正以及前科状元曹谦写过的东西。
    这个时代的读书人,尤其是官员,都喜欢写东西,搞一些文学创作。
    毕竟他们是因为文学创作才当上的官员,当了官之后自然不会放下吃饭的玩意儿,有事没事就会写点诗词或者作文出来,彰显一下自己读书人的身份。
    因此找到这两个人的“作品”并不是很难,尤其是新科状元的文选,就更容易了。
    状元三年才有一个,中了状元之后,京城里的这些书商自然而然就会去搜集你的作品,整编成文集,或者印出来或者抄出来,放在书铺里售卖。
    新科状元的作品,一般都是畅销书,甚至有些商家会为了状元制作出一套雕版出来,专门印书。
    沈毅这段时间在建康城里“考察”的时候,也曾经考察过建康的印书行业,经过调查之后才发现,建康甚至周边州府的书铺,大多被林家印坊垄断,等闲很难插进去手,沈毅便在这个行业上再动心思。
    正因为建康城里的印书行业相对成熟,此时沈毅已经拿到了许多两位乡试主考官备选人的文集,平日里闲着没事,他就拿着这两个人的书,在晋王府后花园小湖中心的亭子下面翻看。
    不管是于正,还是新科状元曹谦,都是进士出身,曹谦更是一甲进士及第,两个人做学问的水平,肯定是要胜过沈毅的,因此沈某人虽然把这两个人的书当成考试资料在看,看书的过程中,也跟着大受裨益。
    此时正是春天,暖风吹拂在亭子下面的沈毅身上,时不时带起几片衣角,很是惬意。
    沈毅偶尔看书看累了,就收起书卷,低头看一看池子里的豢养的锦鲤,有时候兴致来了,他还会去厨房要几个馒头,坐在亭子底下喂鱼。
    这天沈毅正在凉亭下面翻看曹状元的杂文小册子,正看得出神,一个十七八岁的华服少年,两只手揣在袖子里,笑呵呵的走到了凉亭底下,坐在了沈毅对面。
    沈毅抬头看了这人一眼,连忙把手上的书放在石桌上,起身对着这个年轻人拱手行礼:“二公子。”
    晋王爷有两儿两女,大儿子自然就是世子李穆,而小儿子就是眼前这个看起来有些嬉皮笑脸的年轻人。
    李康,晋王府的二公子。
    相比较很是正经的世子李穆来说,这位二公子就要显得有些轻浮了,他是庶出,生下来就没有继承王位的资格与权力,因此行为就比较放纵,十五六岁就在秦淮河两岸厮混,是建康城里出了名的纨绔子弟。
    “不敢当,不敢当。”
    李康伸手把沈毅扶了起来,然后笑呵呵的拉着沈毅坐下,他打量了几眼沈毅,微笑道:“说来惭愧,沈公子在我家住了这么些天了,我还是第一次私下里与沈公子见面,怠慢之处,沈公子莫要见怪。”
    这种客套话,都已经成固定格式的,沈毅自然是不能接的。
    “不敢。”
    他抬头看了看这位晋王府的二公子,微笑道:“二公子今天起得很早啊。”
    这会儿已经接近中午了。
    但是这位二公子,喜欢在秦淮河畔鬼混,平日里要么是不着家,就算回来了,大部分时间也都是睡到下午,属于是这个时代夜生活极其丰富的那一批人。
    听到了沈毅的话,李二公子满不在乎的爽朗一笑。
    “老爹当了官,现在管的严,不怎么许我出去胡闹了,这段时间便没有出门。”
    沈毅会意点头,笑着问道:“二公子找我有事?”
    “我倒是没什么事。”
    李康看着沈毅,笑了笑:“就是我家里那个妹子,找沈公子三四趟了罢,但是沈公子架子大,她一直没有能请得动。”
    这位二公子对着沈毅挤了挤眼睛,笑着说道:“沈公子也知道,小姑娘最好面子,我那妹子在建康城里有不少好友,知道你住在我们家,吵着见你好几回了,她们几个丫头明天上午在咱们家后花园有个茶会,你就当卖我一个面子,明天去见一见人如何?”
    晋王府的小郡主,的确派丫鬟邀请了沈毅好几次,大概都是参加这种建康二代们举办的小活动,但是都被沈毅一一找理由推拒。
    沈毅低头沉默了一会儿,对着李康微微摇头。
    “二公子,在下住在晋王府里,主要是为了有个安静的地方读书,一门心思放在考学上,没有心思做别的事情。”
    李康哑然一笑:“让你去参加个茶会,有不是让你给她当郡马,不需要有什么旁的心思。”
    沈毅苦笑道:“二公子,我不是那个意思……”
    “既然不是这个意思,那么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李康直接站了起来,拍了拍沈毅的肩膀,笑着说道:“那丫头今天上午找我说了半天,我这个做二哥的既然应了她,就要帮她办成,沈公子你现在是建康的名人,无非是在外人面前给她涨个面子嘛,不是什么难事。”
    他对着沈毅眨了眨眼睛,笑道:“实在不行,就当是给我这个纨绔子弟一个面子,这件事情办好了,事后我带你去秦淮河,好好潇洒潇洒。”
    见沈毅依旧面带犹疑,李康脸色一板,开口道:“怎么?沈公子非得大兄亲自来,才会给面子?”
    “不敢。”
    沈毅叹了口气,开口道:“那就依二公子所说。”
    晋王府的那位小郡主,沈毅已经见过两次了,但是都是匆匆一瞥,对于她沈毅说不上讨厌,但是因为没有接触过,也就更谈不上喜欢。
    不过沈毅拒绝见她,倒是发自真心的。
    如张简所说,读书人不好与宗室走得特别近,尤其是男女之间,不然将来即便中了进士,也会被别人说是靠裙带关系中试,要被人戳脊梁好多年。
    与郡主接触,即便是最乐观的情况,无非就是当个郡马,而郡马在议事堂相公面前,显得太过微不足道了。
    目送着二公子李康离开之后,沈某人站在原地,沉默了许久。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住人家便浑身不自在,看来……”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在心中暗忖。
    “看来,寄人篱下不是长久之计,要在建康给自己搞个住处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 平阳郡主
    次日上午,晋王府后花园的空地上,被王府的下人铺了席子,席子上放了四五张矮桌,桌子上摆满了果品糕点,几个少女或坐或站,或者赏玩晋王府后花园里的奇花异草,时不时传来一阵阵笑闹之声,很是热闹。
    这些少女,大多是建康城里的勋贵,或者是宗室后人。
    当然了,也有一两个是文官家里的宝贝女儿,私下里与晋王府小郡主交好。
    此时,小郡主穿着一身淡粉色长裙,坐在一张矮桌前,与年纪稍大一些的年轻女子说笑。
    这年轻女子伸手从桌子上捏了一块糕点,掰成两半,一半递在小郡主手上,另一半自己拿在手里,轻声笑道:“小妹你家的这个糕点师傅真是不错,比我家弄的好吃多了。”
    能叫小郡主“小妹”,说明这女子也是宗室。
    小郡主姓李名姝,听到了这句话之后,看了一眼身旁的女子,微笑道:“这师傅是我家大兄从外地请来的,很不容易呢,你要是喜欢,我回头打个招呼,让他去你家,教教你家的师傅。”
    这女子正在吃糕点,闻言白了一眼小郡主,嗔怪道:“小气,我还以为你要把这师傅送给我家呢。”
    “那可不成。”
    小郡主眨了眨眼:“我还得指着他做吃食呢。”
    半块糕点下肚,这年轻女子看向李姝,轻声道:“你家的那位沈大才子,怎么到现在还不来?”
    “不知道。”
    李姝摇了摇头,轻声道:“他很不好请呢,我让环儿请了他好几次,他都不肯来,这一次还是我让二哥去请他,他才答应了的。”
    听到这句话,年轻女子轻哼了一声。
    “一个生员都未中的童生,就敢在你面前拿架子了,你请不动,二郎就请的动,分明是看不起我们女子!”
    小郡主微微摇头:“我只是觉得他诗写的很好。”
    “秦淮无语话斜阳……”
    她微笑道:“建康城每年那么多才子,没有一个人能写出这种诗来。”
    “是啊,写得可好了。”
    这个时候,另一个蓝衣女子走了过来,坐在了小郡主旁边,微微翻了个白眼:“我家老爷子,今年七十多岁了,昨天看到这位沈公子写的联子,直接坐在地上号啕大哭,差点没有缓过来。”
    “我也听说了。”
    小郡主叹了口气,开口道:“我父王看了那句‘明月何时照我还’之后,心情也不是很好,只这两句诗,不知道要骗多少南渡之人的眼泪。”
    她扭头看了看在座的几个少男少女,再一次叹息道:“咱们这些人,祖上大多也都是从北边来的……”
    李姝这句话一说出口,所有人都沉默了。